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逃脱成功少女陨落

发觉有人起身，三个人迅速卧回原地，屏息窥视，眼看着那个人，歪歪扭扭走了几步停了下来，然后扯开腰带，退下裤子……

原来只是起夜，还好是那个糙汉，人如其名，迈着像喝醉了一样的步伐，回到睡觉的地方，至始至终都没睁眼看过苏玥她们一眼。

松了一口气，侧耳听着没什么动静了，苏玥又爬起来继续磨绳子。

终于断了。看着没有人发现，苏玥她们蹲起身子，迈着轻轻的步伐心惊胆战地往外挪。

“呜啊～”大姐怀里的孩子突然哼唧了一声。

声音像炸雷一样散开。

炸得苏玥脑袋嗡嗡，心悸阵阵，差点栽到地上去。

三个人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定在原地不敢动弹。

周围寂静一片，只有风声呼呼作响。

翻身的声音，睡梦中的咂嘴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不知过了多久，确定没有人被惊醒后，她们才继续小心翼翼慢慢挪着。

差不多挪了十来分钟，才逃离了一百米。看着距离够了，苏玥拍拍她二人，示意可以抬步走了。

蹑着脚步走了好久，苏玥她们不敢歇息，气喘吁吁间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头顶的黑云中隐隐闪着光，像苏玥的心，沉郁不安，有什么东西闷在里面就要奔涌出来。

越走越激动，寒风呼呼打在脸上，苏玥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舒畅。

寒风冬夜里，三人俱出了一身汗，不知过了多久，阿春突然扯住苏玥的袖子。

“阿姊，我……我走不动了。”

看着夜光下阿春发白的脸，苏玥急忙看“怎么了？”

“我的脚好痛。真的走不动了……”阿春一脸痛苦，眼神有些迷离。

苏玥脱下她的鞋子一看，之前生的冻疮已经烂掉了，此刻走了这么久，双脚已是血肉模糊，混着血的脓水渗透了鞋面，触目惊心。

这该是忍着痛走了多久……苏玥鼻头发酸，无比心疼。

“阿姊，我走不动了，你和大娘先走吧，我……我真的不行了。”阿春疼得快要昏厥。

“不行，阿姊说好了要带你去城里的，说好了要教你读书，你不想读书吗？”苏玥急声道。

“想……可是……”阿春脸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没有可是。阿春，不讲话了，阿姊背你走。”说着苏玥把阿春往背上一抗。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苏玥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阿春并不重，只是自己太久没吃饭，饿得发昏，也没有什么力气。

咬牙背着阿春继续向前赶。终于看到岔口了，大姐十分兴奋，脚步如飞。

天不亡我，苏玥欣喜万分：“阿春，我们快到了！”

隐在云层中的东西越来越多了，轰隆隆的声音开始逐渐变响，终于“咔嚓——”一声，这道雷还是打了出来。

“快点走吧，过会儿要是下雨了，就不好走了！”大姐回头冲苏玥喊着。

“好！”苏玥答应了一声。咬牙把阿春往上掂了一掂，尽量快步走。

双腿无力，脚底有点打飘，脑袋有种充血的眩晕感，苏玥不敢停，只机械地向前冲着。

闷雷轰隆隆的，周围一切声音都被盖住了，看着大姐不时回头催促自己，明明看得见她的口型，传入耳中的却只是嗡嗡作响的雷声。

这不是好事，苏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已经过了岔口，再撑一撑，就快了……

耳边的轰隆声越来越大，雷声好像打到了耳边，真奇怪，雷声还带着鼓点，哒哒哒……

大姐又回头了，刚想说什么，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一脸惊恐转过身去抱着孩子狂奔。

看着大姐的反应，苏玥心中一惊，大呼不好。咬牙蓄力想要加快脚步却一个踉跄，栽倒在地。背上的阿春也被摔了下来，苏玥忍着疼痛赶紧爬起来去看阿春。

来不及开口寻问她有没有事，也没来得及查看自己有没有受伤，一道鞭子便劈头盖脸地砸在了苏玥身上。

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皮开肉绽的感觉再次袭来，怕鞭子打到阿春，苏玥撑着地向旁边滚去。

挣扎间，苏玥看到糙汉拎着大姐走了过来。

……全军覆没了……

“咔嚓——轰——”又是一记雷，像耳光一样打在脸上，苏玥被雷大拎了起来。

“苏娘子！好聪明啊！”在雷声下，雷大也得大声喊着说话了，凶狠狰狞的眼睛仿佛要把苏玥生吞活剥了。

被抽得七荤八素的苏玥，扯着嘴对着雷大笑了一下：“谬赞。”

