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25.魔法印记

茶香氤氲的办公室内一时无言，德拉科面带微笑地看着若有所思的亚克斯利，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对他的沉默并不在意。

“他们迟早会意识到你这位混血巫师登记委员会委员长的重要性，”他继续说，“克莱斯韦是个聪明人，现在的他比任何人更不希望见到你接管的魔法部出问题。”

“你就这么肯定？”亚克斯利将信将疑地盯着他。

“每个人都会根据他自己的耳闻目睹去判断，我不过是在执行那位黑暗君主的意志，”德拉科凝视着他的眼睛，“你觉得呢？”

亚克斯利呆了一下，他认真地看了看德拉科的表情，似乎不能理解他的话——放过克莱斯韦这件事，也算是“执行那位黑暗君主的意志”？

德拉科却全然没有解释的意思，“我只是提个醒，纯血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之下，你们家若想再上一层，总得有所表示。”

“你是说……放过那位新闻出版司的梅利弗伦？”亚克斯利迟疑道，“我记得他们以前可是一直操控舆论抹黑马尔福的啊？”

“就事论事而已，反正我们总能站到正确的一边。”

德拉科垂眸注视着清透橙亮的茶水，慢条斯理地说着，“但总该叫他们认清楚到底要站在哪边——是我们放开了魔法部的闸门，让他们过得越发滋润了——不管是索要税收还是年金，先把好处摆在明面上，你觉得还需要你亲自对付他们吗？”

“我不明白……”

这时德拉科手中茶杯忽然一颤，茶水危险地晃了晃，差点飞溅出来。

亚克斯利皱起眉毛，视线滑向那截被黑色衣袖覆盖的左臂，“他召唤你了？”

“不是很急，”德拉科放下茶杯，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一段位置信息的指引，说不定又是替哪个蠢货扫尾。”

“标记还能传递信息？”亚克斯利一惊，“那岂不是……”

“难道你和大多数人一样，N.E.W.Ts考试就是你魔法理论的最高水平？”

“呃……”亚克斯利干咳一声，回避了那双过分清澈的灰眼睛，“我这不是忙吗……”

见他脸上显露出担忧的神情，德拉科也不勉强，他起身来到门边，扫视了一圈这间办公室，目光落回了他身上。

“妖精才是使用魔法印记的行家，”他冲身后的食死徒微微一笑，“你是个聪明人，亚克斯利，所以我可以告诉你，‘鹰身女妖的丧钟’摆在我们家收藏室上近百年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它。”

“你——”

亚克斯利顿时悚然，一个骇人至极的念头猛地钻入脑海，他往门外追了两步，又缓缓停住，楞楞地杵在走廊里。

他从未觉得这位黑魔王最宠信的年轻人的形象是如此模糊，那些他原本自以为想清楚了的动机与目的，被他三言两语消解殆尽。

目送着他的背影飘然而去，亚克斯利心惊胆战地要摒弃掉脑海里那个念头，却无法阻止自己越陷越深——如果说他在执行黑魔王的意志，那么谁在决定这一切的结果和走向？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办公室，心里不断安慰自己，摄魂取念探知的是记忆里的画面与情绪，并不能获知思考与推理的内容，他们的对话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甚至连自己现在失落的情绪都因为最后那句话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默默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决定先找那位新上任的交通司司长探探口风。

而另一边，德拉科通过部长办公室的壁炉来到麻瓜首相办公室，这里没有限制幻影显形的魔法，他循着黑魔标记的信息指引，在一段长距离的幻影显形之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灰茫茫的原野，铅灰色的海浪在视野尽头澎湃。

魔咒相击的碰撞声传入耳中，德拉科眉头微皱，四个披着斗篷的高大身影在前方缠斗，这倒不算什么，神奇的是战场旁边还有一小队观战的人马，那架势像极了霍格沃茨最好围观看热闹的赫奇帕奇。

他们皆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大概是食死徒面具在打斗中遗落了，他看到了老诺特那张焦急的脸。

于是德拉科更不急了，他撤销了自己身上的幻身咒，明目张胆地站在原地袖手旁观，顺带借此巩固自己在食死徒心目中记仇的印象。

显出身形的瞬间他就被围观的人群用魔咒锁定了，但或许是他过于散漫的姿态，竟让举起魔杖的人惊疑不定了。

德国不愧是现代黑魔法的策源地，德拉科赞赏地瞥了他们一眼，这种反应速度放在英国已然是傲罗的水准，面对这样一队百无禁忌的黑巫师，难怪即便诺特是食死徒中黑魔法的佼佼者，也不得不向黑魔王求援。

德拉科饶有兴致地观赏起这场二对二的决斗，诺特左支右绌地抵御一道又一道魔咒的同时，还要分心帮助他那位笨拙的同伴，倘若不是知晓诺特的为人，他没准还会为这份在食死徒之间难得一见的友谊感动一秒。

