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月下闲谈【下】

“人讨厌，但小鱼干是无辜的吗...”

抚摸着小蓝柔顺的毛发，刘宇喃喃自语着。

身体微微后仰，双手撑着木制地板，丰本灵毕抬眸看向天空中的那弯残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悠悠问道：“神官大人，你当时难道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害怕？”

刘宇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丰本灵毕说的是他领悟刀法时所斩来的那一刀。

将小蓝抱在怀里，刘宇右手握拳，食指关节轻轻挑逗着小蓝的下巴，它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发出呼噜呼噜地微弱声响。

“当然害怕，我不是吓得都不敢动了吗？”

这当然是玩笑，丰本灵毕眼角闪过一丝笑意，朗声道：“那我还真是罪孽深重。”

话音未落，丰本灵毕偏头看向刘宇怀中乖巧可爱的小蓝。

抓着小蓝悠悠晃动的尾巴，丰本灵毕说道：“不如，就让小蓝你来替我赔罪吧。”

“小蓝，你愿意吗？”

小蓝微微抬了抬眼眸，尾巴也从丰本灵毕手中挣脱，俨然一副不想理会他的样子。

见小蓝反应如此淡漠，丰本灵毕撇了撇嘴，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满。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小蓝直接将脸埋进了刘宇怀里，还十分人性化的用小爪爪将尖尖的耳朵弯了下来，可爱极了。

抱着小蓝的刘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小蓝之所以来找他，其实就是在给丰本灵毕赔罪...

这样想着，丰本灵毕最初那句话，似乎也有了许多种解读。

“那一刀含而不露，想来，你的武艺，又精进了不少吧？”刘宇随意问道。

丰本灵毕怀抱双手，脖子上缠绕的黑色围巾轻轻飘动。

“以前我一直认为刀法就应该锋芒毕露。”

“不过是在九条裟罗大人的属地待了一晚，我竟然就有了完全相反的想法。于是一时兴起尝试了一番，没想到竟真的领悟了新的刀法。”

丰本灵毕颇为感慨的说道：“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将熟睡的小蓝还给丰本灵毕，刘宇说道：“我想这并不是因祸得福。”

“哦？”

丰本灵毕怀抱小蓝，静静看着刘宇。

刘宇想了想，说道：“无论是含而不露，还是锋芒毕露，它们的重点都在于露。”

“在我看来，这只是殊途同归而已。”

与刘宇对视，看着他澄澈的眼眸，丰本灵毕笑了起来。

他没想到刘宇竟然真的能够感知到他的真心，殊途同归这个词，用的实在是太好了。

“能在最后与神官大人相遇，真是我的荣幸。”

丰本灵毕温柔的抚摸着小蓝的脑袋。

“我对九条裟罗大人发起御前决斗的决定，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

刘宇在得知有人向九条裟罗发起御前决斗时，起先是觉得不妙，静下来后，他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就算不是丰本灵毕发起的，也一定会有其他人发起。

望着神情坦然的丰本灵毕，刘宇问道：“你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

御前决斗的败者将面临无想的一刀，说的残酷些，就相当于是在直面死亡。面对死亡，很少有人能够坦然迎接它的到来。

“神官大人，您会害怕面对自己内心中想做的事情吗？”

脑海里浮现小时候第一次面对邪祟时恐惧到哇哇大哭的自己，刘宇并不觉得羞耻，反而很感激那时会感到恐惧的自己。

正是因为当时的害怕，他才能够迅速成长，成长到现在可以独当一面，成为神官。

对刘宇来说，无能为力，才最令他感到害怕。

除此之外，刘宇不会再感到恐惧。

“一开始会害怕，后来就不会了。”

丰本灵毕轻笑着，说道：“所以，我也是一样的啊...”

在稻妻，几乎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信赖并敬爱着庇佑他们千百年的雷电将军，对于像丰本灵毕这样的武士，雷电将军超凡的武艺境界亦是一生所求。

“但你似乎对御前决斗的胜负并不在意。”

“胜负只是结果，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倾尽全力。”

在丰本灵毕看来，没有人能预知未来，那么结果究竟如何，只有等产生的时候才知道。

在结果产生前，做自己想做的，该做的，竭尽所能地让那个结果与心中所想的一样就好。

正因如此，丰本灵毕才能在九条裟罗的属地里领悟那全新的刀法，武艺的境界才能再次提升。

至于九条裟罗，她就如往常一样，一丝不苟的履行着身为稻妻大将应尽的义务。

丰本灵毕和九条裟罗都深切的知道，在御前决斗分出胜负前，没有人能改变任何事情。

既然无法改变，那么自然就不需要去执着于改变，一如既往就好。

刘宇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只能对枫原万叶说“我可以让你去见你的友人，前提是，你必须把你的神之眼交给我。”

除此之外，刘宇什么也无法保证。

感受到丰本灵毕的决心，刘宇内心里最后那一丝疑惑也消失了。

在御前决斗分出胜负前，刘宇不会允许任何人来破坏这场仪式。

看着丰本灵毕，刘宇发自内心的说道：“你领悟的全新刀法，我很期待。”

作为神官，这场庄严而又残酷的御前决斗，他自然要在场见证。

“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丰本灵毕对自己的武艺有绝对的信心。

“若是以往，我肯定会邀请你与我切磋一番，但这次，就算了。”

刘宇由衷的说道：“祝你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

对于刘宇的坦诚，丰本灵毕不免有些好奇。

“九条裟罗大人可是你的同僚，你这样为我鼓气，真的没问题吗？”

刘宇没有回答丰本灵毕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知道九条裟罗为什么要让你留在这里磨练武艺吗？”

丰本灵毕摇了摇头。

起先，丰本灵毕以为她想要知己知彼，但来到这里后，他就明白了不是这样的。

今天在大堂内发生的事情，无疑验证了这一点，所以丰本灵毕真的不清楚九条裟罗为什么能够如此坦然的接受一切，并将他这个反抗眼狩令的不法分子安置在自己的属地，但丰本灵毕清楚的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从容面对这一切。

从很久很久以前，丰本灵毕就想要亲眼见识雷电将军那无想的一刀，与九条裟罗的御前决斗，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无论是在场外见证，还是直面那一刀，对丰本灵毕来说，都会是一次不错的经历。而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决心，是因为丰本灵毕坚定的认为，眼狩令绝非能够通往永恒的道路。

就算眼狩令真的能够通往永恒，那永恒也绝对不是将军大人希望的永恒。

千百年以来，将军大人从未做出过漠视民众心愿的事情，所以眼狩令，绝非民众所愿。

丰本灵毕不解问道：“神官大人，那你知道吗？”

“因为九条裟罗是好人。”

被刘宇澄澈的眼眸看着，丰本灵毕第一次觉得自惭形秽。

“作为同僚，我自然会鼓励她。”

“事实上，我也会更希望她能获得御前决斗的胜利。”

丰本灵毕眼眸微动，若有所思，他没有问原因，因为他下意识的不想知道。

与丰本灵毕告别，刘宇一路向着天守阁而去。

丰本灵毕一直看着刘宇，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他摇了摇怀中的小蓝。

“小蓝，我是不是被神官大人讨厌了？”

“喵呜——”

“没有吗？”

“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