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宫廷异事

丹若睡着的模样，颇像个孩子。羽扇般的睫毛在白瓷样的脸上投下阴影，随呼吸微微颤动，瞧来令人不免心生爱怜。

在万籁俱寂的夜里，看着心上人静静躺在那里，真是难得的岁月静好。

只可惜，眼下还不能这样欢喜相伴。等她醒过来，就会用一声乖巧的“师兄”，拒他于千里之外。

毓皓摊开手掌，掌心静静卧着那一小块红色的情根。

把这个种回去，他的宛赤就回来了。

因怕血行不畅，种情根不能使用丹药迷晕她，这却难不倒他。

魔族有种法术叫如意蛊，是取的凡间下蛊的路子，却并非像凡间那般，使用蛊虫。

毕竟，魔族可用来下蛊的魔物就太多了。

但那也是法力不强的妖魔所用的法子。

如意蛊最高的境界，不需要借助魔物，只需取下蛊者的一缕心魂，种在对方元神中，从此便可以落地生根，随心如意控制对方。

但这法子对下蛊者的修为要求很高，当然，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取出一缕心魂掺上星屑粉，就着酥山让她吃下去，然后用他的心念催她入眠。

多么顺畅，他做得一气呵成。

她下凡这么些年，他知错了，等得也够了。总算保她修成上仙，能种情根，他不想再等了。

她睡得很沉，他施法探心脉和血行，都很顺畅。

这处山洞十分安静，他又设下结界，不必顾虑被打扰。

于是他运功，红色情根在空中飞起，发出淡淡光芒，而后顺着他的操控，飞向她的心脉。

他耳边传来澎湃如海的巨大心跳声，知道那是属于她的。

下狠心咬牙，他用力将情根推进去。

睡梦中的她微微皱眉，牵得他的心跳了一下子。

“会有点疼，”他喃喃地说，“你忍忍，很快便好了。”

于是他又用力推，那情根如红色匕首，在他法力催动下一点点没入她胸口。

然而这感觉简直就像往石头里插匕首，他推得十分吃力，感觉到来自她的强烈抗拒。

怎么竟然会种不进去？

莫非是他的力气不够？

他用尽全身修为，凝聚在掌中，用力推去。

红色情根没入三四成，然而她面上随之显露出痛苦的表情，嘴角也渗出丝丝血迹。

那丝血迹，随着他用力，越来越多。

而她原本花瓣似娇嫩的容颜，也渐渐灰败起来。

如她焚身那日的赤焰，灼痛了他的双眼。

他心中抽痛，掌中力量顿时泄去，红色情根飞回掌心，两行清泪从无声落下。

好像行不通，若再强行种情根，她吐血而亡怎么办？

熟悉而剧烈的痛苦从胸口弥漫到全身，他连忙收好情根，运功为她疗伤。

幸好他及时停手，她的心脉受伤不重。随着他传去的修为，她嘴角血迹消失，面色也重回鲜润。

看来要种情根，用蛮力果然不行，还得另想其他法子。

他望着沉睡中她恬静的表情，陷入沉思。

丹若醒来时，天光大亮。她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山洞，躺在一个光滑平坦的大石台上，毓皓伏在她身边，睡得正沉。

头脑还有几分昏沉，她细细回想，只记得昨晚逛夜市、看河灯，然后也不知怎么，或许是太累了，就倚在他肩头睡着了。

前世她以宛赤的身份做天妃时，倒的确十分羡慕这份人间小儿女的快乐。

只是如今都不同了。

她俯身下来，看着他被衣袖挡住的那半张脸。

那张，曾经令她爱得要生要死的脸。

曾经令她，只要一见就充满欢喜的脸。

他当然好看，但天上好看的神仙多得很，曾经他的脸看在她眼中，心里就生出莫名的喜悦，仿佛世界都不复存在，只有他们两个。

但如今看他，只觉得好看，她心中却再无波澜。

那种心悸的的动容，消失了。

任凭今生与他，怎样以师兄妹的身份接近打闹，那份特殊的感觉却不复存在了。

对她而言，他只是一个十分特别的故人。

忘情弃爱，这就是前世她引燃业火时所求的。

然而他却不肯放手，从天上这么一路跟着，也不知何时才是头。

她得想个法子，赶紧断了他这份痴缠，从此以后，他做天帝，她做上仙，按着天地法则，该如何便如何，彼此都会省却许多烦恼。

丹若拿定了主意，脸上不免浮现一丝笑意。

这时毓皓醒来，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却看出了别样的情意。

“你醒了？”他慵懒一笑，欣然如春。

“嗯，”她怕他说些什么不好接的话，忙抢白道，“之前耽搁了几天，今日可得赶路，不然皇宫里要等急了。我既然答应了那边，总是拖拖拉拉也不成个样子，还是早些去为好。”

