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我从没想过还有这一天。”康妮感叹道。

此刻她和尼诺正站在哥谭公墓的门口，用一包烟贿赂了保安，一人一鬼站在满是墓碑的草坪旁，整个气氛透露着一股蝙蝠侠即将从天而降，然后施展正义的铁拳把一人一鬼送进阿卡姆的诡异。

“相信我，”尼诺被周边鬼魂数量的激增弄得十分不自在，“我也没想过还有这样一天。”

康斯坦丁曾告诫尼诺，魔法的使用必定要付出代价，尼诺能力的获得就说明了这点。所以多年来尼诺一向谨慎小心，好在他作为普通人的能力也算出众，使用魔法也变成了不必要的选项。

谁能想到他还有这一天呢？

“律师生活都是这样精彩吗？”康妮跟着尼诺穿过一排排墓碑，寻找里面躺着杰森的那个。

“你大概对律师这个职业有所误解，”尼诺不小心踩到了一个鬼魂遗落的头，在一片叫骂声中，他心平气和地给康妮指路，“正常律师不会和鬼魂打交道，也不会半夜偷窥别人的坟墓——这边。”

——这里躺着杰森·陶德。

都说坟墓是家人的寄托，肉眼可见的，杰森的坟墓被打理得很好，墓碑上只有薄薄一层灰尘，地下放着用鲜花编制的精致花圈，从鲜花的枯萎程度来看，放在这儿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三天。

“就是这儿了，”尼诺示意康妮，“下去吧，亲爱的，仔细看看他的尸骨。”

“哇哦，等等，就算我看见了能有什么用？”康妮在墓碑上转了两圈，有点迟疑，“我又不可能看出来谁杀了他。”

“这当然有用。”尼诺在大学里有过选修法医，尽管法学和医学的交叉学科让他那一整年都痛不欲生，不过这对他的律师生涯承办的刑事案件有不少好处。

“不同的死亡方式会在尸骨上有不同的呈现形式，枪击、毒杀、虐打或者意外死亡，当然我们基本可以排除最后一个选项了，好了，康妮，”尼诺耸耸肩，“就当帮帮这个孩子。”

“他死的时候才十五岁。”

“行了，我会下去的。”康妮深吸一口气，猛得飘高，然后一头扎进了泥土里。

尼诺也随之提心吊胆了起来，这关系到很多事，比如布鲁斯·韦恩的真面目，比如维姬到底需不需要破产，再比如一个十五岁的男孩死亡的真相。

尼诺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康斯坦丁给他的眼镜，告别了世界魔法的那侧，他不能说康斯坦丁是个好老师，毕竟这个男人扯淡的次数和他抽的烟一样多。但他的确是尼诺母亲去世后，第一个对尼诺表达善意的人，或许方法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不过到都是足够有效。

活着就是成功，不死就有盼头。

当年康斯坦丁没教会尼诺什么别的东西，男人穿着风衣抽着烟，用一句我是你的同类把尼诺从屋顶上骗下来，带着他跑遍了哥谭各大赌场和赛马场，搞得尼诺一度怀疑自己要被卖掉。

可最后男人只是抱着满兜的筹码回来和尼诺说快跑，带着没有成年的小孩飞奔进了一辆租来的车，赌场的打手在他们身后拼命地追，子弹打掉了后视镜和驾驶座的玻璃。尼诺边哭边开车，康斯坦丁坐在副驾上死死抱住筹码，从口袋里掏出妖精翅膀的粉末使了个幻术。

后面的打手就像喝醉酒一样原地转圈。

尼诺看着副驾驶座男人洋洋得意的嘴脸，还没来得及惊呼魔法的神奇——他就在康斯坦丁的脏话中把车开进了哥谭湾。

“从现在开始，先别学魔法了，小鬼，”两人从飘满垃圾的哥谭湾爬上来，康斯坦丁一边拧着自己风衣下摆的水一边提着哭哭啼啼的尼诺，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们那辆租来的车渐渐沉没，“先学开车吧。”

现在尼诺二十六岁，十来年后他的魔法水平不仅没有长进甚至还有点倒退。所以他只能焦急地叼着烟，在杰森坟墓前来回踱步。

康妮下去的时间太长了，尼诺在坟墓前犹豫了一会，还是试探着冲地底喊道：“康妮？发生什么事了？”

寂静无声。

这下尼诺真的有点慌了，他努力回想着十年前康斯坦丁有没有教过他其他靠谱的咒语——答案是有，但他没学会。

“康妮？康妮？”尼诺稍微提高了声音，如果再没有应答，他就打算就近契约一个幸运鬼魂帮他去坟墓里把康妮拉出来。

好在尼诺话音刚落，一个头就从地底探出来。

“我没事。”女人说。

尼诺刚松一口气，却瞧见了女人神情复杂，说是复杂也不恰当，她的表情应该更像是当年尼诺头一次看见鬼魂时候的震撼。

尼诺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已经不科学的女鬼震撼，除非棺材里发生了什么让正常思维生物不能理解的事。

“棺材里没有东西。”康妮飘出来，停在半空。

尼诺在沉默后礼貌地发问：“你说的没有东西是指？”

“没有，什么都没有，”康妮转过头来和尼诺对视，一人一鬼都被这个情况弄得猝不及防，“没有尸体。”

她艰难地说，“我好像看出有人从里面破坏的痕迹。”

“不是，等等，”尼诺捂住额头，试图从脑子里抓取一点有用的魔法知识，“你是说杰森·陶德变成了僵尸，这根本不可能，这里不是能生产僵尸的地方！”

