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孽缘

秦歌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头子。

说真的，秦歌看人自觉是有一套的，基本很少出错。

这个老头子虽然有点故弄玄虚的嫌疑，但是还不至于是个江湖骗子。

而且他怎么看怎么是那种……电视剧里的那种宅心仁厚，慈祥和蔼的老者、师长。

他杀了胡铁衣全家？

不对啊，他既然是胡铁衣的爷爷，那胡铁衣的老爸就是他儿子啊！亲儿子啊！

秦歌不解：“到底……怎么回事？”

师祖喘息了半天，秦歌不好意思逼问：“您……不要着急。”

师祖笑了一下，似乎对秦歌态度的缓和有些感动，也有点欣赏。

“他父亲入了魔。他坚信自己可以成为最强之人，重振天凰门，他相信古武世界是残酷的，所有仁义之言都是强者编织的谎言。只有最强大的人，才有说话的权利。”

“这就叫入了魔？”

大师父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什么都不懂的棒槌。”

师祖笑着道：“普通人的话，大概无妨，但是古武者，一旦出了这种念头，自己压不住，又拒绝贤哲的教化和引渡，就会步入歧途。古武者，勾勾手指就可以杀人，一个眼神就可以杀人，甚至是一个念头，就可以要人命。而他们又游离在俗世之外，无人审判。一旦入魔，就是一场灾难。”

师祖苦笑：“如果他是个少年犯，我可以让警察抓走他，关起来，总不至于害人，可是……他是古武者。”

“你是说，古武者是不受审判的？警察也不能抓？”

“不是不能抓，是抓不到。”师祖叹口气：“你的前身应该已经是世俗界很厉害的人了吧？你觉得，一百个你，能打败胡铁衣吗？”

秦歌怔住。

这句话虽然很让人没面子，但是确是事实。

要警察去抓拥有如此强大、神秘、诡异的人，无疑是送死。

师祖似乎已经从秦歌的表情得到了答案：“所以，我就得亲自动手。”

“就没别人可以用吗？”

师祖嘴角动了动：“古武界的规矩，和凡俗界有很大不同，做事的方式也不尽相同。他是我的儿子，如果别人来斩杀，会引发很多问题。我不希望我的族人，憎恨其他门派和组织。”

秦歌此时心里对这位老者充满了滔滔敬意。

尽管自己到仙人峰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依旧能感觉到，这里的人大部分思维比较……比较落后、固化。

有人杀了他们门内最具天赋的高手，他们肯定是要记恨的。

而且，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复杂，这关系到一个又一个的门派、利益团体和不同的人心向背。

师祖道：“江湖凶险，人心难测。他只有死在我手里，才是最好的归宿。”

“其他人你也没放过？”

大师父怒道：“秦歌！你过分了！”

师祖平静地一摆手，迟疑了很久，才艰难地道：“我只能一个人做到底。”

“胡铁花知道是你做的？你……怎么敢还把他留在身边？”

秦歌问这句话的时候，不是逼问，也没有愤怒，而是同情，心疼。

师祖长吸一口气：“他当时太小了，那双眼睛很清澈。大人的错，不该连累孩子。我封锁了消息，以为可以瞒着他一辈子，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他早就知道了。”

秦歌震惊了。

“他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没有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哭过，他骗过了我，骗过了所有人。”

大师父轻轻地咳嗽了一下。

师祖疲惫地笑了：“但是他没能骗过你大师父。”

大师父得意地抬起下巴。

“他知道大师父把他看穿以后，想偷偷杀死你大师父，但是事情败露了，他怕我杀他，就一个人逃了。”

师祖看着秦歌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害了很多人。”

秦歌的语气也平静了很多，温和地道：“那……之后为什么不抓他？你们门内不是有很多厉害的人吗？大师父出马的话，应该可以抓住他的吧？”

大师父道：“我不会离开仙人峰，这是我的誓言。”

秦歌翻了个白眼：“你个人的誓言重要，还是天下太平重要？”

师祖道：“现在的他，别人已经杀不动了。古武联盟的人已经对他发出了通缉，我们只能等他们的消息。”

“古武联盟？”

师祖道：“国家秘密的组织，专门管理古武界的犯罪。”

“你儿子为什么不交给他们。”

“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不想让天凰门和古武联盟产生裂隙，不想让古武联盟做事放不开手脚。”

师祖道：“很多人以为，自己门派的人进入古武联盟，家族就有了依靠，实际正好相反。一旦踏入古武联盟，就必须发誓只能效忠国家，家族、血亲、门派、师承……哪怕是自己的子女，在处决任务下达以后，也要全力斩杀。”

