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齐东向来对于草原以南的儒释道三家文化颇感兴趣。

逢山拜神，遇水敬祠。

多年来，齐东一向如此。

这座道观，哪怕是在莽国境内也享誉盛名。

当齐东拾级登顶的时候，迎面从山上走来一位身着黄紫道袍的白须老道。

老道人面色红润，挽着发髻，一举一动尽显仙风道骨的风范。

这位在道观中地位最高辈分也最大。

此前，他听闻陆地蛟龙要南下，便做了准备迎接这位帝京城之中权势最为滔天的存在。

只是没想到，

陆地蛟龙选择了闭关养精蓄锐，率先来到龙烟市边陲的，则是这位纳兰家的客卿。

好歹，都是站在陆地蛟龙一脉的人。

当得知齐东现身在山下之后，这位老道人便迫不及待的将齐东请上山来。

两人并肩而行，老道人抚须在前引路。

七境的齐东，兴许是不值得他如此认真对待，不过在齐东身后所站着的帝京城纳兰家，至少在潜力这方面，足以让他重视起来。

一路上，老道人不断在心中酝酿着措辞。

事实上，他和纳兰浮萍并不认识，这也不怪他，纳兰浮萍此前在枢密院的清水衙门烧冷灶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只不过在最近一年以来大有青云直上的味道。

“李王爷他什么时候能出关？”

老道人笑着问道。

李王爷，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这三个字，不难看出老道人所站的立场。

于是，老道人继续道，

“以往，‘李王爷’这个称呼，大抵只在帝京城私下里小范围出现，如今，却大有摆在明面上的趋势。”

齐东想了想，开口道，“应该不会太久了。”

殊不知，当齐东一开口，老道人明显愣了一下。

“听道友的口音……”

齐东的口音，显然很不同寻常，夹杂着北域以北那迥然不同的腔调。

对此齐东已经习以为常，淡淡道，“我来自莽国。”

老道人点了点头，面露呀然之色。

没想到纳兰家的新客卿，竟然是一位莽国人！

须知，

南北两国，连年征战，积怨已久，互相之间早已经有着深仇血恨，莽国人在南边的天下并不受待见，况且齐东还是一位七境的莽国武道高手。

不过很快，老道人就释然了。

齐东面色如常，他离开莽国已经数年之久，可依旧乡音难改。

所以，在帝京城的大部分时间里，齐东缄默无声，几乎从不主动开口说话。

老道人呵呵一笑，“莽人和那北鸿王是生死大敌，如今李王爷与那北鸿王也是生死大敌，换言之，莽国和我等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同仇敌忾了！”

对此，齐东不置可否。

两人徐徐走到山巅之上，他观望着那座金碧辉煌的道观，默不作声。

老道人抖了抖宽大道袍袖口，嘴角上扬道，“我这身黄紫袍子，还是当年仰仗于陆地蛟龙李王爷的人脉关系才弄到手的。”

顿了顿，他冷哼一声，继续道，“当年北鸿王下令天下香火聚集掩云阁，委实是气人！”

“那掩云阁有什么值得被万人敬仰的？人一死，尘归尘土归土，一群边关卒子，战死那便是死得其所，吃那么多香火又有何用？！这些香火不如敬拜神明，反而能落个心安理得。”

说到此处，老道人冷哼一声，长眉也随之抽动几下，“也怪不得他北鸿王如今落下此等境地，当年的行径，当真是天怒人怨，连神明都为之动怒！”

事实上，

道观香火减少，利益损失最大的当属他们这群道人。

所以，在这场北鸿王和陆地蛟龙的碰撞之中，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李龙象的那一边。

齐东点了点头，语气淡然道，“说的不错。”

话锋一转，

齐东问道，“在南边的天下里，他北鸿王不也被捧高到了近乎神明的高度上了？”

老道人一愣，冷哼道，“那也不过是世人抬举他罢了。”

‘半神’，亦或者说比肩神明，在他看来多少都带点名不副实。

真以为北鸿王能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怎么可能？！

神明是什么，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且不近人情的存在！

他北鸿王根本没这个资格！

更有传闻，说他北鸿王几乎举世无敌独步天下！

可事实上呢，面对陆地蛟龙，他都根本没有一战的能力，如今更是要惨死在陆地蛟龙的手中！

“武道天花板的李王爷，都尚且不敢自封为‘半身’，他北鸿王的底气又从何而来？！”

所谓‘半神’一说，从始至终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老道人呵呵一笑，“这场大战之后，世间将再无半神，甚至王爷，只剩下陆地蛟龙才有资格自称！”

齐东只是笑了笑，探出手拍了拍老道人的肩头。

“这番话，你留在陆地蛟龙面前说，兴许用处更大一些。”

说实话，这场登山让齐东对‘释道’两家的印象大为改观。

这个时候的溜须拍马，显然效果不佳。

老道人的‘口中是仁义，满腹是生意’，似乎让他有些失望。

印象中的‘出家人’，并不是这幅德行。

早在多年前，

莽国境内盛行佛家道统，最为鼎盛的时候，几乎遍地金碧辉煌的庙宇。

后来，拓跋大妖一统草原，最先开始的便是‘灭佛’。

从此之后，草原再无佛。

再者，齐东虽对北鸿王谈不上什么好感，可至少在莽国境内，不少人对这位年轻的王推崇备至，同样将其奉若神明一般的存在。

沿着道观走马观花一圈，齐东兴致阑珊，转身告辞下山。

老道人一路陪同，将这位贵客亲自送下山去。

两人徐徐走到山脚下，

蓦然之间，齐东整个人汗毛皆立起来！

眯着眼，惊悚的盯着那山脚下几乎与茫茫大雪融为一体的一抹白色。

让齐东浑身不自在的地方便是，当他第一眼见到那个登山的年轻人之后，心中就没来由升腾起来一股毛骨悚然！

北鸿王！

这一刻，齐东恨不得掉头就跑！

那位后知后觉的老道人起初并未察觉到异常，兀自在和齐东谈笑风生。

蓦然之间，他转头看向齐东，发现后者僵立在身后很远的地方，二者之间已经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齐道友，你这是……？”

老道人出口问道。

齐东默不作声，只是一只手探到了后背，一双满是冷汗的双手死死地捏着白蜡木的枪杆，随时准备逃窜出去！

老道人扭过头，看了一眼远处那缓缓登山的年轻人。

呵斥脱口而出，“你又是何人？今日道观有贵客登山，已经闭门谢客了！想要供奉香火，择日再来！”

缓缓登山的李青雀抬起头，淡淡道，

“我不来供奉香火。”

“既不供奉香火，那就赶紧滚下山去！”

老道人怒斥道。

李青雀缓缓道，“我就是想来看看，这个世间有没有真的神明，若是有，想试试屠神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