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雪，数十年来都罕见。
仿佛无休止，没尽头。
这，本身就是一件怪事！
由北一路向南，放眼望去，尽数是一片茫茫皑皑之色。
山海无声，人间寂静。
……
一身金色云纹黑袍的李龙象的身形出现在了姑苏城外。
姑苏城，距离龙烟市，大抵中间隔着一座东海市。
李龙象的脚力很快，相较于预期之中，节省了半日时间。
一路之上，兴许是听得那些阿谀奉承的谄媚言语颇为乏味，李龙象甚至到了敬谢不敏的程度。
不是报喜，就是借此攀谈交情。
再者，他李龙象又何曾看得起这些小家族？
哪里值得他张开金口去絮叨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遥遥远望，被大雪彻底掩埋之下的姑苏城外，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正在翘首以盼等待着他的出现。
“江南学阀氏族吗？”
李龙象轻声自语起来。
这群学阀氏族，并非气同连枝，而是疏松散落的诸多学阀门第组成的统称。
江南以学阀为基础开枝散叶，是由来已久的事情，其分量不容小觑，值得他李龙象去拉拢一下。
以那条横跨南北的大江为界限，江南道以南，自从千年前的‘衣冠南渡’之后，渐渐摆脱了‘蛮夷’称呼，学阀开始蔚然成风居多，一直延续到如今。
诸如帝京城纳兰家温家等诸多家族，寻根问底，尽数是经由江南学阀起势之后才在帝京城扎根的。
当年给北鸿王扣上那顶‘人屠’帽子一事，也是先经由纳兰家挑头，江南学阀紧随其后开始造势才做成的！
如今的李龙象，在日后想要平息诛王的烂摊子，江南学阀氏族的情面是抹不开的……
江南学阀氏族和北鸿王之间的仇怨，由来已久，几乎到了不可调节的死结地步！
以至于，
让这群来自大江以南的读书人，不远千里，在姑苏城外静等李龙象的出现，无非是想告诉李龙象他们的立场！
……
此刻宛若北域的掩云关一般。
李龙象没去过北域，更勿要谈论什么掩云关了……
抖了抖黑袍上的积雪，很快又被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雪絮。
李龙象抬起脚来迈出一步，
紧接着，下一刻，
他的身形便是出现在了那群穿着长衫的儒雅中年人的面前。
李龙象微微蹙眉，面露不悦之色。
看着这群家伙的脸色，如丧考妣一般，满是为难之色。
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爷……”
为首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开口，欲言又止，还没等开口说事，一张面庞之上，就已经浮现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李龙象负手而立，嗯了一声，静等下文。
对面数十位江南学阀的门徒，此刻都埋起头来，不敢直视李龙象。
老者硬着头皮，迟迟没有言语。
本来，他们江南氏族一脉，素有文坛上‘口舌若锋’的称呼，可换在当下这种环境，任何措辞都显得委实苍白无力。
说起来，也算是他们这些人倒霉。
本该是迎接陆地蛟龙诛王，趁机笼络感情的时候。
可偏偏，就在不久之前，关于帝京城之前发生的事情传到了他们耳中。
在陆地蛟龙南下之后，秦家就蒙受了奇耻大辱……
这种重要的事情，在这种节骨眼上，选择如实相告和隐瞒，似乎对他们来说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长时间的静默，被李龙象先打破了。
李龙象淡淡道，“帝京城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咯噔——
对面所有人闻此言，浑身上下都忍不住僵硬了片刻。
好死不死，李龙象在这个时候选择主动开口询问！
为首的老者，硬着头皮，开口沉声道，“王爷……在您离开之后，帝京城确实发生了一些小变故……”
李龙象嗯了一声，静待下文。
老者继续道，“有人打碎了秦家大门，掳走了太子……还在扶龙道上大开杀戒，屠戮了数百人之多……”
这番话，
换来的，却是李龙象不咸不淡的一声‘嗯’。
到了李龙象这种境地，大抵所有情绪，都不会轻易付诸于言表之上。
他的面色，一如既往的稀松平常。
老者努力将腰下压，几乎与地面持平，就差当场跪地……
内心里，从始至终都不敢松一口气，全程提心吊胆！
因为，他此前清晰的感受到，在自己前两句话说完之后，从陆地蛟龙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明显变得凶戾起来！
雪幕，在那一刻，都出现了明显迟滞的刹那！
至于最后一句话，李龙象反而并不在乎！
寂静，持续了许久，唯有雪瓣堆积在积雪之上的轻微躁动声响。
老者微微抬头，想要观察一眼陆地蛟龙的面色。
只是，
当他才抬起头的那一刻，
李龙象的手掌，直接抓在老者的脑袋上，手指几乎嵌肉中，鲜血缓缓渗透出来。
李龙象单手将此人生生从地上提起来，与自己视线齐平的位置上，冷漠开口，
“你告诉本王，这个小变故？”
老者哀嚎挣扎，哀求起来，“王爷，小的也姓秦，几百年前，说不定和王爷还是一家人呢……”
李龙象眯着眼，面若寒霜。
李龙象没有在意对方的攀交情，冷冷说道，
“本王姓李，八百年前和秦家没任何渊源！”
“如果换做你是本王，那你来告诉本王，这件事本王该怎么做？！”
儿子被掳，不出意外，很快会被人带到了自己面前当做威胁的筹码！
老者大口喘息，深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很可能关乎到性命生死！
“王爷，要不您当下转身回去救下太子，等太子安然无恙之后，再转头过来诛杀北鸿王也不迟！”
砰！
殊不知下一刻，
李龙象毫无征兆的徒手将老者的脑袋在自己面前生生捏碎，任由鲜血从指间淌落。
摊开手，让茫茫大雪落在掌心，洗去血水。
李龙象深吸一口气，面色阴气横生，
冷笑起来，
“本王做事，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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