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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中午本不允许探视,但李风池坚持这个时间来。警方作不了这个主,他就自己去找了住院部主任。同是一个医院的医生,虽然科室不同但多少听过名字,且李风池本人也才离开住院部不久,帮这点小忙倒是不难。

钱雪吃过午饭正打算午睡,见有人这个时间进来很意外了片刻。

李风池浅笑着行至她病床前,从床下拖出凳子坐下。

“你好,我是李风池。市刑侦队编外人员。”李风池一边出示自己的临时工作证,一边看着钱雪的神色,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冷静沉着,“我是被逼的。这样,你就当帮我个忙,让我在这里混混时间。最多一小时我就消失,绝不多耽误你。你该干嘛干嘛,不用理我。如何?”

钱雪疑心是个骗局,又疑心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于是满脸戒备地看着他。

李风池见她不信,从自己包里摸出一本书递给她。

“要不你看会儿书,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钱雪犹豫片刻接过来,是日本小说家京极夏彦的《涂佛之宴》。封面看起来阴郁昏暗,很厚实一本。她没有看过。

抬眼看了看李风池,见他笑得人畜无害,钱雪一言不发地低下头看书。既然一句话都不需要说,她也没必要非赶他离开。

李风池摸出手机玩游戏,调成静音的模式。

这本书比她预料得还要晦涩难懂,多看几页就会忘记之前的内容,于是不得不翻回去再看一下。似乎是个推理故事,若不留意细节很容易错过关键线索,于是钱雪来来回回地翻看着。

大约是刚吃过饭,人的大脑本就供氧不充足,加上这书确实不容易读懂,半小时后钱雪昏昏欲睡。她侧目看了李风池一眼,见他依旧专心地在玩着游戏,便靠在床头闭上了眼。

久未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李风池抬眼看向钱雪。

又过了片刻,他从随身手包中拿出一个笔袋大小卷着的布包、一块纱布,以及装了透明液体的一个棕色玻璃瓶。

布包解开摊平后,上面整齐排列着十三根长短不一的银针。

此后,李风池每天中午吃过饭都来医院找钱雪。他什么都不问,往人病床前一坐就只埋头玩游戏。

钱雪也从不主动开口,依旧看几页书就闷头午睡。多年的生物钟让她无法抗着中午不睡觉,且那本《涂佛之宴》见鬼一般催眠,每每翻书时带起的混着油墨味的淡淡香气也让她打不起精神。

两人就这样一直混到她出院的前一天。

往日钱雪午睡醒来时,李风池已经离开。今日她睁开眼却看见李风池和林沛一起站在窗边正小声说话。

钱雪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似乎也不想听清。她没有起身,只侧头看着阳光下带着浅笑的两人,原本见着警察便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了。她不明白自己此刻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了。

天地豁然开阔,她心中不再只有自己,她仿佛看见天地万物与人间烟火。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安然盈满心胸,她知道有一个词能准确描述这种感觉。一个她一直渴望却从不曾真正拥有过的词,幸福。

李风池见她醒来,观察到她神色有了明显变化,唇边不觉笑意渐深。

“钱雪。”李风池缓步行至她床边,躬身朝她打招呼,略长的发梢垂在耳侧,“今天感觉如何?”

“很好。从没这么好过……”钱雪喃喃说道,双眼满是迷茫,在李风池的搀扶下坐起身。

林沛打开录音设备,拿出笔和记录本。

“这几天与你沟通很愉快,希望没有打扰到你。那本书想必你还没有看完,就送给你了。”李风池坐在床前的木头凳子上笑着说。

“谢谢。”钱雪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哑,似仍未清醒。

林沛听见这两个字时愣了一瞬,她还是第一次见钱雪对着警察表露善意。她瞥了李风池一眼,思绪莫名有些飘。

要引出钱雪的敌意不难,但要使她放下戒备展现善意,至少以这段时间的接触看来,林沛确定这是非常困难的事。从学校的调查结论看,她连对着同学都难有悦色,也就她班主任与她亲近些。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所以想等你醒了打个招呼。咱们随便聊聊,全做告别了。”李风池解释道,全然当身旁的林沛和那只录音笔不存在。

“李教授,我只是年纪小,不是蠢。”钱雪竟笑了笑,“在我回答问题前,也有个问题想问你们。”

李风池抬手示意她问。

“你们为什么会怀疑我?就因为从我家里找到《白夜行》?”钱雪略歪着头,神色毫不掩饰地浮现疑惑,“我应该是受害人吧?”

李风池点点头,“一开始你的定位确实是受害人。你成功将警方的视线引去你哥钱浩身上。你知道你哥整日混迹的地方没有监控,也知道他每周三晚上要去陪一个叫兰姐的人,因这位兰姐在社会上也算有头有脸,自然不肯替一个高中生做不在场证明。和高中生做这种交易,是违法的。”

“所以,为什么怀疑我?”

“因为动机。”李风池倾身向前,手肘搭在膝盖上,“钱浩虽然一早就在鱼龙混杂的社会打滚,但他性格并不阴郁,对他的兄弟堪称仗义,也有路见不平挺身而出的傻气。他甚至可以算是个好人。这样的人,不会杀人的。更何况是自己的亲人,再没感情也不会杀。当然,这些是从精神分析角度得出的结论,算不得证据。只是改变了警方的调查方向。”

“难道我有动机?”

