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江眠和曼曼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是先听见不知道哪里来的惊呼，等再抬头，一个足球就砸过来了。

曼曼惯性尖叫，抱头躲着，可旁边的江眠反应慢，才抬头看，足球就砸到她旁边的暖水杯了。

哐当一声巨响，水杯在地上撞了好几下才停下来，好好的杯身被磕扁了几处，油漆都掉了。可想而知，始作俑者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那杯子本来就是打开盖子凉热水的，这一下，热水也砸得到处撒了，有些都淋到江眠的手上了，更不要说，她的错题本上本来就是用直液笔写的笔记，这时候字迹更洇得没法看。

曼曼刚想问她有事没有，一看到她的笔记本，慌忙拿了纸去吸水。

天呐，这是江眠的数学错题本，她做了好久的。

江眠呆住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把曼曼的手拂开。她也有些慌乱，连翻了笔记本几页都已经是废纸一张了。

一个足球砸过来就足够引发骚动了，这个时候好多人伸着脑袋看向这里，倒不是什么同情的眼神。

曼曼着急着，不想江眠遭受这样的委屈。眼睛里急急在人群里搜寻着，却只看到大多数人眼里或多或少的幸灾乐祸。

曼曼不是不知道平日里有些人喜欢说她和江眠的闲话，什么市里来的，多少眼高于顶；什么一天到晚巴着体育生，倒追不成；什么复读依旧没用，又是浪费一年……

有时候觉得这个学校的学生比从前学校的单纯，他们之间很少会有尖锐的矛盾。但其实，每个学校的学生也都差不多，看戏的时候、对你不满，都会是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显露出来的。

卢必胜也没有想到，自己踢得还是不准，没有踢到曼曼不说，还把江眠吓到了。

这个学校绝大多数人都是通过了中考分数的筛选之后才进的高中，整个校风都是以成绩为尊。就算是卢必胜是靠交钱借读才来的学校，平日里再乱来，还是蛮佩服江眠这样刻苦又成绩的学生。所以就慢慢跑过来，换了一张笑脸。

“不好意思啊，没踢到你吧？”他看了看到处泼洒的水，还有地上被砸的坑坑洼洼的水杯。“江眠，我赔你一个保温杯吧！”

“我不要你赔保温杯。”江眠真正生气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她将本子摊开递到他面前，指着上面已经被洇得看不清楚的字迹。“你赔我笔记就好。”

卢必胜觉得很好玩，她倒不像从前一样怕自己，竟然这时候还直直跟他讲话，一副压着火气的样子。

“我愿意赔啊，就是，我数学一塌糊涂，我怎么给你赔笔记啊？”他开始说笑，即便给她解释了，那随意的语气还是让人很不舒服。

曼曼看了眼远处偷笑的韦清润，总感觉这事情跟她脱不开关系。球门又不在她们这个方向，这样都能砸过来，不是卢必胜故意的，谁会做呢？

可卢必胜说的也是事实，他就是愿意，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这断然不该是他这种道歉的态度。

江眠被气得不清，整个上半身都在微微颤抖。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人，他不知道是哪里的脾气，可就算别人做了再大的错事，他是怎么能一个球踢过来，这样大的力道，伤害的不是他自己，便不知道疼吗？

什么都由他做主，什么都由他想，其他人惹他不开心，就应该去死吗？

“我说了，赔我笔记就好。”江眠一字一句，说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

“眠眠……”

曼曼有点慌，她发现卢必胜脸上的笑都有点挂不住了，认识了这么久也知道了江眠脾气有多犟，便不动声色地用手臂把江眠挡到身体后面去。

“你听清楚我跟你说的话了吗？我看你是个女孩子，已经跟你道歉了，我赔你一个保温杯，再赔你一个笔记本，多贵的都行，你选。”卢必胜不笑了，一双眼睛盯着她不动，连说话的时候都有了赌狠的意味。

我不缺你那几个钱。

江眠心中这句话还没有说出口，一个足球从侧面飞速过来，对着卢必胜的方向，也是狠狠砸去一般。

“玛——德，谁呀！”

虽然球已经踢得十足的精准，无奈不是背面而来，卢必胜的余光扫到了，便堪堪躲过。不过，那姿势还是狼狈得狠。

“对不住，我没看清楚。”

不远处台阶座位上，余舟重拍拍自己刚刚手上拿过球的灰，叉着腰，迎着阳光又半眯着眼。他墨色的瞳仁里还没有呈现什么生气的状态，倒是碎发在风里飘扬，每一缕都透着烦躁不堪的意味。

