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众口铄金

方朝彻在操场边缘徘徊了一会儿，他两手揣在裤兜里，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漫不经心地瞎晃。

一个不经意的抬头，他看见纪晓楠正穿过操场，朝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他望着她的身影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他觉得这些日子没见她，她好像瘦了些，但等到她离他只剩数米，他又马上垂下了眼。

“来了。”方朝彻开口，又是他惯有的这句开场白。

纪晓楠轻轻点头，她看着方朝彻，道了一句：“好久不见。”

她这一开口，方朝彻感觉她好像哪儿变了，可能是又恢复了朋友之间的那种距离感。

方朝彻有点笨拙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片刻后，他道：“你找我有事吗？”

纪晓楠的脸上有几分淡淡的笑意，但那笑容似乎又并不由衷，她只道：“我看你最近，挺风光的。”

方朝彻听了，有点无奈地笑了笑，没说出话来。

“你……又有女朋友了吗？”过了一会儿，纪晓楠又开了口。

方朝彻抬眼看了一下她，他看到她眼里有点不安的犹疑，“没有。”他答道。

“是吗。”纪晓楠的语中带了点轻叹，虽然这个回答是她愿意听到的，但她的神情中还是有几分难掩的惆怅，“我就是听到周围有很多传言，关于你，所以我……”

她的话没说尽，她心里也明白，她没什么理由再说这样的话，因为现在他们已经不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方朝彻一直没说话，纪晓楠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忽然道了一句：“我多喜欢你，你应该知道。”

方朝彻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他开了口：“以前的事……对不住，我可能，可能不适合做男朋友。”

纪晓楠听了这话，不禁垂下了眼，心里满溢的委屈眼看就要决了口。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关心我？”她又抬眼看向方朝彻，“咱俩在一起这么久，我到底算什么？是不是我在你眼里就是可有可无？”

这一连串问话把方朝彻问得五味杂陈，他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冷漠，特别狼狈，眼下似乎除了一句没什么意义的对不起，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又看了她片刻，道：“我送你回去吧。”

纪晓楠却甩开了方朝彻想要拉住她胳膊的手，盯着他道：“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别的喜欢的人了？”

这个尖锐的问题，听得方朝彻心里不自觉地沉了一下。但他看眼前纪晓楠咄咄逼人的模样，不禁又生出几分反感。

“咱俩都分了，你还问这些有意义吗？”方朝彻对她说了句。

纪晓楠见他一副面不改色的冷淡，赌气道：“你就说你敢不敢回答？你不回答，就是被我说中了。”

“随你怎么想。”方朝彻有点无语，“我先走了。”

但在方朝彻转身的一瞬间，纪晓楠却忽然紧紧抱住了他。

他僵住了，他本能地想把她拉开，但此时纪晓楠已经开始低声啜泣，有点失控。

在操场这人来人往的光天化日之下，应该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们，这种感觉，他一向都最不乐见，况且因为之前检讨的事他还处在风口浪尖上。

“你不喜欢我吗？真的不喜欢吗？”纪晓楠蹙眉含泪地望着他，好像是在质疑，又像是在挽救。

方朝彻两手扶住她的双臂，把她从怀里推出了一点距离，他看着她挂着泪珠的双眼，道：“你得明白，我不合适，咱们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纪晓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方朝彻回避着她的目光，微低下头，没回答。纪晓楠见他神情犹豫，又道：“我想我们可以重新……”

“不，不必要了。”没等纪晓楠的话说完，方朝彻却忽然抢白一声，“我是有喜欢的人了。”

他把这话说出口，自己都感到吃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脱口说出这种理由。

他撇下了身后泪眼迷茫的纪晓楠，径直朝反方向迈步走了。

没过两天，其他班级女生堆里关于方朝彻的传闻又续出了好几个版本。

可能是有人看到了他和纪晓楠在操场上的那一幕，有的说他早就有了女朋友，和女朋友吵了架，也有的说他有了新欢，抛弃了他的前女友，还有的版本说他从来都是脚踏多只船的渣男，一时间大家传得纷杂，沸沸扬扬。

