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个性大姐拐子发癫

一路向前，人烟渐渐多了起来，。

正月初八这日，他们路过了一个很大的镇子，雷大进镇买些干粮补给，车马就停在镇口。为避人耳目，苏玥和阿春被迫装作成雷大的妻子和女儿。

坐在车里，苏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路人的言论，“服安”这两个字反复出现。

既不清楚“服安”到底是那两个字，也不知道大陈的“服安”到底在哪儿，苏玥有些郁闷，只觉得这个信息听了像没听一样。

雷大绝对是同行中的劳模。

就买个干粮的功夫，回来时还带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

那女子是被骗来的，走到跟前时还没发觉这些人有问题。

一看着架子车就嚷嚷开了：“诶呦，你这车子上怎么还有两个呢。就这也要我一百文？”

“是拙荆和小女，都是家里人，大嫂只管放心。”看着雷大摆出的一副和善样，和当初骗自己时一模一样，苏玥鄙夷万分恨不得一口啐在他脸上。

“那也不成，你看你这车这么挤，我家孩子这么小怎么受得了呀，再说，你看你这车，还是没棚的，万一夜里落雨了，孩子生病了怎么办呀。”女子一脸嫌弃地挑剔着。

“那您说怎么办。”苏玥看着雷大有些抽搐的嘴角，在心里默默笑了，一物降一物，若是拐了这大姐，一路上有他受得了。

笑归笑，苏玥还是忧心这个母亲被拐，趁着对方现在还没中计，苏玥盯着那大姐想给她眼神暗示，希望她能看自己一眼。

“你这起码，得给我少三十文，不然我是不会坐的。”大姐抱着孩子偏着头，斜眼看着雷大好不骄傲。眼神一偏正巧看见苏玥瞪着自己，苏玥一看大姐看过来了，赶忙使眼色。

结果大姐像踩了雷一样，咋呼开了：

“诶呦，不就少三十文嘛，你看你娘子那眼神，还瞪我！”

苏玥一听，下意识看了眼雷大，发现对方正意味深长盯了自己一眼，赶紧低下头，暗自吐槽，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我跟你说，就我们家后面，人那车，有棚，去一趟阜安城也才二百文，要不是他家车不在，你以为我会愿意坐你们这破车哦。”

“行，少三十文就三十文，大嫂，这天可不早了，你看你这走还是不走啊。”雷大被大姐高吊的嗓门吵得头疼，有些不耐烦了。

“走走，谁说不走了，这不讲价呢嘛。”说着大姐一屁股坐了上去。苏玥和阿春往边上挪了挪，想给她腾个宽敞的地方，结果还被白了一眼。

苏玥真的有些无语了，怎么会有这种人。

但讨人厌归讨人厌，苏玥还是不愿她落入虎口，遭受无端之灾。

找尽机会想给她使眼色，奈何对方一直不看自己。

无奈之下，苏玥只能低声问一句好吸引她的注意：“大嫂去阜安作何呢？”

“关你什么事，村妇！”大姐又白了苏玥一眼。

真是让人恼火，苏玥发誓，如果不是在这个处境下，自己一定给这位大姐一个嘴巴子，让她接受一下社会的毒打。

平缓一下自己的心情，再看着越来越远的镇子，最后的机会了，这大姐要再不走就真的再也走不掉了。

苏玥一边在心里默念着“看我，看我”，一边继续试图用眼神对接大姐。

果然心理暗示是有用的，大姐扭回头了。苏玥对着她眨眨眼，然后瞟一眼雷大再皱皱眉头，暗示她快走，雷大不是什么好人。

又是眨眼又是皱眉，脸都快抽筋了。

大姐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看看雷大，看看苏玥……然后眉头慢慢展开，难道她明白了？

“这位娘子！”好的，她没明白。

大姐高吊的嗓音再次出现，苏玥无语至极，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你不必这样吧，我只是和你官人说了几句话而已，你不必这样一直瞪我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苏玥在心底呐喊。

