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自危

阿蛮几欲咬牙了，听完他的话，缓了片刻，很快撑着手臂起身，然后便板着一张小脸，一声不吭的往外走。

她起初只以为，萧衍心怀天下，必先天下之忧而忧，如今才知，他也不过如此，与旁人并无任何不同。

萧衍见她如此，一张脸上并无表情，只身体紧绷，沉默的看着她的背影。

竹香等在议事堂外，神情颇为着急，此处为前院，后院仆妇无事便鲜少来此，短短时间内，仆从亲卫来回行走，井然有序。

她生怕有人陡然要进这议事堂。

阿蛮出议事堂，一张小脸上神色严肃正经，并不多加言语，直接往后院去。

竹香急急跟上，本想着开口询问与武昌王商议的如何，但瞧着小郡主这般神色，立时不敢再多问了，只忧心忡忡的跟在小郡主身后，满脸担忧。

阿蛮一路回到卧房，刚刚强撑起来的镇定立时撑不起来了，卧房门一关，脚下一发软，缓了片刻才将将的站稳。

竹香在一侧，眼巴巴的望着她，要急哭了的模样，忍不住小声的唤她道：“郡主？”

阿蛮小脸发白，并不看她，缓步走向一旁的矮榻。

竹香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见她往矮榻方向，又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下。

阿蛮闭了闭眼，长长的舒了口气，而后才看向跪坐在自己身前的竹香，声音含糊的开口道：“萧衍之低劣，不堪为天下文人表率。”

她说的每个字，皆都是字字斟酌，发自肺腑。

竹香刚刚却是不知里面动静，冷不丁听到小郡主这般开口，一时便愣在了原地，只傻乎乎的睁大了一双眼眸，讶异的重复道：“武昌王萧衍，性格低劣？”

她与小郡主一般，自小便听过武昌王萧衍的龙章凤姿，心中笃定其定是性格温润如玉之人。

如今听的小郡主亲口这般说，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天气阴沉，气温骤降。

阿蛮觉得有些冷了，扯过矮榻上一旁的被子，便直接的裹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整个人都蔫蔫的厉害，丝毫没有精神，听到竹香不敢置信般的语气，不由得抬眸看了她一眼，再次重复道：“其性阴冷，乖僻古怪。”

她说着，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刚刚在议事堂，他那般，完全是毫无顾忌了。

竹香依旧是呆呆木木的模样，一时竟都不敢相信。

阿蛮本就因昨夜里萧誉的一顿折腾，而浑身乏力，如今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寻到了议事堂，未曾料到会是这般情况。现下，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身子绵绵软软，柔若无骨的便靠向了一旁的大引枕。

竹香本还在思虑小郡主的话，但一瞧见小郡主这般模样，立时回过神来了，满脸心疼的凑上前，伸手将被子往上拽了拽，小声哄着道：“郡主，可要睡一会儿？”

阿蛮并不出声，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竹香守了她小半个时辰，眼瞧着她呼吸平稳，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卧房。几乎是卧房的门一关，阿蛮便睁开眼睛了。

她胸中实在憋闷，甚而觉得在这幽州城，寸步难行。

如今，她身边得用之人便只钟彦，钟彦又奉她命，前往吴越，如今不知是否将她手信交到了阿兄手上。

卧房外，偶有年纪较轻的小侍女发出低低的说话声响，又很快被年长仆妇打断，但不过片刻，那声响便又会响起来。

阿蛮听着外面的响动，一时有些出神。她少时在西都城王宫，便时常与阿兄这般打闹。阿兄明明身材魁梧，却每每都被她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甚而气急了，更会扬言以后再不给她带宫外的小玩意儿。

但撑不过三日，他便又会带着新鲜的小物件来寻她。

如今，吴越陷入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她心中对阿兄难免会生出些怒意。可这怒意，到底抵不过她心中的焦急。

如此迷迷糊糊，直至晌午，阿蛮才醒了过来。竹香听到卧房内响动，才脸色发白的推门而入。

郡守夫人一个时辰以前，派人来告知，说郡守孙尚河传话回家，命府中诸人最近切记要安分一些，轻易不得外出。

梁地将士在吴地屠了卫西邑一事，不知何处走漏了风声，如今城内皆知，诸国皆知。

在这等关口，梁地行此暴行，无异于让诸国生出警觉。更让诸国忆起河东王暴虐之行，北方霸主之名。

前次，幽州会盟，萧誉在出兵吴地之前，便将诸国使臣全部围困起来，如今新的使臣陆续抵达幽州城，诸国将士调动频繁。

孙尚河察觉到风头不对，这才即刻传命回府，让府中诸人大门紧闭。

萧誉自大怒离去，还未曾回府。

竹香将郡守夫人刚刚传来的话，原原本本的给阿蛮复述了一遍，才神色焦急的开口道：“郡主，幽州城可是要打仗？”

来传话的侍女，神色紧张。这才惹得竹香心中发慌，当是时，强忍着才没有立即推门而入，将阿蛮唤醒。

阿蛮正是睡眼朦胧的时候，听得她絮絮叨叨的将话说完，才迟钝的开口道：“孙郡守之意，诸国得知吴地被屠城，人人自危，且兵马异动，幽州城恐危矣？”

竹香反应了片刻，才猛地点了点头，又急急忙忙的开口道：“幽州城若打仗，郡守府首当其冲，旁的人也就算了，郡主乃河东王妃，梁地新娶之妇。”

她这般说着，眼眶都发红了，神色认真的开口道：“适才，婢子瞧着，郡守夫人已然悄悄命人收拾行囊了。”

当下，阿蛮睫毛轻颤，动作缓慢的拥被起身，好半晌，才低声开口道：“万万不到这等地步，郡守夫人收拾行囊，左不过是提前做准备。”

竹香一怔，又生怕小郡主不信，只琢磨了片刻，小心的开口道：“郡主，不如我们先离了郡守府。”

阿蛮抬眸看她，眉心微蹙，低声问道：“去哪？”

竹香竟是连犹豫都没有，眼巴巴的望着她，直接开口道：“去寻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