围观的黑巫师彼此交换起眼神，终究没有轻举妄动。

焦黑的地面冒出了可怕的滋滋声，诺特再次躲过一道漆黑的射线，终于得空扭头一望，来人淡金色的头发令他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却又被另一道迅疾的魔咒牵制了全部注意。

乍现的血光照彻了半边战场，引动的狂风卷起尘埃，像在半空中降下一场雾，刺鼻的血腥味扩散，露出了一大片玻璃化的土地，泛着诡异的红黑色光芒。

幸而他果断拽着同伴闪现到战场边缘，躲掉了这个强大的范围魔咒，战场又不知不觉往海岸的方向挪了几英尺。.七

德拉科听到了那位发动咒语的黑巫师粗重的喘息声，但很快隐没在他同伴的咒语吟唱声中，面如金纸的诺特也喃喃出声，从溢出的魔法波动来看，那绝不是一个保守的防护咒。

“有意思……”德拉科目光转向那片变成浑浊玻璃的土地，无视了走上前来交涉的黑巫师，自言自语道，“血脉魔法居然也能衍生出破坏力卓越的魔咒……”

理论上划分自诸神时代的基础魔法门类均有无限发展的可能，然而背离魔法特性的发展方向不止事倍功半，还伴随着极大的凶险与不确定性，在家族记载的历史中，马尔福资助过的每个学派都曾有不少人死于纷纭复杂的魔法事故，而致力于挖掘黑魔法与血脉关联的布莱克家族更是每一代都有人死于研究意外。

在魔法磁场消退的浪潮中，外界越来越稀有的魔法材料让巫师不得不向自身、向灵魂内部寻求魔法突破，虽然魔法磁场也能被活跃的魔法本身激活和稳固，但血脉退化的现象已越来越普遍，千年前纯血巨龙的遭遇如今正降临在纯血巫师世家头上。

现代魔法走上简洁性这条道路，何尝不是一种无奈的妥协？强大的魔法离不开强大的魔法磁场支撑，他在家族库藏中翻到的那些被淘汰的魔咒，无一例外都是因此而不再适合释放了。

反倒是时间魔法、心灵魔法这类脱离物质层面的研究受到的影响最小，魔法部的时间转换器可以说是几百年来巫师在魔法上唯一的突破性进展了。

战场半空浮现出一道道紫黑色的裂隙，这个精妙的裂解咒拦阻了诺特那记威力不俗的攻击咒，在空气中留下了久久不散的黑色尾迹。

“强效裂解咒？”德拉科用德语问道，“他们打了多久，以至于将这里的魔法磁场强化到这种程度？”

他留意到出列的黑巫师胸口绘着一枚三角形符号，三角形的内切圆被一条浅色竖线分割，像是某个宗教的象征——大名鼎鼎的“圣者”团体，显而易见。

全身遮得严严实实的黑巫师斗篷底下传出苍老的声音，带着令他无法忽视的熟悉感：“马尔福家的人？”

“你们这套咒语挺有意思的，”德拉科说，“利用黑魔法印记沟通外界魔法磁场，有古代战场魔法的影子——是格林沃德开创的？”

“没想到还有识货的英国佬，没有反黑魔法魔怔到丢掉自己的老本行……”

“我也没想到‘圣者’竟会堕落到对远道而来的客人都摆出一副市侩的嘴脸，”他故作惊讶地说，“生怕别人不知道格林沃德进去之后你们全沦落到沿街叫卖境地了？”

“牙尖嘴利的小崽子！”黑巫师冷笑道，“看在你祖父的面子上，你们还是趁早滚回你们那托儿所去吧！”

“原来马尔福在德国也有这么大面子？”德拉科挑了挑眉，“要不您干脆再卖我父亲一个面子，好让我回去交差？”

“滚——”

不等黑巫师话音落下，他身影倏尔消失，下一刻一道幽绿的魔咒就击中了他原先的位置，而方才还激烈的战场却诡异安静了下来。

只听见唰的一声，所有圣者分散成圈，把两位食死徒团团围住，德拉科在诺特身旁现身，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嗡嗡声，一簇黑芒以他为中心荡开，在空气中扫出一圈圈涟漪。

但涟漪扩散至圣者跟前即刻止住，他目睹了他们身上散发的淡金色光辉，眼睫微动，这个阵势是……战场魔法。

战场魔法是巫师沟通外界魔法磁场的桥梁，最直接的效用就是增强魔法威力。

“食死徒果然名不虚传，重新定义公平决斗——”

先前那位释放血脉魔法的黑巫师立在他正对面，嗓音出人意料地年轻，“——哦，我叫卡隆·梅涅沙·梅利弗伦，想必诺特先生也在贵国听过。”

