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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烈坐在桌前,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普提雅廷,觉得有些头疼:“您不是应该到天津卫去吗?”怎么还明晃晃地出现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普提雅廷得了穆烈的父亲穆拉维约夫伯爵的授意,要到天津卫和清国的官员谈判,他本不该出现在

普提雅廷大言不惭:“小殿下,您难道没有听过清国有句古话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只要能完成沙皇陛下最宏伟的目标,中途有那么一点点的偏差又有什么影响呢?”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若是其他清国古语,穆烈可能没有听说过,可这句来自于《孙子兵法》的古语他可是熟记于心,毕竟有个爱看兵书的爱人嘛。

穆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句话的意思是“将领远征在外可以应急作战,不必事先请战或等待君主的命令再战。”什么时候成了你跑过来惹人烦的理由?

不过穆烈可懒得跟普提雅廷这个“洋鬼子”咬文嚼字,只是淡淡地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普提雅廷冲着穆烈儒雅地笑道:“怎么,我只有有事,才能来这里找您吗?”

这话说得肉麻极了,就像是邻家的哥哥在说话一样。

穆烈眯了眯眼——这家伙还真是自来熟:“或许您应该知道,我是穆拉维约夫伯爵的儿子。”

普提雅廷修长的腿搭在一起,在上面的一条腿脚尖微微翘起:“我当然知道,小殿下。”

穆烈冷冷地开口:“您就这样在我这儿公然渎职,就不怕我禀报给我的父亲吗?”

普提雅廷一点都不害怕,他的嘴角依旧挂着最为绅士的笑容:“您怎么会这样做呢?您是神职人员,是最会宽恕我们这些庸俗之人的,又怎么会对我们这些有罪之人斤斤计较?”

穆烈的眼睛暗了暗:这是在提醒我只是一个传教士而已,并没有官职,所以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他深吸一口气,给予了这位海军上将最大的耐心:“可我依旧是穆拉维约夫伯爵的儿子,是沙皇陛下的子民,神明不会觉得我刻薄,只会觉得我是在维护他所创造的这个世界的秩序,不是吗?”

普提雅廷双手扣在膝盖上,耸了耸肩:“好吧,您说的的确没错。”

普提雅廷这算是服了软,可穆烈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继续问道:“所以您现在可以说一说,您来我这儿,究竟想要说什么了吗?”

普提雅廷道:“好吧,您如今也变得这么无趣了,我还以为您现在还和小时候一样呢,您还记得吗,您小时候可是一看到我就会笑,还说要让‘漂亮哥哥’抱……”

“普提雅廷上将。”穆烈听普提雅廷说自己小时候干得蠢事,听得额头突突直跳,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所以我小时候这么傻(哔——)的吗!?!

普提雅廷耸了耸肩,看上去还挺惋惜的——不知道是对穆烈不让他讲下去而惋惜,还是对穆烈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天真可爱而惋惜。

不过穆烈唯一确定的是,无论是哪一种“惋惜”,他都不想知道。

只听普提雅廷妥协道:“好吧,我来您这儿是为了多个清闲,那帮愚蠢的外交大臣终日在那狭小的屋子里争吵不休,弄得乌烟瘴气的,我一进去便头昏脑胀。”

穆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您作为他们的上司,应该兼听则明。”

普提雅廷摆手:“我知道,我知道,但他们至少要列出方案来让我知道,更何况现在也来不及了,我马上要前往天津卫,可他们是要留下来的,如此我可来不及决策。”

穆烈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自己把自己孤立得远远的:“我只是个小传教士罢了,不该听您说政事。”

普提雅廷却笑得越发具有亲和力:“瞧您这话说得,小殿下,您这是在妄自菲薄了,正如您刚刚所说,您是穆拉维约夫伯爵的儿子,您的父亲是沙皇陛下麾下的得力忠臣,虎父无犬子,您又怎么会没有资格听这些?”

穆烈:“……”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

普提雅廷继续说道:“在这京城之中,唯有您能够胜任,能够总领那帮蠢货,还望您能在祷告之余,将神赐的智慧赐给那群不开窍的蠢货一些,好让他们能够得到最为稳妥的方案。”

穆烈微微皱了皱眉,他完全不知道普提雅廷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这个普提雅廷简直是个疯子,他这样如此不设防得把京城的外交大臣交给自己,就不怕自己吃亏吗?

