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三章阔太的童年（三）

阿花已经很久没回来了，甚至连田中天和贺青都没有回来。明明没有特别的事，家里的佣人却像受谁指引一般比平日更加的忙碌。来来回回之间，有人将一个木箱交给我，那正是阿花最后一次出门时带走的箱子。

我并不想随意打开妈妈的东西。只是每天在床边擦拭着箱子的表面，再在不安的时候紧紧拥抱着它。心头沉闷的感觉是思念的折磨，而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守护属于她的东西。

一天，我拦住了刚回屋的阿婆。这个阿婆从我出生起就被委以看护我的职责。平时有阿花照顾我，她需要做的事情不多。更多时候她只是在远处笑着看着我们。

她与我们母女俩之间的距离把控的总是很好。在帮助阿花照顾我的同时，也没有因过多参与我和阿花的生活而引起我的反感。阿花不在的这几天种，都是她在照顾我。

“我妈妈呢。”我问。

短暂的诧异之后，她转头不再与我对视。从她蹙紧的神情中，我感受到了极度的怜悯与痛苦。

“我妈妈呢。”我继续问着。

她瘪着嘴哭了起来，挥挥手不愿正面我。

我隐隐感受到即将面对的事物会像黑洞一样将我吞噬，但我还不能预见那是什么。我挨着询问佣人询问阿花的消息。而他们要么不吭声，要么完全不知。强烈的不安使我将箱子紧紧揽在自己怀中。箱子坚硬的角硌着我的肚子隐隐发痛，但我却没有办法不抱紧它。

终于有一天贺青回来了。她看上去郁闷又急躁，只匆匆告诉我姨妈要来田家。

姨妈来到屋内的第一件事便是抱住我嚎啕大哭，在她身后则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姨夫。她抱着我跟着贺青穿过山庄里的一片林木。林木深处的一片空地搭了一处棚子，里面灯火摇曳，正摆着阿花的遗像。

贺青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便出去接了电话。姨妈从背包里拿出一捆黄纸拉着我跪在铁盆旁，捏着我的手就着烛火开始烧纸钱。哀乐在棚子里肆意回荡着，其间还掺杂着姨妈的哭声与念叨。我的脑内开始变得混沌，直到火星烫到我的指尖，才有一点清醒的感觉。

“道梅，你别哭啦！不要吓着孩子。”姨夫在身后说道。

姨妈听了吸了吸鼻子，抱着我退到后排的长凳上坐着。

这个棚子里摆了很多长凳，但只有我们三个人在场。姨妈用力把我往她怀里搂，温热的泪不停打在我的颈间。我很反感与他人过密的肢体接触，此时的场景更是刺激得我发抖恶心。剧烈的生理反应让我头脑发胀，全身紧绷。我根本没有办法听清姨妈的话语，但她破碎的语句所传达给我的，无不是将阿花与死亡连接在了一起。似乎从她哭着进门的那一刻起，恶讯便开始狠狠地切割着我的内心。

“话说那个女人和田中天是什么关系啊，怎么没听你姐姐提过？长得那么漂亮，不会是包的二奶吧？”姨夫一边扶着姨妈的背，一边往外望着贺青。

“你瞎说。你是没看见田中天当年粘着我姐，就像我姐的小尾巴似的。我不准你污蔑他们的感情！”姨妈回道。

直到这时，难以承载的痛苦才开始发作。我一边哼哧地开始落泪，一边大口地呼吸着。无边无际的无助让我感到焦虑，极力想要摆脱这种状态的我拉住姨妈的衣袖祈求道：“求求你，救救我。”

“你说什么？”姨妈停止哭声，将侧耳轻轻靠近我。

“求求你，救救我……”我回复道。

姨妈愣了一会，随即泪如雨下。她一下子暴起，嚷着我受了委屈，全然不顾周围人的阻拦，说什么也要带我走。

贺青棚外拦不住她的脚步，只好放缓声音说道：“姐姐你别那么急吓着孩子！孩子回姨妈家，我不拦你！你让我带孩子收拾点东西再走，她妈妈还给她留了东西呢！”

姨妈听了冷静了一点，紧随着贺青来到屋内。

贺青带着我上了二楼的卧室。我推开她的手，却被她按住双肩狠狠禁锢住。

她蹲下直视着我的眼睛，静静对我说：“田喻，我不阻拦你。但我需要你知道姨妈家有三个女儿，而你姨夫不会希望你成为第四个。他们光是筹集到这里的路费就需要耗费很多财产，更不可能有闲余来养育你。退一一万步讲，不管你眼里的他们有多快乐，我要告诉你的是，那是他们的家，不是你的。”

从她说第一点起，我已经泣不成声。我从心底明白，从她掌控局面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只会沿着她的想法发展。

“…那我的家呢？”我哭着问道。

“她去世了，因为车祸。”贺青回道。

“我恨你。”我哽咽地说着。之后下楼回绝了和姨妈一起离开的事情。

我终于把箱子打开，里面装着这些年田中天送给她的所有财物以及几块贺字包装的手工皂。我从中拿出一些财物想要分给姨妈，但她却将东西全部推回。

她说：“这些年田中天已经接济过我们很多次了。你妈妈从小就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凡是好的东西，她不是让给我，就是和我一起用。好不容易她有这么多珍惜的玩意。听你说她从来舍不得打开，你就帮她好好保存吧。”

她说着，抓着我的手激动的开始流泪：“我姐姐这个人就是心太好了。她永远只是照顾别人，从来都不说自己的委屈。你不要像她一样，你受欺负了，要记得来找姨妈。姨妈就豁出了这条命，也会给你出头！”

“我知道了。”我回答着。

“我以后会来看你的。”我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