如果哥谭公墓能生产僵尸，那哥谭估计就没有活人了。

“为什么不可能！我死之前还没有想过我会变成鬼魂，”康妮冷静地分析，“既然存在鬼魂，那僵尸也应该存在。”

“不，我记得我不是这么学的……”尼诺抗议道，但底气不足，这能怪他吗？魔法真的很难，就好比人在工作多年后就会遗忘掉初中的大部分知识，既然尼诺已经不靠魔法吃饭了，他忘掉点东西又有什么问题呢？

“不不不，这应该不会是僵尸。”尼诺盯着墓碑，心想这的确是他未曾设想的道路，谁能想到一桩名誉权案子最后竟然能牵扯到僵尸来。

康妮说得对，他的律师生涯的确是有些过于丰富多彩了。

“总得给我个理由，尼诺，我才是亲眼看见棺材的人，我更有发言权。”

“听我说——”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两人争论不休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一人一鬼同时被吓了一跳。

尼诺回头看去，却发现发出声音的是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靠在杰森旁边的坟墓上。女人有金色的长发和高挑的身材，月光照在她身上，却能直接穿透她的身影，印出她白色大褂上的血迹。

“希拉·海伍德。”尼诺笃定地说。

杰森·陶德的生母，没有执照的医生，知晓真相的亡者。

希拉靠在自己的墓碑旁，神情警惕而防备，她打量着半夜闯进她儿子坟墓的一人一鬼，又重复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

一人一鬼之间的空气短暂地安静了一下，这很难解释，无论是告诉这个女人我们是来看你儿子尸体的或者说我们怀疑你是害死你儿子的凶手感觉都很容易挨打。

好在压力下尼诺说鬼话的能力直线上升，康妮还没想好糊弄的借口，尼诺就先一步迈了出去，“如您所见，”他向女人点头示意，表情诚恳，“我是位魔法师。”

“我们来这儿是受人委托，来调查一件悬案。”

受谁委托他不说，调查什么他也不说，希望这个女人想象力丰富一点，这样尼诺才好继续往下编。

“悬案，”希拉嗤之以鼻，“你们都了解什么？”

尼诺微笑着继续圆刚刚的谎，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希拉的坟墓，“比您想象的更多，女士，比如您当初的医疗事故，比如您孩子死在埃塞俄比亚的真相，”尼诺笑了一声，“舆论真是个掩盖真相的好东西，对吧？”

尼诺从怀里抽出烟盒，向希拉展示了一下，“来一支吗？”

三支香烟在深夜的哥谭公墓里被点燃，尼诺当然没有忘记康妮的那支，随着希拉的身影逐渐凝实，她对尼诺的态度也缓和下来。

“你既然已经都清楚了，”她叼着烟问道，“那你还来这干什么？”

尼诺笑眯眯地抖了下烟灰，“总得找找尸体不见的原因，很多人都出钱想要这具尸体呢，你知道，用来魔法仪式之类的。”

应该是有那么几个仪式要用到尸体的，尼诺有点不确定，不过他很快理直气壮起来，反正他不清楚的东西希拉·海伍德更不会清楚，一位成熟律师的基本功就是要睁眼说瞎话。

“你想找他的尸体？恐怕困难了。”这个女人抽着烟，用冷酷的语调谈论起这件事，仿佛应该长眠于地下的人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尼诺觉出了不对劲。

然而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又深深吸了一口烟，语气里带了点惋惜，“哎呀，这下我回去没法交差了。”

“你得感谢这个，他每个月都会来这儿看他的……儿子，如果被他发现，他一定能找到你。”

尼诺笑了一声，“放心，女士，我背后的势力是你绝对意想不到的。”

是啊，尼诺冷静地想，她一定想不到他背后什么势力都没有，直接就单人勇闯哥谭公墓。糟糕，这看上去更像是某种阿卡姆行为了。

“比蝙蝠侠更厉害？你见过他目睹那孩子尸体的样子吗？”希拉嘲讽地问道。

“……”

没人回答她。

尼诺一瞬间觉得世界从未如此安静过，仿佛时间就在此刻静止，他脸上平静的笑容完全裂开了，拿烟的手微微颤抖，抖索着嘴好几次想问出口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然而最后他只是僵硬地扭头看向康妮。

他看见了康妮同样扭曲的表情。

“我操。”尼诺说。

他最后甚至记不清是怎样敷衍得希拉·海伍德，只记得他和康妮一路连滚带爬狂奔出哥谭公墓。

“当我说阿卡姆不是个好地方的时候，尼诺，我是真心在劝你！”一上车康妮就冲他尖叫。

“好主意，亲爱的，下次记得早点说。”尼诺喃喃道。

这他妈怎么能怪他！谁能想到布鲁斯·韦恩就是他妈的蝙蝠侠，这太离谱了，纽约首富是钢铁侠怎么哥谭首富就能是蝙蝠侠？下次他是不是就可以直接断定星城首富就是绿箭侠，而超人是莱克斯·卢瑟带上假发假扮的？

尼诺痛苦地揉着脸，回想起自己最近做的事——感觉每一件都值得蝙蝠侠专程过来揍他一顿。以前的疑问全都迎刃而解，包括为什么韦恩要赞助蝙蝠侠和蝙蝠侠到底有没有和韦恩猫女一起三人行。

“我后悔了。”尼诺宣布。

“后悔一回到哥谭就告了自己最爱的超级英雄？”康妮斜着眼看他。

“不，”尼诺痛苦道，“当年我遇见蝙蝠侠的时候，我就应该抱住他的大腿求他收留我。”

尼诺重重一锤大腿：“这样现在哥谭首富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就不会是迪克·格雷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