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王伟去车站接了李欣的父母，送他们去了医院，两个老人都已近七十岁，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抚着李欣的脸颊，布满皱纹的脸上涕泗横流，王伟看他们哭也心痛不已。

王伟没让唐淼和李欣父母见面，独自带着李欣父母和警察见面，安排把李欣火化，送两位老人离开。

等他办完这些，回到教师宿舍洗漱完，赶去唐淼宿舍楼下，给她打了电话让她下来。

唐淼已经在宿舍昏睡了三天，整个人轻飘飘的。

“老师”，唐淼脸色发白，眼皮耷拉着没了精神。

“唐淼，我们聊聊。”

唐淼头低着，跟在他身旁走。

“吃饭了吗？”

唐淼摇摇头。

“先去食堂”，王伟领着她到最近的食堂，现在是上午九点，食堂的早餐几乎都已卖光，王伟买来两杯豆浆和仅剩的两张蛋饼摆在桌上，他帮她把吸管插上，把筷子递给她。

“拿着，先吃点。”

唐淼喝了口豆浆，干哑的喉咙舒服了许多，她微微抬头说：“老师，说吧。”

“唐淼，我说过李欣的事不怪你，我和她父母也说过了，他们也同意，李欣的意外和你没关系。”

“她现在在哪，我能去送送她吗？”唐淼低语。

“李欣父母已经带她走了。”

唐淼的眼中涌出泪水，“我还没送她。”

李欣出事那天，王伟见唐淼伤心难以自拔，他实在难以同时照料三个人，没有让她再过去。

“几个老师和同学去了，我怕你太过伤心，就没喊你。你和李欣这么好，她知道你的心意的。”

“肇事者找到了吗？”

“还没有，警察说路口没有清晰的监控，还需要调查。”

唐淼眼中空洞，点点头，“谢谢老师。”

王伟看她神色仍未转好，又问她要不要请假回家休息几天。

“回家？嗯，好啊……我也要回家。”

唐淼回宿舍只带上钱包和身份证，坐公交车去了汽车站，买了一张回家的城际公交票。唐淼坐在靠窗的位置，呆呆地回想着这些天的事。这件事她没处可说，没人可问。

下午四点钟，唐淼来到理城的一处墓园。在一处墓碑前停下，上面写了爱妻程然之墓，这是唐淼妈妈长眠的地方。

小时候，唐淼每天放学回家会和妈妈分享一天的趣事，有时夸张地模仿老师同学怎么说话，把妈妈逗得笑得流出泪。唐淼高三那年，妈妈因为车祸去世了，原本乐观开朗的唐淼一夜之间长大了。好像所有的分享欲都烟消云散，人生再没有什么甜值得庆祝，没有什么苦值得寻求安慰。

唐淼把墓碑清理了一下，路上买的花插好，坐在旁边，“妈妈，我最近上课打工忙，好久没来看你。”

唐淼望着墓碑，墓碑上的程然脸庞圆润，发髻挽起，眼睛弯弯地笑着。唐淼继续说：“我最近在给一个初中的小女孩辅导英语，我就想起你给我辅导功课。她叫婷婷，很聪明，但是现在是叛逆期，经常装病不想学习。”唐淼每说一句话都停下，好像能听到妈妈回答。

程然是个温柔的妈妈，爸爸工作一直忙，几乎都是程然在带她。在程然去世之前，唐淼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不是幸福的问题，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以为别人都和自己一样。程然去世，她才觉得，她还没学会怎么当一个大人，幸福和妈妈一起走了。

“我的朋友李欣去世了，她怕我一个人回学校害怕，来找的我时候出了意外。”唐淼流下眼泪，眼前的妈妈的照片变得模糊，“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要走，还都是为了我。”

唐淼哭得头痛欲裂，浑身发抖，墓园有其他扫墓的人路过，看到一个女生在墓碑前哭得悲痛欲绝，也几欲落泪。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唐淼抬起头看到眼前一个头发灰白拄着拐杖的中年大叔，递给她一张纸巾，唐淼接过带着哭腔道谢。

“姑娘，节哀”，大叔拄着拐杖走开，唐淼用纸巾擦掉眼泪，看太阳已经落下，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好久了，唐淼用力撑着地努力站起来，墓园里除了她已经没有人，天快要黑了。

唐淼坐了公交去了家里，这里是爸爸住的地方，原来的房子被债主收了回去，唐父找了一处廉租房暂时住着。敲了敲门，里面一个女声，“来了，谁啊”。

打开门的是一个陌生女人，眉目看起来有快四十岁，披着卷发，虽然有些微微发福，看得出来还是个漂亮的女人，她正穿着围裙，侧掩着门。

“这里不是唐文远家吗？你是？”唐淼问。

里面的女人上下打探着唐淼，听到她说，站在门口不动，没有拉开门的意思，“你是唐淼吗？你爸爸还没回来。”

唐淼有些疑惑，“那你是谁？”

“等你爸爸回来说，你要不先进来等他。”

唐淼走进门，上次来这里是半年前，房间里的物品摆设有很大不同，客厅里散落着小孩子的玩具车，恐龙模型，桌子上摆了几本绘本。她坐下看向她的房间，门上被贴上了恐龙的图片，唐淼想，这里已经不是她家了。

女人去厨房关上门，唐淼听见她在打电话。没多久，唐文远回家了，还牵着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小男孩。

唐文远看到唐淼有些不知所措，唐淼眼睛红肿，她应该刚去看过程然，他把小男孩交给女人，问唐淼怎么不提前打电话给他。

“我等下就坐车回学校了”，唐淼说。

唐文远在沙发上坐下，问她：“在家吃了饭再走？我让你王阿姨多炒几个菜。”

唐淼忽然觉得眼前的爸爸变得很陌生，她好像打扰了别人一家的晚餐。“不了，我刚吃过了，就是来看看你，没事我就先走了”，唐淼说着便站起来准备出门。

唐文远追出去，拉住唐淼，说：“我送你走”。

“我和你王姨，本来想等你回家告诉你，没想到你突然回来了，淼淼，爸爸也要继续生活”，唐文远说。

唐淼只是望着前面的路，没有回头看他，“我知道”。

唐文远继续说：“打工累吗？”

“还好。”

唐文远叹了一口气，“淼淼，爸爸不仅没帮到你还拖累了你，你王姨是个好人，不嫌弃爸爸破产，还愿意一直和爸爸在一起……”

唐淼突然打断他：“那小孩是谁的？”

唐文远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怔在原地，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唐淼猜到了，她快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