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天地广袤无垠，被一片雪白连成一片，让人分不清边界。

“星星！星星！”

苏赫艰难地在这没过膝盖的大雪中行走，他大声呼喊着，四处寻找着，可这四周除了除了漫天大雪，便是已经落到地上的雪，其余什么都没有，包括他想找的人。

刀子似的风呼啸而过，掀开了苏赫身上的大擎，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冷，四周的“雪包”遮住了他的视线，他便绕过去，再向前走上一截：“星星！你在哪儿？！”他依旧寻找着，不知疲惫。

“咔嚓——”

“雪包”中传来了枝杈断裂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轰鸣声，只见无数的“雪包”之上似是白色的“巨石”滚落一般，险些将苏赫埋进雪堆之中。

苏赫堪堪躲过，定睛一看，终于见到了“雪包”之下的真面目——

原来这里是一片一望无垠的白桦林！

“这是……白桦林？！”苏赫抬手抹了一把睫毛上凝结的冰晶，企图让自己看得更仔细一些：“这是星星的故乡？”苏赫记得穆烈曾经对他说过，在俄国，最常见的便是这样树干发白的树。

“那是不是很快就能找到星星了！”苏赫似乎对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白桦林里一点都没有怀疑，更没有意识到，哪怕他现在真的身出俄国，这里也应该和清国一样，正值盛夏时节。

苏赫吃力得在雪中行进，可这些白桦树就好像数不清的棋子在这片雪白的棋盘上列了一个阵一样，让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

不知道走了多久，苏赫终于感觉到了疲惫，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走出了汗来，他咬咬牙：“不能停下来。”他回过头来，刚刚他踩出来的地上的脚印已经被大雪覆盖。

苏赫又朝着远方望去，在他刚刚走过的路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四方的“铁疙瘩”！

他有个强烈地预感——星星一定就在那个“铁房子”里！

“铁房子”密不透风，却并不能让人感觉到温暖，相反的，苏赫站在其中，只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房子里是冷冰冰的眼色，里面有一股令人闻而生畏的味道，若是他晚出生几十年或许会明白，这个味道和那会儿刚时兴起来的洋医院一个味道。

……

“小列夫，你比小时候更像你的母亲了，我要让你永远保持这样的容貌。”

……

这是什么声音？

有人在说话？

苏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这里面并没有侍卫，这才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

“小列夫不要怕。”

……

这是俄语！

苏赫有更加强烈的预感，他可以在这里找到星星！

……

“是，父亲大人。”

……

这是星星的声音！

可是这声音听起来好虚弱，星星他有危险！

苏赫紧抿着唇，他必须快点找到星星！

……

“这是新型的药剂，能够让我的小列夫变得更强，也能让你保持容貌，年轻的岁月变得更长，现在想想，你的母亲便是在你这个年纪遇见了我，那真是一场美妙的相遇，她的眼睛让我着迷。”

……

那股刺鼻的味道越来越浓，苏赫终于在一个隔间找到了穆烈，只见一个穿着白色罩衣一样的男人正拿着一根奇怪的针扎向穆烈！

苏赫的瞳孔微缩，连想都来不及多想，立刻扑了过去：“住手！”

“哥哥？”

“哥哥你怎么了？”

这是……星星的声音？

可是星星不是就在这里么？

苏赫的脚步顿了一顿，寻着穆烈的声音抬头看向灰白色的屋顶。

“嘭！”

刹那间，屋顶炸裂开一道口子，也正是这一瞬，天地旋转颠倒，苏赫跌落进了那一道裂缝里。

就在眼前彻底黑暗之前，苏赫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穆烈，却发现无论是穆烈，还是那个拿着针管的男人，都消失不见了。

一只白皙的手自裂缝中伸了出来——

“哥哥！”

“哥哥你醒醒！”

……

苏赫“嚯”地睁开了眼，一张令他朝思暮想的脸皮豁然出现在了眼前，苏赫来不及多想，张开双臂将穆烈紧紧地抱进怀里。

“哥、哥哥？”穆烈被吓了一跳，他趴在苏赫的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是做噩梦了吗？”

苏赫的胸口急剧的起伏着，他抱着穆烈，再一次体会到了失而复得，他闷声答道：“嗯。”

穆烈被苏赫抱着不能动弹，只得费力地抬起小脑袋往上拱了拱，用袖子给苏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跟念咒似的：“呼啦呼啦毛，吓不着~”

