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胧月公馆

凌晨三点，胧月公馆。

不远处的海面上起了疾风，夏末的疾风吹落了别墅旁一些早衰的树叶。

悬崖上的公馆内，一间书房里，老管家伯恩仅仅拧亮了一盏老旧的白炽台灯，认真地读着一些拉丁文的线装书。

“笃笃笃……”

书房落地窗的玻璃有节奏地响了起来。

专心看书的伯恩正了正自己的老花镜，不予理会。

“笃笃笃……”

这声音没有停歇。

伯恩这才意识到这声音并不是因为风，而是有人敲窗。

他抬起头望向了窗户外面。是一个酒红色微卷发的女人对着他招手。

她面庞妩媚、身材高挑，看外貌，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的黑色风衣尽显优雅气质。

那个女人看见了伯恩发现了她，随即调皮一笑。

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一张如此成熟妩媚的脸上，却有几分反差的可爱。

伯恩起身打开了窗户，“哎哟哎哟，羿珊姑娘。我刚刚以为是风把枯树枝吹到窗户上的声音呢。”

“我是来找你们小姐的。”这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苗条女人单刀直入。

这种聊天方式，仿佛与伯恩认识很久了。

“雨格小姐，她没回来。”

伯恩把落地窗的玻璃完全掀开，示意让羿珊从窗户外面进来。

羿珊缓缓地踏进了书房，高跟鞋的声音在大理石的地面清脆地响着。

伯恩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身板，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羿珊：

“羿珊姑娘果然是美丽又有风度。相比你，我们小姐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真不知道她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这是典型的老爹心态。看别人家的姑娘是大人，看自家姑娘永远是个小孩子。我这样，其实也只是表象而已。”羿珊抖了抖风衣上的雨水和枯枝败叶：

“只是为了适应环境罢了。我内心其实和雨格一样，我行我素。不然怎么会和雨格成为好朋友？只是这几百年的时光，仿佛越来越难熬了……”

“我们小姐从来不认为自己有朋友。”伯恩半打趣半泼冷水，目的是为了不让羿珊继续说下去：

“我去给你泡一杯红茶吧。”

公馆厅堂内的光线一如既往的昏暗，气氛些许诡异。若是正常人待在这样的室内，兴许会认为是在玩剧本杀。

但伯恩和羿珊，好像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氛围。

毕竟他们一个是魔，一个是女巫。

沙发上，羿珊端庄地坐着，白皙修长的手指用茶匙百无聊赖地搅着红茶。

“雨格执行任务去了吗？伯恩老爹，看来你们小姐现在是越来越进入状态了。”羿珊问道坐在对面的伯恩。

“是的，末日毒菌的任务。这么久没回来，看来这次任务铁定又是失败。猎物我们都给她定位好了，她却还是犹犹豫豫，不肯下手……”伯恩摇了摇头：

“只是一次最普通的任务她做的这么差劲。我现在在想怎么惩罚她，才能让她长点教训。”

羿珊叹了口气，“伯恩老爹，你对她还是这么不肯手软。怎么惩罚，把地牢里囚禁的那只哥布林放出来抽她血鞭吗？还是把她绑在狱火上面烧上几个钟头？”

“肉体凡胎，她以前能承受，现在却暂时承受不了这些了。我会在元神面前把她吊起来，吊个几天几夜，让她忏悔。”伯恩攥紧了拳头，目光逐渐变得狠厉起来：

“我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她把猎物带到公馆来，而元神现在却是最需要能量的时候。耽误了元神的复活，这个罪名她是担当不起的。”

听到“元神”这两个字，羿珊不禁低下了头，并用手指在胸前画了个倒十字，以示行礼。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雨格并不认可末日毒菌这种本来早就该灭绝了的武器？我觉得，伯恩老爹可以在多给她一点时间，毕竟雨格对于这些东西需要一个接受过程。”羿珊建议道：

“或者，让小姐换一种其他的方式复活元神。毕竟，让一个符合条件的活生生的人类，在毒菌的作用下在逐渐变成一个浑身长满绿色蘑菇的怪物，还是相当残忍的。”

伯恩恨铁不成钢似的摇了摇头：

“这些末日毒菌的任务，除了能复活元神，也是小姐自身成长的必经之路——哪个灵魂的成魔，双手是不会沾满血腥的？很多时候，我都想帮她做了”，伯恩用有些遗憾的语气说道：

“但是现在，魔族在人间的活动范围实在受限。我对小姐的作用，也仅限于一个管家，安排她的任务，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我甚至连监视她一举一动的权力都没有。”

“是啊，如今魔族的势力大不如从前，任何行动都只有偷偷摸摸的进行”，可能因为红茶终于被搅凉了，羿珊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雨格小姐就胜在背景相对清白，方便伪装。我看她现在的样子，还真挺像个岁月静好的女大学生。”

“这是她的优势，但同时也是她的劣势”，老管家意味深长，“她有潜力，但我也怕她立场不够坚定。这里面，从她身上能找到的唯一可突破的点，便是……”

“是什么？”羿珊歪着脑袋。

“便是小姐对元神的感情。”

感情？

羿珊实在不解。因为在和雨格朝夕相处的接触中，羿珊认为雨格一向是不太有感情的。倒不如说她冷血，而是，她根本不懂得感情为何物。

这么一个寂寥的灵魂，竟然会对一个同样无情恶魔产生感情？

如果是，那该是如何深的感情，才会让雨格怀着如此沉重的执念，一遍又一遍地转世，只为复活这个恶魔的未亡魂？

羿珊感到喉咙滲出一股酸味。

“羿珊姑娘……”伯恩打断了羿珊的沉思，“请问羿珊姑娘是否愿意随我参观一下，胧月公馆地下末日毒菌的培养基地？”

“行啦，伯恩老爹，又要忽悠我加入你们阿尔教派对吧？”羿珊赔笑道。

“你心里牵挂着小姐”，伯恩一下戳破了羿珊的心思，“然而小姐又牵挂着元神。而现在，唯有阿尔教派才能复活元神。你是否愿意为小姐分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