“那你孙子就没问题了？”

“他姓胡。”

秦歌明白了。

老人家背负着巨大的隐痛、无奈和悔恨。

他的一生该有多么痛苦啊？.七

自己的儿子入了魔，他为了大局竟然要自己亲自去杀；天真可爱的孙子，养大了才知道是条凶恶的豺狼；自己必须大公无私地将他交给古武联盟的人处理，在这里假装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关心……

秦歌郑重地坐直身体，认真地鞠躬：“之前多有冒犯，请您原谅。”

师祖笑了：“据说他现在藏在海外，哼，也是，在华夏的话，哪里还有他的存身之处？他和你的恩怨，不如就交给古武联盟来处理吧，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抓不到的人。”

“他们那么厉害吗？”

师祖道：“秦歌小友，恕我直言，你能在山崖上见义勇为，救下自己的同学脱离险境，但是面对胡铁衣，你断无生还的可能。所以……你最好躲着点他。”

秦歌看着师祖：“教我功夫吧，让我和姜远焕一样厉害，我可以抓住他。”

师祖一愣，后面的大师父也是一愣。

旋即师祖笑了，后面的大师父也捂着嘴笑。

秦歌脸都红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师祖笑着摆手：“没有没有，小友的志气可嘉，只是你对古武了解的太少了。”

大师父笑着道：“别说是你，现在我见了那小子，也未必就是他的对手。”

师祖慢慢笑容收拢：“不过，我算他也快回来了，我阳寿将终，若能临死之前送他父子团聚，倒也了了自己一桩心事，只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撑到他回来。”

秦歌惊讶无比，这个老人，连自己的“日子”都能算出来吗？

姜婳祎可以看到人的灵魂；大师父通过问题看到人的本心；这个老头子能掐会算……这天凰门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就这还口口声声说自己门派凋零了？

不凋零你们想怎么样？上天当神仙吗？

大师父脸色悲怆：“师祖不要烦心了，该做了，您都做过了，世界本就轮回，何必拘泥自我？”

师祖点点头：“只是缺了因果，难免对死亡有些遗憾。”

“哎，师祖一世英雄，已经可入轮回，当去则去，不必留恋，多活几日，也许苦恼更多。”

师祖赞同地叹口气：“可惜、可悲、可叹……”

秦歌真的是开眼了。

这俩人的谈话自己有些听不懂，但是大概是，这师祖觉得现在死有点不甘心，可是大师父还劝他，该死就死去，别琢磨有的没的……

这……还带这样的吗？

秦歌一个人失魂落魄，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姜婳祎和姜远焕看到他的时候，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显然是知道他在里面顶撞师祖，害的师祖吐血。

秦歌低着头，说了句“对不起”，就赶紧走了。

一出来，一群人年轻人都围了上来。

夏禾兴奋地道：“秦哥哥，那老头子怎么样？厉害吗？比大师父还厉害吗？”

徐凤来兴奋地道：“跟他谈话，真的受用一生吗？你的人生观有没有什么变化？还喜欢三井香姬吗？还喜欢女人吗？”

天帅也笑着道：“喂，师祖大人是不是教了你什么绝招了？耍来看看？”

秦歌抬起头，心里的烦闷挥之不去。

他对那个老人充满了同情，但是自己的能力在他们面前如同个还不会走路的婴儿一样，想帮忙都帮不上。

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无力感，感觉自己真的很没用。

秦歌看着他们：“我很累，想静静。”

明王拄着拐，拉着秦歌到一边，贼眉鼠眼地道：“秦歌，不管师祖教了你什么，如果你肯教给我，价钱随你开。以后我们就是兄弟，进了国开我们并肩战斗，我的就是你的，美女只要是你看上的，我就让路。”

秦歌看着明王，重重地叹口气：“他什么都没教我。”

天帅也走了过来，阴阳怪气地道：“人家现在可了不起了，知道一加一等于二，还认识头西红柿的张豆豆是大师父本人，还会搭理咱们么？切，有什么了不起的？”

秦歌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拉着天帅走到一边，对他耳语几句，然后郑重地点点头。

天帅吃惊地抬头看着秦歌，秦歌再次凝重地点头。

天帅转过头，看着明王。

明王感觉天帅的目光不善：“干嘛？”

天帅大步流星走过去，一脚踹飞了明王的拐棍，明王一下子趴在地上，抬头看着天帅：“你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