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拆线的时候，陪着苏与晴的是顾凛。

直到拆线流程结束，苏与晴还抓着顾凛的衣角，用他的身子遮挡自己的视线，逃避那狰狞又丑陋的疤。

“没事儿啊。”顾凛感受到苏与晴一抽一抽的身子，轻轻抚上她的脊背。

“什么没事，难看死了恐怖死了。”虽然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但苏与晴还是不敢直视那道伤疤。

“我帮你看了，医生缝得很用心，你看看，不恐怖的。”顾凛耐心地安慰苏与晴，等待她平静下来。“我打听好了，有一款祛疤膏效果很好，淡下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再怎么样也是一道疤，肯定会被嫌弃的。”

“谁嫌弃你，我第一个不同意。”顾凛说得认真。

哄了差不多十分钟，苏与晴才慢慢在顾凛的引导下转过头，疤痕比想象中的情况好，当初换药时的红肿已经消退了不少。

“是不是？没你想的那么恐怖的。”

苏与晴瘪瘪嘴，还是一副委屈的样子。“我要买小裙子。”

“买，大胆买，想买就买，新款每个色都来一件，十件也行，我买单。”

“你说的？”

“我说的。”

“你好像一个暴发户啊。”苏与晴被顾凛豪迈的口气逗笑。

“高兴了？不哭鼻子了？”顾凛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擦擦鼻涕，蹭得脸上都是。”

苏与晴脸一红，一把夺过纸巾在脸上胡乱擦拭，二十五岁的人了，还闹笑话。“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再观察两天吧，我和小果姐都不放心。”

“有时候我总觉得你像我爸。”苏与晴认真地说。

闻言，顾凛忙摸上自己的脸，拿出手机左看右看，近来家、公司、医院三点一线，每天只能睡几个小时，皮肤和精神状态看起来都不是很好。

苏与晴被顾凛和性格截然相反的举动逗笑，拿过镜子，“我没有说你老，我是说你比你的年纪成熟。”

顾凛摸摸鼻子，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是下意识害怕被苏与晴嫌弃。

“对了，我要谢谢你，帮我解决黑粉的事情。”

“那个，小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所以黑我的人是谁，我想知道。”

顾凛犹豫了一下，在真相前，还是选择了善意的谎言。

“是我们公司的竞争对手，我们合作那档装修节目的先导片出来了，各方的反响都很不错，他们不敢明着作对，只好拿你们开刀，影响后续节目口碑。”

“怪不得我老是觉得我还有一项未完成的工作，但死活想不起来。”苏与晴一拍大腿，注意力已经被引到节目上了，“给我看看节目呗？”

先导片是这一季即将出现的设计师的介绍和访谈以及即将改造的项目，作为首期嘉宾，第一部分就是顾凛，苏与晴看得津津有味。

很多问题她好奇，但是她也怕伤人，所以这是自她失忆以来，第一次以第三方的视角认识他。

“理想型……？”进度条播放到询问顾凛对对象的想象，苏与晴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这不是我吗？”说完随即看向一旁削苹果的顾凛。

“是你啊。”顾凛正好停止手中的动作，把苹果递过去。

“谢谢……”顾凛倒是说的轻松，苏与晴的心跳却有些失常。“我以为你不想聊这个。”

“甜不甜？”

“嗯。”

话题就此打住了，苏与晴知趣没有继续展开。

————

此时的顾凛就像一个巨大矛盾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在海边那天苏与晴想说什么，他怎么可能不想就这样把苏与晴拥入怀中，但他也明白苏与晴对他产生的好感和依赖都源自于这半个月以来自己的贴身照顾，这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如此。

如果真的冲动放任那个自私的自己，不管不顾过去的一切享受当下，无疑是在以另一种形式伤害苏与晴，他会看不起自己。

他想拥有，但不是以这种“趁人之危”的方式。该以什么样的心态继续，他还没想好，也许保持现状，把选择权交给“完整”的苏与晴，才是最好的选择。

————

苏与晴很少起夜，一般都能够一觉睡到天亮，所以她常常贴心地让陪同过夜的护工阿姨累的时候就睡，今天也不例外。

但今天喝了太多水，苏与晴半夜被小腹的涨唤醒。

隔壁床上护工阿姨睡得正香，苏与晴不忍心把她从梦中叫醒。想着伤口已经拆线，白天也在顾凛的陪同下短暂下地走动，而且病床附近靠墙就摆放着一个便携马桶，自我感觉良好的苏与晴准备尝试独自起床小便，不给别人添麻烦。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用手抬起受伤那边的腿，扶着床头柜做支撑，慢慢挪到床边。

