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自从托尼斯塔克在镜头前宣布自己是钢铁侠后，一个崭新的时代拉开序幕。

天才和英雄们自然是踏着时代的巨浪走在前沿，为人类的未来斩出一条道路，一些不甘寂寞的犯罪分子，可能是巨浪中的暗流或漩涡。而像尼诺佩蒂特这种的普通人，在浪潮涌过来的那一刻，大概只能凭借着本能仰起头来呼吸。

或者是在浪潮的间隙里捞上一笔。

此时的纽约，斯塔克集团的巨变，让律师如同嗅着血腥味的鲨鱼一拥而上。军火部门的裁减，新能源部门的增添，股价的变动导致金融市场的波动——处处都是值得人打破头的案源。

而在离开尼尔森默多克律师事务所后，尼诺·佩蒂特靠着不错的口才和学历，以及一副好相貌，在一群律师中另辟蹊径，他找到了斯塔克的对家公司。

汉默工业。

“您会需要我的。”他站在贾斯汀汉默的办公室里，向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诚恳道。尼诺的确有一副好相貌，他的母亲给他留下了一双十分动人的蓝眼睛，哪怕平时藏在玻璃镜片后面，像现在这样瞧着人的时候，也总会让人觉得瞧见了他的一颗真心。

“先生，斯塔克企业已经走在了时代的前沿，可我相信，那些真正有远见的人，”他刻意强调了最后一句话，话风一转，“绝不会看不出他给这个时代带来的危险。”

汉默在办公椅上挺直了腰背，他抬起头，几乎称得上是和颜悦色，“继续。”

尼诺收到了满意的答复，语气变得更激昂起来，“斯塔克的武器在过去几十年内卖到了世界各地，您看，如今世界上没有哪一处的土地没被斯塔克的武器炮轰过，现在他摇身一变，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变成了维护世界和平的超级英雄，您说可笑不可笑？”

“多好的生意，”汉默冷笑一声，“斯塔克怎么会在意这些东西。”

“那就太可惜了。”尼诺跟着叹气。

不管斯塔克可笑不可笑，但办公室的两个男人仿佛找到了人生的知己，咖啡杯一撞，两人脸上都露出了虚假的微笑。一人满意地找到了愿意处理接下来诉讼案件的法律顾问，一个人满意地看着合同上大笔的美金。

军火部门裁员带来员工家庭收入的变动，股价波动导致金融市场的动荡，清洁能源的出现让美国国会或是整个世界蠢蠢欲动，尼诺无意评价这位天才给世界带来的改变是好是坏，但和客户见面前最基本的调查让他能看清自己未来金主的立场。

尼诺太了解这种人了。

数十年来追逐在天才身后的人或许会幻想着自己有一天拥有天才的大脑，但绝大数庸人只会想让天才和自己一样在尘埃里打滚。

可是贾斯汀汉默实在给的太多，多到能让人瞬间抛弃对他的鄙视与不屑，全心全意地跳进给斯塔克添堵的队伍里。

大家都是打工人，尼诺想，向客户扯淡是职场基本礼仪，况且他身上还有助学贷款的压力让人摇摇欲坠。律师行业人靠衣装马靠鞍，高级西装，高级皮鞋，香水和发胶，住在纽约市的高额房租，衣食住行样样要钱。相比之下，跟着一起痛骂几句斯塔克，吹捧吹捧老板的高瞻远瞩而已，只要钱到位，这些都不是大问题。

大问题都出在入职后面。

入职前一周都可以说是一帆风顺，汉默工业能做到斯塔克集团对家这个位置，公司运营和规章制度都已经成了体系，老板的脑子出了毛病并不妨碍手底下的人该干活干活，该摸鱼摸鱼。

尼诺无缝衔接进了公司氛围里。

斯塔克集团军火部门的关闭导致了一大批依靠斯塔克集团的原材料供应商手下挤压的库存无法售出，汉默企业市场部门迅速捡了了这个大便宜，以低于市场价格的水平签下了这批供应商。

作为法律顾问的尼诺自然喜闻乐见，和市场部门总监的关系也迅速升温，随之被透露了一个大消息。

“老板挖了一大批斯塔克原本的员工，要成立一个新部门，”那人压低了嗓门，“装甲，老板想要仿造斯塔克的装甲。”

“别说仿造，”尼诺也压低了嗓门，跟着一个神经病老板最大的坏处，就是你不知道会有什么事能刺激到他，“汉默先生肯定不乐意听到这个词。”

市场部的总监摸了摸自己已经后退的发际线，两人在茶水间里愁眉苦脸，不知道是该说汉默搞了这么多年军火还不忘初心，还是该担心哪一天公司大楼里又传来汉默歇斯底里的怒吼。

“不行就走吧。”同事说道，说到底这样的工作环境没人愿意长久呆下去，如果不是看在工资的面子上，大部分人看见汉默都不会有好脸色。眼看着汉默和斯塔克之间的距离如同哥谭的犯罪率一样稳定，发火次数直线上升，这位有斯拉夫血统的同事很担心哪天自己忍不住拿起咖啡杯来给老板当场开瓢。