电闪雷鸣间，苏玥的煞白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求饶的意思。

和第一次雷大打她的那个夜里一模一样。

明明害怕地不住颤抖，明明已经被抽到奄奄一息，也至始至终没有听到那一句求饶。

常听人说，读书人都是铮铮铁骨，看似文弱，却坚韧如松竹，雷大总是不信，都是血肉做的人有谁是不怕打的。

任凭坚强如自己，当年棍棒落在身上时也捱不住，最终还是把机密泄露了出去。

那个文弱书生，当着众人的面处置发配了自己，革去了自己在军营里辛辛苦苦十年的建业。

“枉你堂堂八尺男儿，竟折在一顿板子上，倒不如一个三岁小童有气节！”“空有皮肉，毫无硬骨。”这些奚落话哪怕下辈子雷大也不会忘。

这一路抢来，哪有几个傲骨能撑住毒打折磨。各个都如同那位大姐一样，只不过受了几下鞭打便跪下求爷爷告奶奶般求饶。

可是这个女人，她像一株脆弱又顽强的野草，风一吹就弯，却永远不会折断。

雷大心中有些失神。或许，文弱书生说得对，自己真的没有硬骨，读书……真的不一样。

如果不是被迫，谁不想读书考取功名呢，家里四个孩子，穷得揭不开锅，徭役赋税压垮了整个家，又那里来闲钱去读书呢。

大哥死在筑坝上时，村里的孙福中了秀才，二哥去抓去镇匪时，刘二家的小子也中了秀才，才十来岁，便永远不用担心自己死在服役路上了。

在军队里，是雷大唯一可以读书的地方了，可是没有人教，只能自己认，十年，就学会了一首诗。

从发配路上逃掉后，入了匪道做了贼。

雷大也成了“文人”。比自己想象的容易，穿上儒衫，学着几句捻酸做作的话，自己就是文人了，和他们没有区别。

可此刻看着眼前的女人，雷大突然觉得自己身上这身衣衫像个笑话。

雨落在脸上，冰冷刺骨，却滋润了这块干涸已久的大地。

命运不会给自己带来及时雨，只会有无尽的暴风雨，苏玥心中无限苦楚。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老天好像在什么地方监视着自己，一旦自己顺畅了，它就会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再次跌倒，如此反复，乐趣无穷。