苏赫的声音闷闷的，隐隐约约还发着抖，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他拿那么粗的针扎你，为什么不反抗呢？”他说话时，双手依旧紧紧地抱着穆烈不愿意松开。

穆烈闻言，身体微微一僵：“哥、哥哥？”

哥哥是怎么知道的？

苏赫红了眼眶，心疼得问道：“疼不疼？”

穆烈的手有些发颤，有些心虚地安慰道：“哥哥，噩梦都是假的，怎么会疼呢？”

苏赫终于缓过了劲儿，吐了口气：“星星，我今天去了一趟梅冰那里，他同我说，人生不会一直平安顺遂，两个人在一块儿，不可能总分享高兴事。”

他顿了顿，卿卿地拍了拍穆烈的后背：“我总想着你不说我便不问，如今却觉得我是不是错了……我该多问一问你的，尤其是……那场梦无比真实，那个男人竟然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我救不了你……”

穆烈垂眸，他惊愕于苏赫竟然能够做这样一个真实的梦，呢喃了一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的我又能在哥哥的身边，就算有不开心的事，只要一见到你，我也觉得高兴。”

苏赫手上的劲儿稍稍松了些，穆烈终于得已搂上苏赫的脖子，他亲昵地轻轻蹭了蹭：“哥哥别担心，我很努力的逃了出来，不会再回去了，至于那个药剂……如今我晕倒的样子虽然很吓人，但只要我不再摄入，身体的情况便不会恶化，待到药效过后，说不定会转好呢。”我已经向天主起誓，我会珍重我的身体，和你一起白头。

只要不再摄入，说不定会好转么……

怎么会有这么轻松的事？是药三分毒，只怕这毒已经入骨三分。

这是穆烈第一次正面同苏赫说有关那个药剂的事情，虽然并没有具体说些什么，但是能得到他的亲口解释，还是能令人心安一些。

苏赫的喉咙轻轻动了动，如同在发誓一般，郑重地说道：“我不会再让你回去了。”若是当初我知道你回去要经历那样的如同噩梦一样地事，哪怕把你偷出来，也不会叫你回去。

穆烈不愿意再说那些不堪的事，他故作轻松道：“哥哥你瞧，我说话算数吧，我搬回来同你一起住了！”

苏赫回了神，半支起身子，弯了弯眼睛道：“算数算数，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小安子也忒不尽心，竟然没有通报……也怪我，睡得这样死，连你来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他记得自己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屋子里更是黑漆漆的一片，苏赫既没有让小安子来掌灯，也没有让丫鬟来铺床，他略带疲惫地吐了口气，心想果然梅冰那家伙说得没错，心里头装得事情太多，会变成压着人的石头，让人疲惫。

于是苏赫脱掉了外袍便倒在床榻上，大概是日有所思，也有所梦，这才叫他做出来了那样一个梦。

只是这梦太真实了，苏赫深信不疑，那便是真实发生在穆烈身上的事。

“这说明哥哥没有将我当作外人，不对我设防呀。”穆烈弯了弯眼睛：“其实并不怪小安子，我没有从正门进来。”

苏赫的眉毛微微上挑：“你翻得墙？”

“对呀！”穆烈点头如捣蒜，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清国人最注重礼节，若是走正门，定是要碰到那些丫鬟侍卫的，还要好一通通报，实在麻烦，穆烈已经等不及要见苏赫了！

苏赫也跟着笑道：“那看来我家星星的爬墙技术越来越厉害了，比小时候好得不是一点半点呢！”

穆烈骄傲的扬了扬下巴：“那当然了！说不定我下次都能爬你们王府的墙呢！”

王府的墙穆烈当然爬过，不过他说得是爬王爷在的时候的墙。

苏赫闻言大惊，连忙摆手道：“你可别去尝试！”

苏赫心想，他额娘现在都不肯让阿玛知道自己和穆烈的事，若是两人头一次见面便是在那墙头上，那可不是棒打鸳鸯的事了，那分明是要一棒子打死鸳鸯！

“知道了知道了。”

穆烈枕在苏赫那明显因为被吓而变得快了不少的心跳声上，不经意地问道：“说起来，哥哥的阿玛是不是该回来了？”

苏赫点头：“是呀，他去大沽口有好一阵子了，听额娘说，他还要在军中为其其格选婿呢，这事宜早不宜晚。”

穆烈点了点头，心里头有了盘算。

苏赫又道：“说起来，最近京中乱得很，若是没什么事，你就在这里住下吧。”他要趁着阿玛回来之前，把教堂下头的密道理清楚。

穆烈沉默片刻，最终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