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

“鬼什么鬼啊，做梦呢？”这声音耳熟。

小安子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睁开了半只眼睛，一看——这不是他们家贝勒爷么，连忙站起来拍了拍屁股：“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哟，咱未来福晋也来啦！”

小安子一点也不见外，乐呵呵地向苏赫行礼。

倒是穆烈，不知道是刚刚一路上苏赫给勒的还是害羞，红着脸腼腆地打招呼：“晚上好呀。”

苏赫单手扯下黑面罩，一边拉着穆烈往屋子里走一边问：“我走这半天家里什么情况？”

小安子舒了一口气，笑着说：“爷您放心，咱们府上啥事儿都没，今儿王爷、福晋还有格格都没来过，只是照例让厨房那边儿送了饭，就是赵嬷嬷担心地不行，一个时辰以前奴才刚让她去睡了，看样子是没人知道您偷偷跑出去了……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奴才……”

小安子看着苏赫和穆烈停了脚步，双双眯着眼看他，动作特别整齐划一，难免打了个哆嗦。

苏赫叹了口气，拍了拍小安子的肩膀：“小安子啊，你说你看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我看你还是多看看后宫秘史之类的话本子吧。”

穆烈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咯咯咯咯咯咯咯……”他捂着嘴，实在憋不住了。

小安子茫然：“啊？？？”

穆烈捧着肚子笑：“没事没事，哥哥是在夸你单纯咯咯咯咯咯咯咯……”

苏赫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很快就恢复如常，对小安子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随后拉着穆烈进了屋。

小安子笑得嘴角快要咧到耳朵上去：“是，那您也早点歇着。”临走之前还不忘冲着穆烈眨了眨眼。

“真是世风日下，成何体统哦吼吼吼吼……”

苏赫一进屋片刻不敢耽搁，从柜子里找出自己平日里穿的衣服，一边换衣服一边问：“星星，这大晚上都宵禁了，你在外头干嘛呢？”是随便问问的语气。

穆烈的心却“咯噔”一下，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这不是……复活节么，我如果说，我在街上为亡魂祷告，哥哥……你信吗？”穆烈心虚地双手紧紧攥着衬衫衣角，心里忐忑不安，紧张地咬了咬下唇，可还是抱着一点希望看向苏赫。

哥哥，你信吗？

穆烈的身上甚至穿的都不是祭衣，这个拙劣的借口就连他自己都不信。

可是他还是期待着，祈求着。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才不过四月，他手心的汗便已经浸湿了衬衣。

只见苏赫眉眼温柔，流露着真诚，双颊露出了浅浅的酒窝，笑着说道：“我信，只要是星星告诉我的，我都行。”

穆烈喃喃叫了一声：“哥哥……”他心里存着愧疚，眼睛里闪烁着星光。

苏赫把人搂在怀里，揉了揉穆烈一头小红毛，主动交代：“我今儿是去了趟刑部大牢，出来就被人盯上了。”

穆烈的双臂紧紧地搂着苏赫的腰，仰起小脸，目光如炬：“是去看完颜亭白吗？你之前不是说刑部谁也不能去看他。”

苏赫点了点头：“是不让啊。”

穆烈的心脏紧张地空了一拍，瞪着眼睛：“哥哥你不会真去劫狱了吧？！”

“怎么会？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苏赫把手放到穆烈的脖子后面，轻轻地揉了揉，温热的指尖触碰在冰凉的皮肤上，传来一阵酥麻的赶紧，穆烈放松了些。

穆烈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我就是去给他送了点药。”

“……”

穆烈心有余悸，还好还好……

还好他当时办完事情走的这条路，还好他听到了不远处官兵奔走的声音躲在了巷子里，还好他认出了哥哥。

苏赫愤愤：“若不是遇到了我的星星，说不准我真要对上和林，揍丫那个王……往人霉头上撞的了。”

苏赫好歹是在这京中长大的贵族公子哥儿，算是半个皇亲国戚，他只觉再好的修养撞上和林那样的货色都要磨没了。

幸好没叫星星听见那粗鲁话儿！

穆烈瞧着苏赫这模样，知道那个叫“和林”的是真惹着他了：“那个人对完颜亭白用刑了？”

“何止是用刑！那简直是……”话到嘴边，苏赫又咽了回去，他可不想把那触目惊心的场景描述出来吓着单纯又胆小的星星。

“那场景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那不过是他公报私仇的小人行径，早晚有一天我会悉数奉还到他身上！”苏赫恨得咬牙切齿。

