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包瓜含章！

场上酣战正是激烈而精彩！李贤贞手中一对双刀耍的眩人眼目，如鲜花怒放，似团花锦簇！场边围观众者叫好、喝彩不绝于耳……不期然间，大王子出声对身旁恭立着的丁玉炫说道：“让他们停下来吧，你下场去与他打！”

闻言之下，丁玉炫躬身应是，而右侧座椅上的项奇辕则是神色惊愕的看着大哥，不明白他何以会有这样的决策：“大哥？”项奇轩也不看他，神色漠然望着下方场上道：“这样的打斗有什么意思？江东子弟要的是真切的本领，而不是这等弄虚作假的东西。”

项奇辕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说道：“我不明白！”项奇轩淡然又道：“你只需要明白，江东有大哥就够了，练武这条路，并不适合你，与其纵容你在这条路上坎坷砥砺，浪费精力，不如及早绝了这个念想，好在有生之年，能把兴趣放在一些陶养性情的事情上。”

项奇轩所言所指，项奇辕自然明白：“可是……”“我说了，你是在浪费精力——似你这般蜗牛一样的修炼进度，终究也只会沦落平庸，而江东缺少追求武道的人吗？你人生最大的追求，就应该是传宗接代，为项氏族中留下或许可能的惊艳之才！”

对大哥的言论，项奇辕不敢驳斥，但内心中绝不苟同！他不甘心，也不想认命！“你不知道，练武这条路有多苦，多难，越往后，你只会更绝望！”

项奇轩说这样话时依然不会看他，神色也更加冷漠，但不经意的瞬间，眸光中也会闪过不忍和怜悯。

项奇辕苦笑，心中自语道：我真的不知道吗？还有谁，能比我感触的更为深刻？那种每逢修炼就让他欲生欲死，深入到骨髓神魂的痛苦！但努力的结果也正如同大哥所言，不过是自讨苦吃，事实如此，纵然他有满腔忿怨，又能与何人道哉？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大哥还是那句话，江东，有我就够了！”项奇轩终于还是看了过来，叹了一口气说道，而后，转回头去，再不发一言。

这一眼，这一叹，令项奇辕明白了，在大哥冷漠的外表下，其实关切、呵护他的那颗心，就和小时候他知道了弟弟先天不足，寿元也很短暂的态度一样，始终未变！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在日后练武的道路上，表现得如此刻苦、酷烈，两相比较之下，甚至绝不留给项奇辕一点武道追求上的念想、奢求！至于父亲项羽昔日对弟弟疼爱更大于目的性的安排，他身为人子，既无法干涉，也只能狠心让他止步于此！

见兄弟二人之间再没有对话的迹象和兴趣，丁玉炫也适时的开口，喝止了场下表演性更大于竞赛的争斗，自然，这些掩人耳目的手段，也只有丁玉炫这样的好手才看得出来真相。

满场寂静，心中哗然……项奇轩声音并不高亢，但威慑全场：“能胜我属下者，便是今年大比最终优胜者！”一言之下，寂静依旧，但哗然尽去！身为江东后辈中最杰出的代表，第一高手，项奇轩的话，就是律令！

阴霾的天空忽然闪过一抹亮光！看看天色，却又没有什么下雨的迹象，只不过，骤然沉重的气压，却无形中让人觉得呼吸不畅。校场上，敖磊抬头看看天空，心中却是笃定了这一场还没有开展战局的结果！

将视线投向高台上，那丁玉炫走过辕公子身边的时候，却是稍顿了顿，而后微弯身躯，打了个拱手，方才下台而来！“敖磊……”李贤贞离场之际，咬着嘴唇欲言又止，仿佛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敖磊却是明白，冲着她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我会赢的。”李贤贞再深情回顾一眼，确定了他目中坚定的神采，方才下场去了。

到了高台下，丁氏三兄弟中的老大、老三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三人交换了一下目光，那二人对着他点了点头，也就算是交待了一应细节——他们三人和轩公子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回想当初身为死侍被安排在轩公子的身边，而今，存在感却是颇为尴尬，不过，实力的差距，并不影响他们和轩公子早已稳如山岳般厚重的感情。

不片刻，自然又有下人牵来马匹、兵刃，送来铠甲，那为首下人望着丁玉炫满脸的谄媚、讨好，或许他的实力并不次于丁玉炫多少，但要说起身份资历，在项王府轩公子的门中，和丁氏兄弟们却是差的很远。