从下床单脚挪动到脱裤子坐下，都还算得上顺利，苏与晴还在心里小小地自夸了一下。

可就在她站起来之时，还没来得及站稳，意外打滑的拖鞋让她本就不平衡的身体失去仅剩的一点支撑，她惊呼一声，重重地跌坐到刚盖上的马桶，后脑勺也随即撞到了身后的墙壁，发出不小的声音。

就那一瞬间，带来的是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心跳加速，还有点犯恶心，像喝酒上头但是还没吐的感觉。

护工阿姨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赶忙爬起来，跑到苏与晴身边，看她闭着双眼不动，惊慌道：“姑娘，怎么啦？哎呀你怎么自己起床，你叫我呀！刚刚是磕到了？你有没有事？我扶你回床上？还是叫医生过来？！”

一连串的发问让苏与晴的头更晕了，她的手搭在腿上，拼命想压抑那种混沌感，但是脑内不断闪过无数个交叠的画面。

[台阶上，顾凛躺在李斯斯怀中。]

[机场停机坪外的暴雨。]

[病房里讲故事哄睡觉。]

[摩托车后座的风。]

[到家里拜年。]

[生日送出去却没有回应的《情书》。]

[夕阳下的吻。]

[让我待在你身边，什么关系都可以。]

[逐浪。]

[车祸。]

[我不喜欢你。]

[病房喂饭。]

……

过去和现在错乱时间线的记忆碎片不断地袭击她，

“阿姨，别说话，让我坐着静一下。”

大概过了五分钟，情况还是没有得到缓解，苏与晴示意护工阿姨把她扶回床上，也许躺下来会好一点。

“我去叫医生。”护工看苏与晴的情况没有任何好转，往门外走去，苏与晴来不及拦下。

在值夜医生细心问诊后，苏与晴被安排了脑部ct，结果显示并无异常，只叮嘱她多休息，再做观察。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苏与晴理解护工的紧张，这要是真的在她看护期间出什么事是要担责的。“姑娘我们先回去好好睡一觉。”

“好。”

————

苏与晴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醒来时已是傍晚，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头不晕了，却很重。苏与晴挣扎着坐起来，面对着窗外发呆。

“什么时候醒的？”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天没吃东西了，饿了没？”

苏与晴转过头，眼睛定定看着来人，半饷，收回眼神，继续对着窗外。

“与晴？”顾凛试探地叫她的名字。

“我不饿。”苏与晴淡淡说道，“待会我要继续睡了，你先回去吧。”

“从我早上到这儿你就没吃过东西，怎么会不饿呢？”顾凛放下手中的热水壶，“我去把饭热一热，今天有你喜欢的排骨和鱼汤。”

“我真的不饿。”

顾凛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十分钟后回到病房，餐盒里传来诱人的饭菜香味，但是苏与晴此刻真的吃不下东西。

“先喝汤吧！”顾凛绕过病床，搬了张凳子在苏与晴面前坐下，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做投喂工作。

“我不饿。”

“多少吃一点，医生说你得多补补营养。”

“我说了我不饿！你听不懂是不是啊？”

苏与晴突如其来的爆发不仅让顾凛拿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也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怎么样没烫到吧？”短暂的停顿后，顾凛忙起身看苏与晴的情况，汤勺里的汤多少撒了一些出来。

“没有。”

顾凛高大的身形遮住了窗前一半的光亮，此刻看不到他的表情，苏与晴则向旁边挪动了身子，躲开脸上的阴影。

“你先回去吧。”苏与晴说。

“嗯……待会护工阿姨也该来了，你饿了就让她喂你哦，我就先回公司了，有需要你随时给我打电话。”顾凛看了看表，又看了看苏与晴，没有再坚持，默默收拾了东西，轻声离开了病房。

人走后，苏与晴顺势倒在病床上。

她想起来了。该想起来的，不该想起来的，以前的酸楚和此刻的甜腻，串联在一起，她全想起来了。

她纠结、迷茫、一时间无法接受。明明车祸前打定主意彻底结束这段折磨人的关系。她不敢相信却不能否认的是，即便失了忆，自己还是会再次，重新爱上顾凛。

怎么办呢？到底要怎么办呢？苏与晴困在自己的世界里，想不出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