“公平决斗？”德拉科嗤笑道，“到底是谁先对一位无辜的旁观者出手的，梅利弗伦先生？”

他魔杖虚指着地面，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诮，“挑起战争？这就是你们最后的态度？”

“手滑了，”梅利弗伦说，“是战是和你能说了算么，马尔福先生？”

“所以我们没必要谈了？”德拉科眯起眼睛。

“你们大可以用门钥匙逃走，只要你们不在意多树一方敌人，”梅利弗伦嘲弄道，“但我们不允许有人在我们的领地上践踏我们的规矩。”

“决斗的规矩么？”德拉科竟然勾唇一笑，“真是抱歉，我也是幻影显形时手滑了，但愿没有打扰到你们？”

空气静默了一瞬，圣者斗篷下的目光似乎有所变化，梅利弗伦意味不明地笑出了声：“入乡随俗吗？马尔福一贯擅长这个……那就让我们来见识一下，你站到这里的底气……”

围成一圈的圣者迅速远退，诺特同他的搭档对视一眼后，远远地闪开了。

“就像你说的，入乡随俗嘛，”德拉科假惺惺地叹了口气，“尽管我们更欣赏斯文一些的打招呼方式——需要鞠躬么？”

“随便……”

呼啸的魔咒盖过了他话语的尾音，划破空间的血光撞上一面精美的银盾，在悦耳的叮咚声中，德拉科抬手一劈，一条赤色的火舌扑出魔杖，正撞上梅利弗伦另一记攻击咒，带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他身影模糊了一瞬，忽然一道漆黑的影子破土而出，击碎了他闪现的残影，一头面貌狰狞的怪犬落在地上，眼瞳散发着猩红的光芒。

德拉科朝梅利弗伦甩出一道幽光，魔杖又迅速划出一道弧线，这次杖尖钻出一条猩红的火蛇，火蛇灼热的温度扭曲了空气，飞掠向怪犬，怪犬屈腿一扑，两头魔法凝聚的怪物顿时厮杀在一起，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低沉的咒语声从梅利弗伦兜帽下飘出，绕着德拉科旋转的银盾也颤了颤，崩碎成星星点点的银光，银光急遽增亮拉长，化作了十数支闪亮的箭矢——

轰！

齐射的箭矢被梅利弗伦身上卷起的旋风搅碎，德拉科再次挥动魔杖，重新召唤的箭矢却调转了方向，笔直地朝地上的怪犬刺去。

箭矢穿透目标，黑犬散成烟雾，狂舞的旋风将黑雾一卷，瞬息之间又凝成一头血色怪犬，它甩掉一旁迎风见涨的火蛇，张开近乎拉成平角的血盆大口，径直扑向德拉科。

但德拉科这次没有闪避，他扬起魔杖低喝出最后一个爆破音，脚下土壤突然破开，翻涌出的道道藤蔓犹如纠集的蛇群，令怪犬一时不能寸进。

梅利弗伦却将魔杖指向陷入安静的火蛇，原来穿透黑犬的银箭并未消散，反倒与火蛇发生了融合，神异的变化于它身上呈现，他接连催发的魔咒竟无法阻止分毫。

似乎是吸纳了黑雾的缘故，猩红的火蛇变得漆黑，银光如同星辰在他背部闪耀，纤毫毕现的细节让它看上去异常逼真。

“黑暗之蛇？”梅利弗伦主动停止了施咒，语调中透出莫名的兴味，“这是布莱克的魔法，你怎么能用得这么好？”

“难道这也是你们打招呼的一部分？”德拉科魔杖横在胸前，那双灰眼珠里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浅薄的阴翳，像是一缕晕开的墨迹。

“我现在开始对你感兴趣了，德拉科·马尔福，”梅利弗伦兜帽下的目光宛如实质地望过来，“惊喜总是我们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崎岖狼藉的战场上，怪犬、藤蔓和火蛇渐次消失，观战的人群徐徐靠拢回来。

德拉科抬眸环顾了一周，在那位声音苍老的圣者身上多停留了一秒，“省省吧，你们不过是运气好而已，若是你们真不介意那位大人的怒火，我建议你们下次动作快点，各自省事不好吗？”

“我们会考虑的。”梅利弗伦居然点了点头，“要不要去我们据点喝一杯？我们陈酿的黑啤酒只为贵客启封。”

“不好意思我们不熟。”德拉科一口回绝了他的邀请，带着两位食死徒幻影显形离开了。

灼热的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其余圣者皆看着梅利弗伦，等待着他的指令。

他冷笑了一声，拉下了自己的兜帽，一头如水的黑发披散在肩膀上，框住了一张阴柔至极的脸。

“不错的引荐，博金先生，”梅利弗伦嗓音冰冷高亢，“剩下的交给你了，继续照计划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