对于下人所表现出的谄媚讨好，丁玉炫却是没有过多理会，跟在大公子身边久了，让他无形中也造就了一副身居高位，受人敬仰的强大气场！穿戴好铠甲，翻身上马，攥了攥手中分量颇为沉重的熟铜槊，双腿一夹马腹，顺着前方已然恭裂开来的通道，冲入场中！

望着丁玉炫的背影，那下人目透憧憬之色，口中喃喃道：“这样万众瞩目，扬名立万的机会，如果是我就好了！”丁玉炫心中所想，自然也是如此——大公子的万丈光芒，遮蔽了所有人的辉光，而今天，就是他昭示存在感的时候！

校场对面马上的敖磊，白马银甲，形象颇为俊朗，但在丁玉炫的眼中，却是一份大大的功劳收获！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在想着，要以如何漂亮的方式，干净利落的拿下对方！

丁玉炫目中泛光在打量着敖磊的时候，敖磊也在审视着对方！作战经验丰富的高手，往往可以通过一些细节的敏锐观察，从而判断出对手的临敌状态——丁玉炫头戴冲天冠，眉头额角也有一些依稀的纹理，看他的年龄，这又有些不该！

这说明，此人表面无论表现的如何沉稳，内心总还是时常焦虑，劳心劳神，乃至于容颜显得有些憔悴；而他坐下马匹也在蠢蠢欲动之际，显得很有些躁动不安，所以……

敖磊心中大概有了些底数，也大致确定了接下来的比斗拼杀要以怎样的方式，才能对自身更为有利！其余，也就只能在战斗中临敌应变罢了！依例，双方通名报姓。

“项王府辕公子门下，死侍，敖磊。”敖磊的语气神色，显然很有些轻描淡写，似是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丁玉炫的心中泛起三分火气——项王府中人丁冷落、不受待见的辕公子偏院中的下人，才会这样没有规矩！

今天，我定要教教你如何做人，如何尊重上司！“项王府轩公子门下，死侍，丁玉炫！”丁玉炫的声音与其是在说给敖磊，不如说是讲给全场将士来听！项王府轩公子，那是什么样的存在？

江东年轻一辈第一人！他的门下，纵然只是一个下人，也绝非寻常可比，容不得任何人小觑半分！“驾！”一声震喝，率先从敖磊口中发出！他竟然……竟然！

丁玉炫心头火起，怦然发作，当仁不让的一夹马腹，随之不甘落后的迎了上去！双方看看接近，令丁玉炫出乎意外的是，对方在冲锋之余，陡然间战马腾空而起，而敖磊的第一击，就是全力出手的压箱底绝技！

对此，丁玉炫虽说很有些意外，但却并不惧！抬手招架，双方在电光石火间交错而过……余音袅袅，双方战马盘旋，再度调整方位两厢对峙！一个回合！

敖磊的眼中，对手的胸膛起伏比起开战之前有些明显，这说明他的攻心之计有了些效果，对方显然动了真火！不待稍歇，敖磊口中再是一声爆喝，战马脚下腾起烟尘，又一次冲杀而去……

这一次，丁玉炫的眼中，对手的信心显然又暴涨了不少——不过是出乎意料的一击占了些微先手，竟然胆敢如此轻视与我？敖磊掌中一杆古朴铁枪如狂风骤雨般劈头盖脸的不停袭杀，甚至都不给丁玉炫丝毫火气发作的机会！

眨眼间双方交手十余回合，胯下战马交错盘旋，马上之人不得不带马牵缰调整身位——留给丁玉炫的，是一骑绝尘的马股，以及马上意气风发的少年英杰！

虽然他的衣袍下再度血渍斑驳，但那显然并非自己的功劳！场边震天价叫好起来！精彩，实在精彩！之后，敖磊没有再主动出手，而是扯定了马匹，将手中古朴铁枪遥遥戟指，显然对丁玉炫轻视以极！

而丁玉炫的胸膛气息鼓荡，也正如敖磊心机筹划那般呼呼起伏，显然怒到极致！我所能达成的目的已然达成，接下来，就要看天意！感受着臀股肌肤处处撕裂的痛苦，敖磊心中这样默默祝祷道。