同事看着尼诺端着咖啡杯久久不动，盯着方糖面色凝重仿佛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不由担心地拍了拍尼诺的肩膀。

“在担心什么？”

“嗯，我很怀疑按照这个进度下去会收到斯塔克企业法务部的律师函，”尼诺稍微解释了一下，“毕竟现在战衣的技术斯塔克还没公开，更关键的还有反应炉的构造，仿造这个一定会被斯塔克养着的律师团拜访吧？”

同事黑了脸，光是想想这个未来就觉得麻烦了。

而尼诺端着咖啡杯的手都不禁微微颤抖，皱紧了眉头，心想当时和汉默签的那份顾问协议还是草率了，没有预料到这种程度的麻烦。

得加钱啊，他咕咚一声喝完咖啡，决定最迟这周就要去和汉默谈谈。

而比加薪来的更快的是新同事的入职。

老板为了这位空降公司的新同事办了一个小型的欢迎会。

新同事叫伊凡，看着像是和市场部总监一样都有斯拉夫血统，高个子微微秃顶，操着带口音的英语，在欢迎会上沉默寡言，唯独和老板在给斯塔克添堵这一方面上达成了一致。

“我们将会给斯塔克带来终结！”汉默举起装满香槟的杯子，在场除了伊凡以外的同事都沉默了一下，然后露出标准的假笑，跟着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尼诺非常不喜欢伊凡。

如果说来纽约之前的人生有教会他什么的话，那就是离这种人越远，自己的生活越安稳。但打工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欢迎会结束后，汉默唯独叫住了尼诺。其他同事纷纷对他露出了同情的眼神，然后毫不犹豫地溜走下班。

汉默带着尼诺走向一条长长地走道，走道的尽头是一个需要验证指纹瞳孔和声音的三重密码锁的合金门，新来的同事稳步跟在他们后面，极具压迫感地身高显得尼诺可怜又无助，这个氛围实在太像下一秒就要杀人灭口的电影场景，以至于尼诺紧张地吞了口唾沫。

寂静地走廊里这个声音被放大在其他两人耳边。

两人都笑了，尼诺也跟着干巴巴笑了两声，下一秒汉默开口问他：“你是哥谭人？”

尼诺笑容消失了一秒，但很快又恢复了：“我出生在哥谭，先生，然后就在纽约读大学，我很久都没有回去过了，”他耸耸肩，“毕竟纽约有更多的工作机会和更少的枪击事件，更适合我这种普通人。”

他撒了一半的谎，尼诺的确是很久没回过哥谭了，但绝不是因为工作机会和枪击事件。作为美国数得上的大城市，哥谭对本地人总是比对外地人更加友好，枪击事件对尼诺这种本地人来说和纽约对于上班堵车的态度一样。

虽然厌恶，但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成自然，人类的适应力总是十分强大。

准确来说，尼诺是主动地，迫不及待地，逃离了他从小生长的城市，没有勇气去面对，于是把过去的往事一股脑地甩在了罪恶之都里。

“我假设我们公司对于就业人员没有地域歧视？”

贾斯汀汉默吃惊地发现自己这个总是说话圆滑的律师突然语气强硬了起来，汉默揽过尼诺的肩头，“当然不，”他伸手推开门，“我一直认为哥谭人——”

数十架战甲展现在了众人眼前，尼诺的肌肉有一瞬间绷紧。

“哥谭人，”汉默说，“坚韧，而且比大多数美国人对这种事情接受度高。”他示意了一下战甲上的武器，看着尼诺面无表情地盯着战甲上装载的武器，镜片后的蓝眼睛扫过那一排战甲。

汉默用力地挥手：“这是我们的机会，你想想，等这些武器量产，等待我们的将是一个多么辉煌的市场！到时候每个国家的大门都将会为我们敞开！”

如果没有意外，这个战甲一旦大量投入生产，订单将源源不断地涌向汉默工业，斯塔克拥有的顾虑对汉默来说不值一提。他不在乎这些战甲会不会被用来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也不在意这个武器只会让本就不太平的世界雪上加霜。核武器的发明让人类拥有了更多毁灭同类的手段，谁知道战甲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

但贾斯汀汉默只会在意金钱与权力。

他得意洋洋地向尼诺展示战甲，战甲上武器随着他声音的控制转动起来，枪口不经意地扫过尼诺的头脸。

“最近有一些流言，关于斯塔克很可能会来找我们麻烦——通过法律上一些小手段，我非常信任你的能力，律师，你会让我失望吗？”

他面前的年轻人沉默了一下，微笑道：“汉默先生，我相信我们当时签订的合同里，我要提供的法律服务不包括这些战甲。”

尼诺甚至伸出手，敲了敲一个枪口正对着他的战甲外衣，不论这个战甲到底有几分斯塔克原装的厉害，起码这个外观拿出去很能唬人。

贾斯汀汉默的脸色一下子低沉下去，但尼诺仿佛没有看见。

哥谭人的语调依然轻松愉悦：“所以我想我们需要重新签订一份合同，先生，这是另外的价钱。”

两人在实验室里握手的第二天，汉默工业收到了斯塔克集团发来的律师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