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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王武落网,此人是个硬骨头,除了承认近期在石人沟落脚,其他的一概不认。

就在王武以为警察拿他没办法的时候,却破天荒地自己一个人从凌晨等到天明。

乔枫眠受了伤没敢回家,处理完伤口后,在苍愆的宿舍对付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佟敬柔提着一堆早餐来上班,见者有份,连用过早饭的梁崇傲都有被考虑到,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审讯室里,乔枫眠端着一笼香气四溢的小笼包,专心吃饭,似乎对面并没有那个小白脸。

“你也吃,守了一晚上肯定饿。”她分一半给同事。

小白脸的下巴冒出新胡茬,看着桌上食物暗暗吞着口水。

“警……警官,我们也是有人权的吧,这都关一晚上了。”

乔枫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吃完饭自顾自出去了。

王武被叫醒,浑浊的眼斜视乔枫眠,听见她说:“如果你不想说石人沟的事,那咱们说说四年前永明市客运站的事?”

“客运站什么事?”

人贩子继续装傻,乔枫眠翻看手中的证据,突然奇怪地笑了,笑得王武直发毛。

“你笑什么?”

双手之间是冰冷的锁链,乔枫眠靠在座位上,十指交错,“既然车站的事也不想说,那咱们来说说你儿子?”

锁链哗啦一声响,王武小眼怒瞪,面容紧绷。

乔枫眠的下句话直接让他发起疯来。

“你也打算把他分尸吗?”

男人激动片刻,逐渐冷静下来,咬着牙齿与她周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乔枫眠故作无辜,摊开手,乱刺他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老王家好不容易在你好兄弟的帮助下得了香火,你得好好感谢人家,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王武顿时暴怒,激烈地挣扎,想要脱开束缚:“你放屁!”

乔枫眠坐正了身体,调笑的表情慢慢收回,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不容任何含混打岔,“我再说一次,那些孩子在哪?剩下的尸块在哪?”

空气安静了几分钟,王武竖起来的汗毛偃旗息鼓,乔枫眠陪他耗着,王武整理完心中的算盘后再次争取:“要是我主动交代一个人,能减刑吗?”

话不对题,乔枫眠失望地起身,王武赶在她离开之前大声补充:“吕志,人是我不小心弄死的,他分的尸,孩子都在他那儿,我还准备让他帮忙解决掉那死女人和孽种。”

“吕志在哪?”

“我不知道他住哪儿,但是他每天都会在早市出摊。”

视频电话一直响,苍愆正洗着手没法接,便叫来程菲。程菲看了眼屏幕备注,“纪窕,要接吗?”

苍愆:……

“你再看一遍。”

程菲:“哦,是纪窈。”

她触碰绿色按钮,视频接通,一张大脸瞬间铺满屏幕。程菲吓了一跳,立即把距离拉开。

那端的人像晃了晃,下巴兜着,鼓鼓的脸颊似藏了什么,奶声地像个小大人问:“怎么还不回来?”

苍愆冲洗手上的泡沫,被她控制不住口水的嘴角可爱到,反问她:“妈妈呢?”

“唔。”

视频那面没了声音,祈安正抬着下巴看向什么。

程菲早已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泡泡,小声说:“苍科长,这就是你传说中的女儿吗?好可爱的团子啊!”

苍愆大方承认,程菲是自己人,没什么好回避的。

她擦干手握回手机,屏幕的画面俨然换了方向,熟悉的客厅一角,一点脚步声通过电流传来。苍愆来到一个无人角落,让自己出现在视频里,缓了缓,低声说:“小纪,在看吗?”

“在。”

“我……”

“对不起打扰你工作了,我会看好她。”

视频以歉意的话语戛然而止,苍愆木讷地抿了抿唇,在偷窥不到的阳光中沉吟片刻,突然想通一些事情,转身回到了工作之中。

慕一踏入法医门诊,梁崇傲紧张地上前汇报:“苍科长,西区美食街发现尸块。”

苍愆:“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梁崇傲带上勘查箱和苍愆急匆匆地奔向勘察车。乔枫眠下楼刚好遇到,局里人手紧张,她只好把追踪吕志和被拐儿童的问题交给彭琅,自己带着佟敬柔去出西区美食街的警。