“方晴。”李风池看着钱雪,一字一顿地说道。

话音刚落,钱雪的神色明显有了变化,唇角抿得更深了些,目光从李风池脸上移开,转而看向自己的指尖。

这是在犹豫和思考的姿态。

“方老师人很好,和善亲切,对班级的管理也张弛有度,并不是一味逼学生学习的老师。她很注重学生的精神状态,且愿意花时间关心和照顾你们。这样的老师,不该受到骚扰和威胁。”李风池缓缓说道,仿佛在读她的心声。

“你也这样觉得?”钱雪抬起头,微睁大双眼看着他,似终于寻到认同感,语气显得略急切。

“是。好人该得好报,这一点上我很认同你。但坏人也有坏人应得的惩戒,并不该由你来决定他的去留。”

钱雪怔了怔,下一刻就笑出声,“小孩子没资格决定大人的去留,但大人却可以决定小孩子的未来。凭什么?”

“误会了。”李风池笑道:“谁都没资格以个人的身份决定他人生死。至于大人是否该决定小孩子的未来,涉及社会和家庭伦理学,我一时半刻给不了你答案。但以你的聪慧,想要不被决定,方法应该不止杀人这一种。我想,你会决定让钱振刚消失,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有什么事,是必须要他消失才能做的?”

李风池并未直接确认是否是钱雪杀了钱振刚,言语间却已经将钱雪定位在了凶手的位置,而钱雪却未第一时间反驳。林沛手心有些出汗,握着笔杆写字时有滑腻感。这种引导侦讯像擦边球,她甚至不确认这段口供能不能入档。考虑李风池并非专业审讯人员,希望证审科不会卡太严格,否则李教授要惹麻烦的。

“你们不是已经猜到了吗?”钱雪后仰着靠向床头软垫,“我要变更监护人。那个地方早不是家了,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各过各的本也没什么,但钱振刚不该对方老师起那种恶心的念头,还想让我初中毕业就出去工作赚钱。这种人是有资格活着的吗?他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对这个世界的污染!”

钱雪怒声吼道,眼中依旧带着恨,瘦小的拳紧握着身前的被单,攥出几道褶皱。

精神也是高度洁癖么,李风池垂眸想着,原来这就是动机。钱雪的道德感很强,凌驾于血缘关系之上,且钱振刚常年未同她建立感情上的父女关系,以至于将钱雪的归属感推到了外面。对于钱雪来说,方老师比这位名义上的父亲重要得多,是不容亵渎的存在。

“你说得对。钱振刚是一只蛆虫,带着恶臭在这世界生存,将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肮脏不堪。他的恶不足以让法律制裁,但却可以让身边的人永无宁日,永远无法摆脱他那令人作呕的气息。”

李风池语气缓缓,神色依旧柔中带笑,出口的话却让钱雪顿了顿。她眨眼的频率在李风池说这些话的时候突然增加了一瞬,拽着被单的手指越发用力,目光也从李风池身上移开,且微低了头。

“你哥哥钱浩,整天不务正业打架斗殴,为了赚钱甚至做着让人不齿的交易。迟早也会走上钱振刚的路,入狱服刑说不定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他未满十八岁,不会判死刑。你是这么想的吧?”李风池问道。

钱雪没有立即回答,只低着头揪被子。

就在林沛以为她又成了锯嘴的葫芦时,钱雪开口了,声如蚊蝇。

“也没有,那么……”

人就是如此,自己的东西自己可以骂可以虐甚至可以扔,一旦到了他人嘴里,便听不得糟践。李风池明白在钱雪内心最隐秘的角落,依旧给那对父子留了一席之地。迫切想要改变处境的欲望将这角落遮盖得不见天光,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如今被李风池引了阳光进去,钱雪难以接受这陌生到极点的情绪,于是讷讷不成言。

“你的问题,我很认真地回答了,现在换你回答我了。”李风池不给她脱离这种情绪的时间,继续将对话进行下去,“你是怎么知道钱振刚不想让你继续念书的?”

“他发给方老师的微信,我趁他睡着看见过。”

“想必你也是这样了解到他对方老师有企图的事?”

钱雪点头,脸上再度浮现厌恶。

“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性。”李风池语气放缓,“钱振刚是为了你,才去追求方老师的。”

“不可能!”钱雪飞快说道,语气坚定得异乎寻常,“他那种人……”

“他那种人,”李风池语速加快,打断她的话,“在妻子过世五年都不曾动过再娶妻的念头,也没有骚扰别的女性的习惯。却在得知有人非常照顾你后,开始笨拙而不合时宜地骚扰对方。明明知道和老师说不让她的学生继续上学根本毫无意义,作为老师的立场是绝不可能表示支持的,他依旧借此来增加与方老师沟通的机会。你觉得,完全不存在这种可能吗?”

钱雪愣住,似突然头皮发麻一般猛地抬手扯住自己的头发,大声喊道:“不可能!他从不关心我的死活,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林沛见她情绪失控,立即起身要叫护士,被李风池按住手腕。

“这么多年他酗酒烂醉,却从未有过家暴的行为,这对于酒鬼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没有达到你期望的高度,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没做。有些人仅仅活下去就已经用尽全力了。方老师的出现不仅给了你希望,也给了他希望。他的希望并非在自己身上,而是在唯一有可能过上普通生活的你身上。他很蠢,读不懂气氛也辨不清拒绝,但他知道谁对你好。”

钱雪的发丝合着眼泪黏在脸颊,双目无神,像被人抽了魂魄。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你胡说八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李风池立即展颜一笑,温柔地说道:“只是一种可能性,我没有确凿证据。不过,专业人士给出的可能性是有很大参考价值的。建议你仔细考虑。”

“什么专业人士,你不是警察的临时工吗?”钱雪怒道。

“是,但不仅仅是。我还是道元医科大精神医学系的教授,以及附属医院的精神科医生。在心理分析上,我还是有点自信的。既然我没有给出别的可能性,不管你再难接受,这都是唯一的可能。”

李风池不疾不徐抛出最后一块筹码,像牌桌上稳操胜券的赌徒,带着居高临下的桀骜。

在他突然因自信而变得高压的注视下,钱雪崩溃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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