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梦中女子

公仪九朝本来混混沌沌的意识在陌岐扎了满身的针的刺激下，逐渐清明起来，只是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他在做梦。

他梦见了他的母亲温柔地将他圈在怀里。

他没有见过他的母亲，皇宫里面也没有他母亲的画像，但他经常会做梦，每次受了欺负受了委屈都会梦到一个看不亲面目听不清声音的女子。

他认定了那是他的母亲，把这当成他的一个小秘密。

多少次食物里被投了毒没被查出来而误食，深夜里腹如刀绞时；多少次因为先天不足，随随便便便染了风寒，高热不下时；多少次遭了兄弟的污蔑和构陷无从辩解无人听辨，挨了惩罚默默饮泪时他只要蜷成一个小团，拼命睡着，在梦里她会温柔地抚慰的伤痛，等再醒来，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可是忽然梦里一切都变了，温柔的母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皇宫里那些脸上挂着各式各样笑容的蛇蝎

她们把东宫里他仅剩的几个人抓起来了，严刑拷打，惩罚他们没有尽心照看他

他的乳母嬷嬷不堪受辱，被逼死了

三天两头和他一起他挨罚、一起长大的小平和小安被活活打死了

已经被她们害得瘸了一条腿的一直护着他的冯公公在被上大刑

夭夭和他们一起守着，已经过去六个多时辰了，按理说人应该醒了才是，但是他自近一个时辰前有要醒的迹象之后，就跟魔怔了似的，眉头紧蹙，面容痛苦，肌肉紧绷着浑身都在颤抖。

就连陌岐都无计可施，他已经又给他施过两遍针了，这小哑巴自己不愿意醒，把好容易攒起来的元气用在了做梦上？

夭夭心急如焚，抓住了小哑巴紧紧攥起的拳头使出吃奶的劲抠开，这人也没蓄指甲，但都已经把手心攥得血肉模糊的了！

“小哑巴？小哑巴！你快点醒醒”夭夭扯着嗓子喊了一嘴。

公仪九朝听见了，听不真切，是很熟悉的声音，这两日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小哑巴？是在叫他吗？只是可怖的梦境却应声戛然而止了。

他还没从那种痛苦中脱身出来，但还是悠悠睁开了眼。

他能感受到女孩的善意，这在他的生命里实在是屈指可数。

“陌岐哥哥，他醒了！”

循着声转了眼去，定定的看着那个小丫头——哭得真丑——眼睛肿得老大，鼻头揉得通红，下边还有两串疑似鼻涕的水迹

他从没见过。他见过的那些女人哪个哭起来不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然后转头就能笑靥如花。所以不自知地就这么记了一辈子

“醒了？那便开始吧。”居然直接就摸出了把锃亮的匕首，比划了起来。

夭夭一脸呆滞，啊这，不是说解毒？但她不敢吱声，有一说一，陌岐的医术那绝对是一等一地好的。

夭夭悄悄屏住呼吸来降低存在感，她怕大人不让她看，把她拎出去咯。

陌岐把手上的匕首撂下，然后把小哑巴身上的针一一拔了，又重新扎，应当扎得不是同一处穴位。

夭夭眼见着陌岐一套针施下来，小哑巴的脸色变了又变，本来毫无血色的，现在青一阵红一阵地。

等他扎完之后不久，小哑巴大口大口得喘着粗气，额上也迅速凝出了许多豆大的汗珠。

夭夭看得心惊肉跳地，这针好像有点猛？以后还是轻易不要开陌岐的玩笑了

在外面看见了小虫子也主动一点，不能让它吓到了陌岐公子，这要是给他整不高兴了，玩针，不小心扎着旁的人，比如说她，可咋整？

陌岐不会知道，他这不过是小小的露了一手，就斩获了夭夭余生的另类敬畏。

小哑巴脸红了一阵之后就开始肉眼可见的变得灰败，泛着死气。

夭夭本来又开始担心了，但扭头见陌岐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反而放轻松了，这幅表情表明这是正常现象，他凝重的话反而有问题。

陌岐瞅着时机差不多了，捻着匕首就在小哑巴皮肉上划拉，割了许多道不浅的口子，还没完，有些个地方甚至直接剜了肉出来

夭夭这个年纪共情能力极强，看着那匕首，好似刀刀都落在了自个身上似的，鼻头直发酸，眼睛里边就泛起了泪花。

这小哑巴也是强硬，小小年纪的，被生生剜肉，也只是紧咬牙关，咬到脸直抽抽，却还一声不吭。

她索性也不藏着了，大人一直知道她在这，没赶她走，应该是允她留在这的。

想着，就去握住了他紧紧攥着的手，嚎啕大哭了起来，还给自个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小哑巴，大人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你不哭，你别哭，夭夭替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