方朝彻忽然觉得最近清净了不少，因为没人再给他递情书，他觉得挺痛快。

课间的时候，陶丹从外面回来，她看到趴在桌上眯着眼的方朝彻，顺手把手里刚从超市买回来的一整联阿尔卑斯棒棒糖撕下一袋扔到方朝彻桌上，“来一个？”

方朝彻坐起身，看了一眼嘴里叼着棒棒糖棍的陶丹，默默地站起身给她让了位。

陶丹回座坐下了，方朝彻拿起那袋棒棒糖，撕开包装后把糖塞进了嘴里。

草莓味儿，他不太喜欢，他忽然想到谢安家的那个老韩小卖部，他在那儿买的跳跳糖什么的已经在几天前被他吃完了。

他不经意地往后瞥了一眼，谢安此时不在。

“最近情书数量锐减了吧？”陶丹嗦了一口嘴里的棒棒糖，笑着说了一句。

“正合我意。”方朝彻说。

陶丹听了一声笑，又问：“你和纪晓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方朝彻朝陶丹看了一眼，没搭她的话，一提这个，他就有点烦。

“外面可传的不咋好听啊。”陶丹又道，“他们说你……”

“是渣男。”没等陶丹说完，方朝彻先接了一句。

陶丹看了看他，“你听说了？”

“猜也猜得到。”方朝彻答得有点冷漠。

陶丹轻微地撇了撇嘴，又问他：“那你是吗？”

方朝彻没回答，他只是靠在椅子上索然无味地用舌头拨动着嘴里的那颗圆球。

陶丹见他不作声，她转而笑了笑，她对方朝彻道：“算了，那些女的都是闲的，不用在意。”

方朝彻侧过头看她，“你不是女的啊？”

陶丹笑笑，“我不参与她们那些事儿。”

方朝彻机械地点了点头，陶丹又道：“其实我一直没太懂，你怎么会喜欢纪晓楠那一款。”

方朝彻问：“哪一款？”

陶丹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但她还是小心地措了个辞，“她难道……不作吗？”

“她……作吗？”

方朝彻这一反问，好像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我是觉得以前同班的时候，她有点矫情。”陶丹说，“不过也没什么，可能像你这种男的就喜欢那种小女生类的吧。”她又笑了笑，“你觉得好就行呗。”

方朝彻倒被她这番话引出了点儿兴趣，他继续问了一句：“我是哪种男的？”

陶丹看了一眼他，好像有点惊讶似的，这个问题提得有点突兀，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方朝彻见陶丹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嘲似的轻笑了笑，“算了，我刚才自己都说过了，我是渣男，我怎么忘了。”

陶丹连忙解释道：“我可没这么说啊。”

方朝彻笑了一声，站起身道：“算了，我出去透透气。”

“快上课了，下节要小考哎。”陶丹在他身后说了一句。

他摆了摆手，没接话，径直从后门出去了。

他去天台抽了根烟，一个人站了许久，但这次，他没见到谢安。

也是，上课铃应该响了，他不可能来，方朝彻想了想。

刚才问陶丹的那个问题，也是他想问自己的，或者他心里的问题比这个还要更宽泛一点，他想问自己，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没有答案，这个问题，他想不明白，他在那儿又站了一会儿，扔掉了燃尽的第二支烟，就转身下楼去了。

他顺着走廊往回走，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了，小考试卷应该已经发下去了，他走到教室门口，迎面撞上了刚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圈准备出门的老韩。

“去哪儿了？”老韩问了一句。

“厕所。”

老韩盯了他一眼，“去厕所这么长时间？”

方朝彻顿了顿，说出一句：“我拉稀了。”

他话一出口，班级里前面临近他的几个女生不禁偷着低头笑了笑，老韩分明闻得到他身上轻微的烟味，但他没抓到现行，也是无可奈何，他只是不满地盯着方朝彻看了看，手一挥，放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