我皱了皱眉，既然交通不便，规划不好，吴阿婆为什么还恋着老屋？自己身体不好还偏执地要搬回去住，况且没回乡下前，她一直在申城丧葬街住着，也没见她三天两头就闹着要回去啊…
门口门铃都把隔壁的狗给按出来了，冲着我们一顿狂叫，吴贤明喝着去赶它，那狗反倒叫得更凶了，吵得我头疼。
又过了会，才有个女人姗姗前来开门，她顶着张疲惫的脸，穿着睡衣，没精打采地问道：“谁啊？”
“我，贤明！”吴贤明应了一声。
女人拉开铁栅门，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咋了，这个点来？”
“我请了先生，来看看大哥。”吴贤明上前一步，悄声说道，搞得像特务头子接头打暗号似的。
女人瞬间清醒，目光转向我，“先生…先生，这么年轻呐。”
我微笑点头，吴贤明狠狠撞了她一下，“年轻咋了，我娘给人看事儿的时候也就才十来岁。”
女人赶紧侧身，嘴里喊着请进请进，隔壁那条狗还在狂叫着，丝毫没有收尾的打算。女人被叫烦了，三步并两步，走到那家面前冲着那狗嚷道：“再叫！再叫我明天就拿酒瓶子来戳瞎你的眼！”
那狗像听懂了似的，瞬间噤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角落里趴着去了。
“贱骨头，不骂你两句皮痒痒。”女人低声骂着，转身对着我们又挂上一副笑脸，“狗仗人势，就爱欺负外地人，骂两句就怂了。”
真够厉害的，我在心里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女人把我们迎进了大厅，忙不迭地又是泡茶又是切果盘的，我赶紧让她别忙活，用不着搞那些俗套的，大家随意点就好。
女人把茶端到我面前，歉疚地笑道：“我姓刘，是他嫂子，”指了指吴贤明，“叫我刘姐就成。”
“刘姐，我想看看您先生的情况，还有就是您儿子是吧？也有问题？”
桌上的玻璃板下压着他们一家三口去各地旅游的照片，笑得灿烂而又幸福。
刘姐叹了口气，“是啊，真是都中邪了，老的小的都在讲胡话，这家就我一个正常人，迟早得被他们吓死。”随后朝楼上吼了一句，“军儿，下来，有客人来咱家了。”
吴贤明悄悄对我说，“现在军儿白天还能正常交流，晚上就老梦魇。”
军儿就是吴家老大的儿子，吴军，半晌他恹恹地从楼上走下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唇色也发白，黑眼圈很重，大约和我差不多大的样子。
看见客人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他不免有些惊讶，“妈，这谁啊？”
刘姐给他拉开个凳子，笑着道：“城里来的，额…看事儿的先生。”
他挑了挑眉，表情有些不屑，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始终没开口。
我不在意他的看法，年轻人有自己的脾气和个性很正常，何况对面坐着的又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女生，觉得不专业也是人之常情。
我清了清嗓子，“说说你的情况吧。”
吴军的眼神有一丝躲闪，看了看他妈，又看了看他二叔，“也…也没什么，就是老梦见我奶奶，梦见她站窗口，想进来，要带我走。”
短短一句话就足以让人体会到他的无助和恐惧，刘姐已经在一边悄咪咪抹眼泪了。
“你和你奶奶感情很好是吗？”
他抿了抿嘴，“挺好的。”
“那你奶奶走的时候，或者走之前两天，你有没有去见过她？”之所以这么问是想确定是不是老人家舍不得孙子出来作祟，一般来说老人家对死前最后一眼瞅见的亲人都会印象更深刻些。
还有种说法是，头七回来的时候亲人不能哭，不然老人家就舍不得走了，会留在上面，对谁都不好。
吴军的头恨不得埋到裤裆子里，声音也越来越小，“奶奶回来的时候，我跟我爸去送过饭…”
嘿，这大小伙子，这么怕我干什么呀，我只觉得古怪，自打跟他讲话开始，他是正眼都没瞧过我一下，反而一副恨不得离我八百米远的架势。
我无奈转移话题，“刘姐，你知不知道你们村里有谁和吴阿婆一样懂那些事的？”
刘姐摇了摇头，“没啊，要是有，我们也不至于上外面找先生办事儿了。”
“你们找的什么先生？吴阿婆的坟选在哪儿了？”我怀疑可能他们请的先生不专业，定错了坟，这才让老太太不高兴…可是一个连穴都找不好的先生，能有本事摆那种招鬼神的阵？还真把老太太给召回来了？
吴贤明道：“从观云洞请下来的道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正规编制的道长？我眉头锁得更紧了，那就更不应该出岔子了，“先带我去看一眼吴阿婆的坟吧。”
“可以，反正离这块也不远，我现在就带你去。”吴贤明应了下来。刘姐也叫着要和我们一块上山看看，临走时嘱咐她儿子好好看着他爸。
我们仨坐进了吴贤明的车，趁着天色还亮就向山上出发了。
吴阿婆的坟选在渭河西边的一座矮山上，这里普遍都是矮矮的小山坡，把车停在山脚，走两步就到了。
吴贤明带着我们，走到一块空地，指着一块碑道：“就是这了。”
我蹲下来摸了摸土，干燥不潮，四周没有大树遮挡，视野开阔，阳光打下来刚刚好，我没有觉得一丁点的不舒服，反而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是个不错的好穴，至少安在这没有作祟的可能。
那问题就在老屋了…
刘姐拨开一块地，又烧了不少纸钱，一边磕头一边道：“妈，您收了钱就消消气儿吧，儿孙不孝，在这给您磕头了，您就放过军儿和贤齐吧，别再缠着他们了，要带就带我走吧！”说完又狠狠磕了几个头。
吴贤明也在旁边念叨着：“娘啊，有什么不周到您就梦里讲给儿子听，儿子能办到都给您办，别再磨大哥一家了，成不。”
说完起身重重叹了口气，“唉，趟趟来都讲，趟趟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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