终日萦绕着让人饥饿味道的美食街今非昔比,油黄的泔水淌在马路上,每一个负责打捞的民警面对泔水桶都发怵。

部分尸块已经腐烂,爬黏着蠕动的蛆虫。

附近的水果摊摆着刚切好的西瓜,商家赶紧罩住,以免被蚊蝇污染。

浓烈的刺激气味隔着口罩钻进鼻腔,苍愆调整呼吸靠近尸块,蹲下身子,周围的蚊蝇“嗡”一声散开。

梁崇傲带着手套,这次比较主动,“上一个案子也是分割面整齐,不会这么巧吧。”

“有时候就是会很巧。”苍愆转去路旁几个很大的泔水桶,“先分离尸块和食物残渣。”

梁崇傲:“好。”

乔枫眠一个头好几个大,美食街人流量根本无法管控,舆情很快就会发酵起来。

“这,这受害人都是小孩啊?你看,都是些小胳膊小腿。”负责打捞的民警说。

梁崇傲刚捞出三只小手,心里咯噔一声。

苍愆放下第三只明显大小不一的脚,眉间的神色晦暗不明。

警戒线外,一个样貌阴暗的男人站在群众后排啃西瓜,他吃得呼哧呼哧,西瓜汁顺着下巴流了满身。周围的人怕会溅到自己,纷纷躲开。

他的瞳孔缩皱,里面盛了一个女人的身影。男人放肆地咬着西瓜,怎么看怎么像给自己带了绿帽子的人。

苍愆检查完自己负责的泔水桶,叫来梁崇傲,“你那边怎么样?”

“八只手,至少四个人了,而且,照手的大小来看,应该都是……”年轻人如实说着,语气不忍。

纤长的脖颈淌着湿热的汗水,苍愆摘了手套,指腹都泡起褶皱,说:“性质很恶劣,估计要叫施月修来一趟。”

隔着老远,乔枫眠颀长的身影在组织人员排查附近商家,一举一动跟拍电影似的,很平常的眼神在男人看来好像对自己有意思。

苍愆将目前打捞出的尸块分类摆好,好久没有遇到性质如此恶劣的案件,胸腔跳动的声音沉重,撞得骨头闷疼。

一口气梗在那里不上不下,久久得不到排解。

多方努力下,美食街的秩序暂时维持住,法医这边工作量大,苍愆身上染了异味,深色打捞服上脏乱不堪,像个行走的垃圾袋。

地平线亲吻血色残阳,玻璃窗上浮跃着张扬的余光,晚霞如虹,盖在苍愆汗湿的发顶上。

天蓝色在视野里穿梭,苍愆和梁崇傲互相脱去装备,乔枫眠送来水和纸巾。

佟敬柔刚刚完成自己的排查范围,从小胡同抄近路回来,她合上手中的本子,慕一抬头,发现警车后面蹲着一个邋遢的中年男子。

他粘成绺的头发遮住眼睛,佟敬柔不知他是睡是醒。

“大叔,我们这儿办案呢,你看……”

“我知道。”

原来他没在睡觉啊,佟敬柔眨巴眨巴眼睛,听他再说:“警察同志,你们这案子我可能知道点消息,你要不要听听?”

佟敬柔狐疑,这人看起来不像有可信度的样子,倒像对路过女性吹口哨的流氓。

她对沙阳招招手,警惕道:“你先说来听听。”

男人摇了摇头,两手的袖子插在一起蹲地上,耍无赖:“那可不行,我只和你们领导说。”

沙阳没管这么多,仗着身高和体型优势俯视着他:“你少来这套,有话快说,不然算你妨碍公务!”

他的声音有点高,乔枫眠帮忙抬尸袋,正好驻足询问一嘴,“怎么回事?”

“乔队,他说有情况要汇报,但非要和你说才行。”佟敬柔回答。

苍愆停在后车门淡淡一撇,慢条斯理地用湿纸巾擦手。

内心忽然一阵没由来的慌乱。

乔枫眠摘着手套,看了看他,“那说说吧。”

男人保持着手部动作站起身,领口黑亮,外露的皮肤好像很久没有洗过,结了一层壳。

“我啊,是个杀猪的,今天早上出摊的时候,就从那个小胡同出来,正好看见一个女的抱孩子从这儿过去。“

他的双手依旧藏在袖子里。

“嗯,然后呢?”

苍愆听完了这段话没想起什么关键信息,蹙了蹙眉,兀自转身。

男人眯成缝的眼睛慢慢睁开,鞋底蹭过路面,佟敬柔微微歪着脑袋,来回观察他不自然的动作和表情。

“那死娘们就是她!”

声音从身后直击耳中,苍愆下意识转身,看见男人自袖口中抽出的陈旧刀刃,他像是一条疯狗,直冲冲地向自己捅来。

“苍愆!”