“你没看清楚？”卢必胜怒了，一看是余舟重，上一回还没有熄灭的火今天更是重燃了。他一下便翻过了座位与操场之间的栏杆，边大步过去边骂：“你眼瞎啊，这么大的位置偏朝着我那里去。”

“我都跟你道歉了，要不我给你赔点精神损失费？”余舟重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像猴一样地过来，他颀长的身影配上运动装，就好像一切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带着柔和的个性。却也不能被人忽视。

“劳—资缺你这几个钱？”他急吼吼的动作随着周围同学们掩嘴的笑声，一下子又停了下来。饶是卢必胜这样胡来的人此时此刻也知道，人不占理，又是对着一个女生，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一切的行为显得多好笑。

他可以别人便不可以？他可以将球到处“乱踢”，差点害了别人，这时候就只想用他那几个钱让别人没有意见？那怎么等事情发生到了自己头上的时候，他就知道发怒生气了？

就因为他是卢必胜，对方是江眠吗？

从前别人惯着他，怕他，余舟重无视他，可是犯在了江眠头上，就以为是可以赔钱了事的吗？

卢必胜停下来了，余舟重却动作了。他也三两步跨了过来，脸上的神色由方才的从容散漫，变得有些山雨欲来时的可怖。

“韦清润你给我过来！”

余舟重的声音不算大，但是现在半个操场的的视线都汇聚在这里，安静得几乎跟上课时候的课堂一样。

韦清润本就在不远处观望，一看到余舟重插手了，她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是在想怕被发现，而是因为他替着江眠出头，让她又下不来台。

他冷冷地看着他，墨色的瞳仁仿佛又跟从前一样，没有感情，没有温度。只要你下一刻不随他的愿，他便能有千万种方法治你。不光有手段，他还喜欢玩命。从前到现在，卢必胜最狠的时候都没有以前余舟重的一半。是卢必胜不知道从前的余舟重，如今倒会在他头上犯事。

可韦清润百思不得其解，余舟重也来了这边一年多，从前跟卢必胜不亲近，但也没有争执过。难不成，真是因为……因为那个普通又呆板的江眠吗？

听着他叫自己，她不敢不过去。她委屈又生气，瘪着一张嘴又开始哭。袁望看不下去，还想劝余舟重，被余舟重狠狠瞪了一眼。张茂见情势不对，赶紧把袁望拉到一边去。

余舟重也没有管江眠脸上震惊无措的表情，拿过她手上的笔记本，随便翻看了几页。

“你自己最清楚是怎么回事。”因为这本子已经是废了，所以余舟重直接将本子重重摔到了韦清润脚边，没甩到身上，已经算是他客气。“他文盲不会抄，你去抄，一整本原来是什么样子，后天还回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子。”

韦清润瞪大了眼睛，又不敢反驳又不服气。

可余舟重的脸色清楚明白，他才不是在开玩笑。

被夹在中间的卢必胜突然有种自己被拿着当枪使的感觉，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稀里糊涂地说了出来。

“你们是小情侣吵架把我坑了吗？这算啥？”

“我跟她算哪门子的情侣？这是从来就没有的事。”余舟重不爱搭理他的，但此刻，也是用这些话，故意说给别人听。

气氛顿时变了，矛头全指向了韦清润。

卢必胜再怎么糊涂不讲道理，也几乎没有做过无缘无故伤害女生的事情。今天肯定是受了挑拨，想要给她们一点颜色看，倒也没有想真的要伤害她们。平日里韦清润不过是娇气霸道了些，因为样貌还是有了很多优待。但此时此刻，她不过是个小手段暴露在外的人。

韦清润见大家对她指指点点，又想发脾气，又因着余舟重而不敢。只能乖乖捡了本子站好，根本不敢再惹余舟重。

江眠在原地站定，已经是满脑子的黑线，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生到这一步。

而身前的曼曼根本不受控制，一下翻过了栏杆，几乎是蹦到了韦清润面前。

“你可真没种，次次都要用别人的手，你自己是干什么吃的？”

姚曼曼是真的记恨了韦清润，想起之前的事情，又想到今天可能又是自己间接害了江眠，就根本没有理智可言，搡了韦清润一把。

“姚曼曼！”

袁望可以忍余舟重对清润不客气，那是因为清润确实在意他，而且舟重也是忍了又忍。可到了曼曼这里，她才同意了原谅，现在又提那些事，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