他坚信，这一战的最后胜者，一定是自己，因为早在起初，上天就已经给出了启示！丁玉炫简直气炸了心肺，从跟随在大公子身边起，他何时受过这样的轻蔑？

所到之处，无论是府中，还是朝臣，见了他无不恭敬客气！而今天，他本来是那个最应受瞩目的人，却反而被那个王府中备受冷落的辕公子门中下人抢走了风头！

是可忍孰不可忍！丁玉炫口中一声霹雳般大喝，心中愤怒狂吼着：“我要杀了你！”催动胯下纹理绚烂的五花马，如狂风一般迎着对手平端横指着他的长枪疾冲而去！

随着双方距离再度飞速接近，对手掌中长枪，以及那一人一马，在他眼中迅速变大，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到的近前，丁玉炫掌中熟铜槊忽然收至腋下，而后，借助着马匹强劲无匹的冲击之势，瞄准了敖磊的口鼻，猛然送出！

用心，不可谓不狠毒！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敖磊整个人在马上忽然向后一躺，踩在马镫上的双脚，以及双腿，整个人，连同马匹，霎时间挺的笔直！

回马枪的用途不止一种，而这就是他绝命杀招的另一种施展方式——拒马枪！从明处赫然到了暗处，以静制动……一霎时，急冲而来的丁玉炫好似亲自将自身送上来给对方去杀！

情急之际，他也只能放弃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上风先机，以槊为引，枪、人、马都竭力的避开了直线上所面对的致命杀机，如白驹过隙般，双方交错而过，各个落空！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丁玉炫带马急旋过身来，不去理会又惊又怒冒出的一身冷汗，旋风杀回……跌宕起伏的过程，围观者来不及给出更高亢的惊呼，双方复而杀成一团，各尽全力搏命……

直到此时，众人方才看得出来，论起马战上的功夫，丁玉炫其实更胜敖磊一筹，经验也更为丰富！毕竟，他是大公子项奇轩身边的侍从，而大公子是什么人？江东年轻一辈第一高手，就算是稍有指点，也足够寻常人受用不尽！

不过，此时的敖磊虽然落了下风，但他的表现却受到了所有人的足够尊重——鲜血侵染了衣袍，众人还记得，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生受了一百杀威棒的坚挺和强硬！

丁玉炫掌中一根熟铜槊势大力沉，挥舞的如同疾风暴雨，水泼不进，出手皆是狠辣杀招，但高台上下，却无一人应声斥责……敖磊渐渐脱力，骨软筋麻，但他仍顽强的抵抗着，没有放弃——他坚信，自己绝不会是输掉的那一方！

只是，他负隅坚守、苦苦期待的转机到底是什么，何时又会出现，他自己也根本无从知道，他所能做的，就是死命拼杀、抵挡，其余的，就只能完全交给天意……

力量，从仅存无多的三成、两成、一成……冥冥中，只余浑浑噩噩的一丝意志不屈……赫然间，万众俱寂，甚至都因极致的紧张而忘却了呼喊的校武场的高台上，身居高位右侧的项奇辕霍然起身，张口欲呼！

而就在这一声决断胜负，或许就算是喊出来，也不可能会改变胜负、乃至生死格局的喝声出口之前，场上本已垂垂危急的敖磊，忽然在萎靡谷底，如同潜龙飞跃，困龙升天！

形式很快逆转，从一边倒的完全劣势，再到另一方！敖磊口中的咆哮如声声龙吟虎啸，其中的振奋溢于言表……项奇辕不明所以，为何敖磊在这样的绝境之下会有如神助？难道冥冥中，他真的会是那个上天庇佑的天命之子？

不然的话，这一切令人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的变化和转机又是从何而来？但项奇轩的一声轻语，却给予了项奇辕最完美的答案：“熬过了最艰难的低谷，呵，他竟然突破了，这样的结果，还真是令人感到意外！”

轻飘了项奇辕一眼，项奇轩悠然站起身来，冲着场下娓娓言道：“住手吧。”声音不大，但震慑全场。场上的拼杀很快如雨过天晴，一场暴雨，冲刷的人人心中酣畅淋漓，说不出的痛快。

女兵方阵中响起一声带着泣声的呼喊：“敖磊……”而后，全场将士都不约而同的呼喊出那个共同的名字！这一战，敖磊征服了所有将士们的心，让他们领会到了西楚将士军魂的真正精髓！

台下，全场高呼：“敖磊！敖磊！敖磊……”台上，项奇轩转身离开，但这一刻，辉煌如他，也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那个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