看着苏玥抚额捂脸不愿看自己的样子，大姐认为自己说对了，洋洋得意道：“我对你官人可没想法，我家官人可是在州府宅院里做管家的。怎是你们这种山野匹夫能比的。”

算了算了，这种人，真的，毁灭吧，我累了。苏玥只觉得心中有只乌鸦飘过，画上了六个句号。

等等，刚刚她说什么？州府宅院？

苏玥心头一动，扭过头来，正准备看大姐一眼，余光却瞟见了雷大在瞪自己。

完了，忘了大姐刚刚咋呼了几句，雷大肯定发现了，被眼神警告后，苏玥立马低下了头装作一副老实样，实际上在心里飞快盘算着。

州府宅院，刚刚她说她要去阜安，在镇子口也听见来来往往的人提到阜安，虽不知阜安到底在哪儿，但是总归是在附近的。

此刻已经过午后了，这个大姐带着孩子，一定不会走夜路，那选择这个时候坐车去阜安，一定是天黑前就能到。

州府，那这个城一定是个大城了，若是能进城，那就有五成的几率可以逃脱成功，就算进不了城，若是夜里能稍稍溜走，天亮之前也能赶到城楼求救。

只是，一切要看雷大如何行动了。

大概被大姐的身世恐吓住了，这一路好像并没有偏离路线。

“柏儿乖，快到了啊，等到了咱找晨哥儿玩好不好？找晨哥儿学读书，咱长大了也考秀才，考举人，考个状元回来给娘看！”说着说着开始咯吱咯吱怀里的孩子。

孩子张着嘴巴，笑呵呵的，还没出完的牙像白点一样点在嘴里。

天真可爱的笑容融化了苏玥的心，苏玥也跟着笑了。

“诶？我说大兄弟啊，你这往哪儿走了啊，刚刚那条道要右拐啊，你怎么往左边来了？你认不认路啊？”眼看着道路越来越陌生，大姐叫了起来。

终于还是……苏玥闭上了眼睛，不忍心面对一会儿要发生的事。

车一直往前走着，雷大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大嫂别急，我知道一条小路，能快些到阜安城。”

“你在胡说什么啊，我十岁起就去城里做事去了，从平镇到阜安的路有了二十来年，何时多了条路竟是我不知道的。”大姐还据理力争了起来。

“你停，你停车。”看着雷大没有任何反应，反而还打了驴子，哦不，是马。不知何时雷大将驮车的换成了马，果然是准备充足。

大姐急了，忍不住叫着停车。

车依旧行着，速度不减反增。苏玥坐在上面被颠簸得险些掉了下去，忙抓住车栏，护好阿春。

“停车，再不停我叫了！”

“来人啊！来人啊！有贼啊！救人啊！！”周围全是林子，大姐尖锐的声音破空而出，只可惜车行得太快，一切都被吹散在风里。

离大路越来越远，终于，在大姐骂到“若是让我的官人知道了，定让你们人头落地满门抄斩！”时，雷大把车停了下来。

车停了，大姐也熄了火，刚刚警告的威风也消失不见了，抱着孩子哆哆嗦嗦下了车。

看着雷大一步步靠近，大姐嘴里不断嘟囔着。

“我告诉啊，我官人是…是是州州府…宅院的管家，若是让他知道了，你等贼……”

雷大从身上取下了那根皮革带……苏玥看着那根熟悉的带子，如条件反射般心底激起一阵电流，畏惧不已。

大姐看着带子一点点靠近，举高……赶紧躬身将孩子抱紧护好。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苏玥闭上眼，想起那晚绝望痛苦的自己，心中泛起阵阵哀痛……咬咬牙，便冲上前去。

“啪——”带子落了下来，打在了苏玥的左肩上。

已经躲得很快了，但带子的尾部还是扫到了脸上，苏玥只觉得，左脸颧骨处火烧一般地疼痛着。

看着苏玥挡了这一下，雷大更气了！一脚蹬翻苏玥。

“滚一边去！等会儿再收拾你！安子，把她俩绑起来！”