他答应下来，二人出了山洞，便御剑向旭梧国皇宫飞去，半日后，便来到宫门口。

丹若掏出随信送来的帖子，守卫看到皇帝的亲笔字迹，恭敬地行礼后放行，同时命人迅速入内禀报。

丹若和毓皓没走几步，便看到有内侍飞快地腾挪着碎步跑过来，一甩手中拂尘，为他们引路。

丹若随之穿过重重宫阙，走在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宫道上，恍如隔世。

毓皓先前只在云端上看过金壁辉煌的凡间宫殿，当下走一走，觉得庄重的氛围和天庭宫殿有几分相似，但人间的皇宫要华丽的多，且弥漫着尘俗烟火气。

两人步入大殿，堂上衮冕端严的帝王轻轻低头，审视的目光透过冕旒望过来。

晃动的垂旒上，细小的白玉珠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下面露出的半张脸上，秀致的薄嘴唇一抿，试探着唤：“阿若？”

皇帝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少年时的印记，却显得更成熟，还夹杂着几分倜傥的味道。

丹若想起孤苦童年时，这位皇兄给予自己的唯一温暖，心中泛起暖意，轻声回应：“五哥？”

“嗳！”皇帝这一声答应得百感交集，他从位子上站起来，举袖拨开冕旒，“阿若，几年不见，你已经这么大了，听说还修成上仙当上掌门，朕真是没想到……”

此刻，丹若看清了他的脸，也还留着少时的印子，却已经长大成熟，是个英俊的成年男子模样。

看来，五哥过得也还不错。

丹若得体微笑：“五哥如今威加海内，很有一位天子的气派。”

毓皓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对这位凡间便宜舅哥很不感冒。毕竟，人间帝王算什么，天帝才叫威风。

不过这个人，他左打量右打量，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可又说不上来。

他想想人嘛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难免有些长相相似的，也就把这念头撂下不再细想。

皇帝与丹若客套几句，目光便落在毓皓身上。此刻大殿中并无其他闲杂人等，皇帝也不再拘礼，从座位上走下来，笑着问毓皓：“这位仙风道骨，朕没猜错的话，定是清晏上君？”

毓皓背着右手，点头称是。

皇帝微愣，显然对他的倨傲不太习惯。

不过，这些方外之人历来不爱行俗礼，他如今有求于人，也不好多计较。

“朕此次请你们来，实在有不情之请，”皇帝面上露出难色，“这朝中怕是有些妖孽作祟。”

丹若从他的信中已经知晓一二，但信中写得很是简单，许多事情不甚明白。

皇帝面色凝重，讲起宫中的怪事。

原来，自从丹若去修道后，宫中太平了三年，先前那位皇兄做皇帝，虽然很平庸，但也没有什么大的举措，大臣又是先帝和太后看准的老臣，政务熟稔，于是宫里宫外，一切平稳。

但太平日子过久了，难免有些乏味。

这位皇帝，便开始生出事端。

一日他路过浣衣局，看到其中一位孙姓宫女十分貌美，便临幸了这位宫女，并将她封为美人。

这位孙美人不仅生得美，还聪明伶俐嘴巴讨巧，短短一个月内，从宫女升到美人，又到婕妤。在她有孕之后，皇帝大喜要封她为贵妃，并且要大赦天下。

这种不合适的举动当然引来朝野议论纷纷，大臣们劝谏的奏章如雪花般呈上。

一个出身低贱的宫女，得到帝王宠爱并晋封，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如此过快的晋升速度，本来已经引起宫中侧目，皇后明说暗劝，却全然无用，默默拍了不知道多少次桌子。

太后一直乐见儿子的后妃们争斗，自己好从中平衡操控，因此起初并没说什么，就算皇后私下有些怨言，她也是以劝慰着，暂且未干涉儿子宠爱嫔妃。

可这次，仅仅是怀孕便要升到如此高的位份，孩子未出生还要大赦天下，已经十分僭越。

虽然这个举动只是表明皇帝的宠爱，然而却会折损孩子的福德。

于是太后出面，和皇帝恳谈了一番。

这次谈话的内容无人得知，但结果就是皇帝打消了大赦天下的念头，没有封孙婕妤为贵妃，只是将她晋升为昭仪。

一个小小的浣衣女，眨眼的功夫成为如日中天的宠妃，已经十分幸运。昭仪虽然还未到妃位，却是九嫔之首，也是皇后之下不多的高位分。

然而那位孙美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俏丽的脸上全是不满和憎恨。

虽然有皇帝的专宠，但她显然并不满足。

不久，皇后宫中夜夜闹鬼，受到惊吓的宫人精神恍惚，连连出错。皇后则被吓得生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