毫厘之间来不及躲闪,黑刀进红刀出,苍愆暗呼了一声,接住受伤向一旁倒去的人。

明晃晃的金属光泽划过双眼,佟敬柔动作比脑子快,拔腿跟上,从后面制衡他持刀的右手。

歹徒喘着腥气,右手一顿乱划,乔枫眠从左侧赶来,将他左臂拧在身后,欲再限制其头部。

男人胡乱挣扎,打斗间,回身便把刀送进了佟敬柔腹中。

匕首刺进皮肉的声音真真切切。

佟敬柔稚嫩的面容仅是咬了咬牙,她捂着腹部抬腿一蹬,男人和刀同时落在了地上。乔枫眠按住被制服还不死心的人,他乱喷带有侮辱女性的词汇,乔枫眠按好手铐,将人交给了沙阳看管。

“小佟,你怎么样?”

女孩的短衫颜色不再孤单,说不清是白里参了红,还是红里染了白。

苍愆和她的手交叠,一起按在伤口,每根指节的缝隙中都是滑腻与鲜红。

“小佟?佟敬柔?”苍愆揽着人,焦急地唤她。

女孩额头疼出汗,压抑着,坚持说:“没事。”

男人趴在地上骂骂咧咧,乔枫眠动怒吼他:“闭嘴!”

“走,咱们去医院。”

刺痛心肺的汽笛声一路响到医院,宋惜君从病房回到办公室准备下班,一位中年女人礼貌地拦住她,问采血室往哪儿走。

宋惜君侧过身子指引:“这条路走到头右转,然后再走到头就是。”

“好,谢谢你啊护士。”

宋医生点点头没说什么,回到自己的心外科。

一进门,科里的“万事通”就好心告诉她:“宋姐,急诊那边接了个女警察,您要不过去看看?”

宋惜君与乔枫眠同龄,处境也差不多,院里都知道她在相亲群待了好几年也没找到对象,至今大龄剩女一个。

不过也够奇怪的,这宋医生业务能力没得挑,外貌性格没话说,就是要求太高,什么男人都看不上眼,没有异性“滋润”,只能和一个警察室友搭伙过日子。

同年纪大腹便便的男医生没能抱得美人归,常叹:真是呜呼哀哉。

佟敬柔的伤口没有触及内脏,缝合的很快。女孩开朗地笑,乔枫眠原想关心她几句,一个电话进来,人和苍愆顿时没了踪影。

宋惜君闻讯赶来时正好迎面撞上,耳际充斥着自己的心跳声,见人没事才撑住膝盖,稳定发软的腿。乔枫眠抱歉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来不及停留,“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如果可以的话,帮我照顾她一下好吗?”

医警行业就是这样,分分钟待命。

吕志那条疯狗交代了儿童藏匿处,刑警队全体出动,救出位于乡下屠宰场的拐卖儿童。

伤的伤,残的残。

没有一个孩子敢握女人递来的手。

她们的到来为地下室送上一线生机,那些失去光彩的眼睛充满不信任,禾苗一样的年纪,生理活动都在这血污的空间。

“阿姨接你们回家好吗?”

有人推开苍愆凑近的身体,继续缩在角落中。

“没关系,是我来晚了,怪我吧。”

夏夜的风不免急切,从城市吹到乡野。

所有孩子都被带到市里做检查,佟敬柔自告奋勇,留在医院与乔枫眠一起。

解剖室的灯比月光更为凄冷,认定同一后,苍愆和梁崇傲专注地缝合尸体,直到天亮又天黑。

案件告破,苍愆一夜未睡,如今坐在办公室里叠着纸星星,不参与门外小芳几个男人的对话。

——是屠夫的时候杀妻,是驯兽师的时候分尸。

——知道他为什么杀妻吗?

几颗星星叠好放在外套口袋里,苍愆终于能下班,她疲惫带笑,静悄悄地路过八卦男人的背后,稍作停留,若有所思:“才想起来,吕志杀妻那件案子是我办的。”

“哎呦苍科长您吓我一跳!”男人捂着小心脏憨嗔。

苍愆抱起手臂慢慢走,状作回忆:“a型血的夫妻俩生出o型血的儿子,绿帽癖从幻想变为‘现实’,正常的逻辑不是应该高兴吗?”

她歪了歪头,挑眉纳闷:“为什么人类中有那么多我无法理解的物种?”

算了,不想这些。

还是回家看看那个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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