因为唐玉，一次次，自己拼尽全力在绝境中重新振作起来……

可这是自己的执念，绝不是老天控制把玩自己的诱饵！老天你最好要点脸！

心中腾气一股无名火，苏玥瞪着天边的闪电，在心底呐喊着。

拎着苏玥，那些嫉恨、不忿、懊悔、羞愤像调色盘一样砸在雷大的心里，另他恍然失措。

看着眼前脆弱坚韧的苏玥，雷大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掐断她！野草就该除掉！

世界上没有坚韧的东西，只有不够狠的风！

仿佛是找到了什么出口，雷大心中豁然明朗，对，不是自己的问题，是他们，他们还没有走到最后，还没有死，若是死了，那里还有气节风骨，死人是什么都没有的！

手在苏玥脖颈上慢慢收紧，很快，惨白的脸开始慢慢涨红……

难道句话是惹怒到老天了吗？他想要收回当初给自己的机会？

唐玉，看来，终究是你我无缘……我已经尽力了，太难了，真的好苦……我要回去了，回去后我会继续爱你的……万念俱灰，苏玥的意识渐渐涣散……

突然苏玥被松开了，新鲜空气一下子灌了进来，混着些雨水，呛得她咳嗽连连。睁着视线模糊的眼睛，苏玥恍惚间看见阿春挂在了雷大的身上。

“阿春！——”苏玥扑了上去。

雷大全神贯注双手掐住苏玥的喉咙，手指慢慢收拢，看着她慢慢涨红的脸，无助的样子，快感从指尖密密麻麻的穿入了心房直达大脑。

突然手臂一阵刺痛，疼得雷大直接松了手，转头一看，那个曾经被自己拐来的女孩，一口咬在了自己的左臂上，抬手一挥，居然没挥掉，女孩儿双手紧攀着，挂在了自己胳膊上。

“去你的！——”开口间，左臂使劲一甩，把女孩儿甩在了地上。

看见阿春被摔在地上，苏玥惊惶万分，赶紧爬过去查看，结果被雷大一脚踢翻在地，雷大又俯下身来，双手扼住苏玥的脖颈……

求生欲使苏玥双手高高举起，在雷大的身上又抓又挠，可是冬天的衣服太厚了，这种抓挠没有任何作用。

这厚的衣服，阿春是怎么咬到雷大的……

苏玥的意识又开始变缓了，窒息感包裹了全身。张开的嘴里灌满了雨水，就算不被掐死也会被呛死。

阿春又冲了上来。

雷大终于忍不了，扭头拽住阿春，一掌搓晕在地，抬脚踹了上去。

雷声轰鸣，雨声哗哗，遮盖了大地上的所有声音。

哭泣，惨叫，罪行……还有正义……

糙汉远远的仿佛望见了什么，待仔细看明，大吃一惊，连忙拉住正在踢阿春的雷大。“大哥，海冷来了！”

抬头看着远方隐隐有人影攒动，越来越近了……

雷大呆滞着对苏玥说了句：“我输了。”

此刻的苏玥已经无瑕顾及这些了，阿春被雷大连踢了几脚，嘴里连呕了几次血，暗红的血喷在苏玥的手上。

苏玥心凉了半截，眼泪夺眶而出，吐血……吐血意味着内脏破了，这么多血……这么多的血……

“阿姊，我心口好疼啊……我好困。”阿春明亮的眸子有些黯淡了。

“你会没事的，阿春，阿姊说好带你去城里的，带你吃糖蒸酥酪，还记得吗？你说你一直想吃的！不要睡……阿春！”苏玥泣不成声。

“娘，我好疼……”

“乖阿春，我们就在城外了，马上就不疼了……等进了城，阿姊教你读书，阿姊教你算账……”

“有没有人可以帮帮忙，救救她啊……”苏玥对着天空大声嘶吼，声音却消失不见。

轰隆隆的雷声吞噬了大地上的一切反应。

“阿姊，为……什么你懂得那么多呀。娘说……女人都……无才的。”阿春的瞳光越来越淡。

“因为阿姊从另一个地方来的，在那里学的。阿春，别睡，阿姊把会的都教给你……”苏玥泪如雨下，一遍遍喊着阿春的名字。

“老天！求求你救救她……”放声痛哭，苏玥一遍遍哀求着老天。

可惜，只有满天冷酷的雷电，冰凉的雨水，回答了苏玥的苦苦恳求。

“那里……可以当官吗”阿春的眼微微合上了。

“可以的。阿春，别睡……”看着逐渐无神的阿春，苏玥慌乱无措，颤抖的唇一遍遍重复着。

“……娘…你来接我回家了吗……”微微张着嘴，阿春没了气息。

滚烫的刺骨的，咸苦的酸淡的，泪水和雨水像大杂烩一样揉在脸上。苏玥心如刀割，悔恨交加……

乖巧懂事的阿春，是姐姐害了你……下辈子，希望你可以投去那个时代，去到太平盛世，自由快乐地选择自己的人生……

可怜的阿春，若是当初没有拦下雷大卖掉她，或许，也不会死……起码不是这里……不是这样……

雷大！都是该死的雷大！

苏玥牙关紧咬，咯咯作响。

若是当初没有被拐走……阿春还在父母的怀里……

如果不是他，阿春不会死！如果不是他，她们也不会被拐！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遭受这么多！如果不是他，那些人也不会死！

都是他，他该死，该死的人是他！

一腔怒火向上攀起，烧红了双眼，两个眼球热辣发烫，仿佛已经渗出血来。

苏玥睁着猩红的双眼抬头看向走近身，准备拖走自己的雷大，大喝一声“去死吧！——”迎面撞了上去，手里握着的是那个生了锈的破匕首，狠狠扎向了他的腹部。

“叮——”雷大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扎在了自己的腰带上，低头一看是把满是锈迹的匕首。

“来不及了大哥！快走！——”

眼看着官兵越来越近，雷大心一横把苏玥拎起往路旁狠狠一掼！转头蹬马就走了。

苏玥用尽全力刺了出去，却被雷大腰带上的带钩挡了下来，力量反弹，震得匕首脱落，苏玥的虎口也裂了个口子。

震感从手部传及大脑，晕晕乎乎间，苏玥感觉自己升起——落下，头撞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刺痛与钝痛交织袭来。

真没用……第一次杀人没经验……下一次，一定会扎准一点……

合眼之前，苏玥心里冒出了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