这一脚踹在了苏玥肚子上，腹部一阵绞痛，苏玥疼得满地打滚。

大姐见势不妙，仓皇跪地，抓着雷大的腿疯狂求饶。

“大兄弟，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

“大兄弟，你放过我们娘俩吧，我保证跟谁都不提起您！”

“大兄弟，你要多少钱，你要多少钱我都给！求求你放了我们娘俩吧！”

“大兄弟，不，大哥，求求你了，放了我们吧，实在不行，放了我的孩子，只要不伤害我的孩子，怎么都行！”

“求求你了，大哥，大王，大爷！放过他吧，他还那么小……”

一声声卑微的求饶，一下接一下的磕头，尊严满地散落。

纵使此前再讨人厌，现在的她也是最无辜可怜的受害者。

雷大的心真硬！又狠又硬！

带子并没有因求饶而停止，一下两下，杀猪般的凄惨喊叫混合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嚎啕声在林中荡去荡来。

也荡进了苏玥的心里，那晚的情形再一次在心头放映，苏玥坐如针毡。

“雷公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帮她，就当是在帮助曾经的自己。

“雷公子，此地距离刚刚的大路并没有多远，她这样叫，会把人引来的。”

看着逐渐靠近的雷大，苏玥不敢停顿：“刚刚听这位大嫂的意思，此地离城中很近，若是她官人发现自己娘子没有安全到家，真的有可能……”

雷大蹲下，用带子抵住苏玥的下巴，苏玥咽咽口水颤声道：“有可能派兵，到那时……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继续上路。”

雷大看着苏玥，黑漆漆的眼珠像钉子一样，苏玥的心随着呼吸不断颤抖着，一下，两下，三下……

“你以为你很聪明吗？”雷大开了口。

“我忍你很久了！”雷大突然暴怒，站起身来咆哮了一声。

“你们读书人，总是这样，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蠢得要死。”说着，雷大弯腰用带子点住苏玥的鼻尖，眼里透着恨意。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跟我走？怎么会在这儿？”

“你那么聪明，在青州城门口愣是没发现在客栈撞过我？”雷大一脸奚落。

原来是他！苏玥懵住了，原来自己那么早就被盯上了，难怪，难怪他知道自己在等一个商队，等去婺州的商队。

“你那么聪明，不还是没逃过我的手心吗？”

“你不是读书人吗，你怎么没逃走啊？你们读书人，最是愚蠢！除了能逃役，你们什么也不会！”怒火中烧，雷大恨声连连。

“那一个小小的功名，有什么用！就能不用去做苦役，不用去入伍，不用去打仗！”

“军队里也是，全是些无用书生说了算，老子在军队里辛辛苦苦挣了十年的功，让他一个刚上任屁都不懂的娘儿们似的冷子点给撅了，凭什么！”

好像被戳中了什么机关按钮，雷大越说越激动，逐渐癫狂。

可是你出门在外还是打扮成了儒生，苏玥在心中暗自呢喃。

最深的恨意不仅来自厌恶，还有埋藏于心底的羡慕与嫉妒。

“大哥！”看着雷大越说越多，那几个兄弟纷纷上来拦住他。

“别管我！你！”狰狞的面孔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大姐，“你官人是什么？管家？哼，一个狗腿子，你也好意思狂叫！”说着攥着带子扇了扇她的脸。

“抓我，你觉得我会怕？”

“不就是官府大牢吗，你以为我会怕？又不是没进去过！”

“你总是一副很聪明的样子。”话一转，雷大又对准了苏玥，怒目如电眼底生烟：“你说他们能找来，我告诉你，找不来！官府那些海冷，全是废物！丢了人，也就原地走一圈，就算拿白银黄金砸，也顶多多走一圈，想让他们费心尽力寻摸到这儿来，除非——”说着把手一指。

顺着他指的方向，苏玥看到了大姐怀里被捂住眼睛的孩子。

“他是州府的亲小子。”

“今天我一步也不挪，我在这儿住三天。我让你看看他们会不会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