可显然,普提雅廷一点儿也不担心,甚至在将京中一切事物都摆脱给穆烈以后,竟然真的离开了京城,且这一走竟是大半年。

且先不说普提雅廷这半年究竟做了什么,就在他还未离开京城之前,苏赫的阿玛被任命为钦差大臣,驻军通州。

在临走前,他特地嘱咐了苏赫,让他好生照顾额娘和妹妹。

至于让不让苏赫再出去住了?王爷压根就没提这件事——一来是觉得他不在家里,没人管得住这混小子,这要求提了也当是白提,而二来么,他怕自家儿子让那有一半夷人血统的“洋姑娘”来家里,弄得乌烟瘴气,让人知道他在外对那些洋人喊打喊杀,实际却找了个洋儿媳妇。

不过苏赫在阿玛出征后并没有立刻搬回到自己的院子去,而是只有在当值的时候才不在家里住下。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这是个遍地都是金灿灿的月份,农民们本应争分夺秒,抢收下自己汗水灌溉的辛劳,可惜有的地方,却让焦土和血腥味儿代替了麦香。

不过这些又和京中的百姓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还没有闻到战火的味道呢!

天津卫有了蛮夷的船队,南边儿也焦灼了起来,打仗是劳民伤财的事情,不但防守的一方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就连侵略的一方也要筹集到足够的军饷。

今日京中“益寿如意膏”又卷土重来,甚至到了猖獗的状况,哪怕被苏赫烧毁了几个窝点,又被恭亲王抓了不少卖这东西的清国人,可没过两天,又会有新的清国人贩卖这些东西,甚至货源也源源不断。

苏赫已是十分疲惫,却又没什么办法,那些运东西的人十分狡猾,在那地道里更是狡兔三窟,根本查不到那货品的源头在哪儿。

穆烈瞧着苏赫眼下的乌青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却偏偏什么都不能说,嘴角也跟着起了好几个火泡,他暗自偷偷将一部分货源所在地透露出去,又札克看住了司祭,带到安排好这一切,便强行把苏赫按在了床上,略显心虚地哄道:“哥哥,查案不急于一时,你已经好久都没有休息过来,如果你病倒了,那可就一点儿都查不到了,而且如果你生病了,其其格怎么办?你额娘怎么办?我……我们都会心疼的。”

苏赫闻言,心里头暖融融的,心想自己的确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如果自己真的病倒了,那么谁来保护额娘、其其格,和穆烈?

于是苏赫答应了穆烈,他实在是累极了,几乎是一躺到床上便睡着了,恍惚间,他似乎听到穆烈对他说道:“哥哥放心,明天一切都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这句话对于苏赫来说,无异于是一句和“好梦”的意义相同的话。

果真在听完这句话后,苏赫一夜好梦。

……

梅冰和柳雁栖熬了几个大夜,终于研究明白了那“益寿如意膏”,临近天亮堪堪休息了一会儿的两人便匆匆来了苏赫的私宅。

“苏赫!苏赫!”一大清早,梅冰刚一入府,便轻车熟路地往内院走,连带着一阵兴奋地大喊,惹得一阵鸡飞狗跳,若不是顾及着自己身边还有柳雁栖,他都要提起袍子冲进苏赫的卧房了。

小安子连忙小跑着过来拦人:“欸呦喂!梅公子!您可小点儿声吧!我们爷这半个月来头一次好好睡个觉!”

梅冰却不以为意:“你去把你主子叫过来,老子熬了好几个通宵还没怎么睡,他睡什么睡?而且我保证,他来听了我的话,结下来几个晚上都能睡得踏实!”

小安子不傻,他知道京中形势严峻,如若不真正解决,他们爷是不会安稳地睡觉的,却也半信半疑:“您不骗小的?”

梅冰摆了摆手:“我骗你做什么!你快去把他叫起来!”

苏赫早在梅冰一进来的时候便听到了他的喊叫声,他安抚了安抚差点被吵醒的穆烈,这时候套上了衣服出了门:“这大清早的,你在我院子里吵吵什么?街坊邻里全被你吵醒了,也不怕被人套了麻袋揍一顿!”

梅冰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和苏赫还嘴,他一看见苏赫,便兴奋道:“我知道那东西该怎么用!”

“真的?”苏赫立马来了精神,把梅冰和柳雁栖带到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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