穆烈敏锐地察觉到：“公报私仇？！哥哥同完颜亭白的关系好，会不会也被他公报私仇？！那我……”

还没等穆烈说完，苏赫忙顺了顺小狮子背上炸开的毛：“安心啦，凭我的本事，他还欺负不到我头上去。”

穆烈瞪着眼睛：“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苏赫眼瞧着顺毛没用了，便将唇瓣贴在了穆烈的额头上，攥着他的手轻声说道：“你若是实在不放心，我每日都去找你，给你报个平安可好？”

果然穆烈安静了下来，红着小脸儿得寸进尺道：“那我还要仔细检查检查你身上有没有受伤。”这声音小小的、软软的，却是执拗的。

苏赫听罢恨不能退避三舍：“这、这这这可怎么行！孤男寡男还未成婚，怎能坦、坦诚相见？！”

穆烈忍着笑：“怎么，哥哥还要让我请来伊万大叔来做个公证人？我可不许旁人瞧见我男人的身子。”

苏赫红着脸，结巴得更厉害了：“又、又胡说。”

穆烈的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没了底——幸好刚刚没有说出来那句话——“那我让那个和林从此消失。”

若是哥哥知道我已经变得嗜杀成性，大概从此便不会同我亲近了吧……

“爷！不好了！不好了！”小安子敲门。小安子本来是要去休息的，但他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是王爷匆匆地说：“……你先去看看苏赫在不在屋里。”

“进来。”苏赫和穆烈同时放开手，站在两边，好像刚刚没抱在一起似的。

“什么事儿啊，你这么大声，一会儿把嬷嬷再吵醒了！”

小安子喘着气：“爷，这回真是大事儿，王府外头来了好多当兵的，说要捉您去坐牢！”

穆烈瞪着眼睛：“什么？！”

王府门外灯火通明，一时间，原本寂静的街道填满了人。深夜王府门口只有两个值班的侍卫，却丝毫不怕对方人多势众，一左一右拦在门口：“胆敢擅闯王府！”

和林仗着自己人多，蛮横了起来：“少废话！我是奉皇上之命，来捉拿朝廷要犯，你们耽搁不起！”刚想上台阶，就被左边的侍卫推了下去。

王府里的侍卫不少都是跟着王爷打仗因为伤病退下来的兵，将士随将军，刚烈又忠勇，根本不怕和林的威胁：“王府皆是忠良，你竟敢污蔑忠良！”

和林是被身后的官兵托住才免于跌倒，狼狈地站起来恼羞成怒：“呵，一群狗奴才，今日我便是奉命来抓苏赫！”

“本王倒是要看看，是谁说我儿是犯人！”

王府的大门缓缓地打开，走出来了一个男人，身姿挺拔如劲松，剑眉之下是如屠戮神兵的双眸，气势威慑四方。

门口的两个侍卫见自家王爷走出来，躬身行礼：“王爷。”全然不见刚刚对和林冷漠的态度。

王爷居高临下地看着和林，问道：“就是你要夜闯王府？”

明明不是发怒的语气，却压得人喘不过气。和林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强装镇定，行礼道：“王爷，下官奉皇上之命彻查重案，令郎涉嫌劫狱，还请王爷配合。”

王爷眯眼：“不知我儿劫何人狱？”

“原御前侍卫完颜弦之狱。”

王爷点了点头：“完颜弦与我儿私交颇深，的确有些道理。”和林听了这话洋洋得意。

跟在王爷身后的侍卫却立刻说道：“王爷，贝勒一向孝顺，听了您的话这几天一直都没出过门。”他是翻得墙。

“这不可能！我亲眼……”

王爷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和林的话：“你也听到侍卫说得什么，苏赫连府门都没出过，何来劫狱？”

和林不甘心：“这是王府的侍卫，仅凭他一言之词怎可相信！”

王爷动了怒，眼神凌厉：“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敢污蔑本王的人！”

和林的气势立刻弱了下来，微微低头：“下官不敢，只是下官亲自带人追来，就算有心……呵，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不如烦请王爷把贝勒请出来，也避免了这瓜田李下之嫌不是？”

“呵，你既然奉圣上之命查案，就把手谕拿出来给本王看看，不然今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假传圣旨闯本王这王府。”

“这……”和林面露难色：“下官是奉皇上口谕……”

王爷眯了眯眼：“你好大的胆子！”

和林急了：“假传圣旨可是死罪，下官难道还会为了一个犯人假传圣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