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敦和

他们没有再回将军府，而是直接去了军营里，打算直接从军营出发去敦和镇。

时黎已经检点好了一支三十人的队伍，所需的东西都已准备妥当，士兵们都士气昂扬，站在校场上整装待发。

只是他们才刚进军营，就看见时黎正在和人吵架。

“我说林大小姐，您就别来掺合了好吗？”时黎气得吹鼻子瞪眼，“敦和镇现在多危险您又不是不知道，万一你有个什么好歹，我怎么和你父母交代啊？”

林慕不服气地顶嘴：“又不止你和温楚兰会武功，我也会啊！”

时黎气笑了：“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你自保都难。”

温锦承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吵起来了？”

林慕看见时靖回来了，连忙跑过去问他：“时靖哥哥，我可以跟阿黎和楚兰去敦和镇吗？”

时靖当机立断：“不可。”

温锦承赶紧把她和时靖拉远一点，对她道：“你才多大呀，要是你出事了你父母怎么办？”

时黎不屑道：“温锦承，你别跟她细声细语地说话，她不听的。”

温锦承这么怜香惜玉的一个人，确实不太忍心对林慕说重话，哪怕这个女孩儿对自己的妹夫心怀不轨，他也只能好言好语地相劝。

“可以。”温楚兰却出声了，“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楚兰？！”

“妹妹？！你疯了？”

就连时靖和时翊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她。

但是温楚兰没理他们，对李瀚道：“你带林小姐去挑一匹马，我们在这里等你。”

其他人知道温楚兰这是在故意把林慕支开，等林慕走远了才凑上来。

时黎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在想什么？你也不嫌多带了一个累赘，还是你要在路上感化她不让她喜欢时靖了？”

温楚兰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才慢慢道：“她父亲叫林致光吧？”

时黎点点头。

“我看她父亲那天宴席上急冲冲地就要为大将军卖命，真是老当益壮啊。”温楚兰感叹道。

她的这个反语让他们几个都知道她这是在打什么算盘了。

“你是说，拉拢她到我们的阵营？”温锦承反应过来了。

时黎也分析道：“是啊，那群老家伙从来就不是心甘情愿地为我弟弟卖命，而那群我父亲的亲信就以这个林大人为首，如果她女儿在我们手里……楚兰，可真有你的。”

时靖虽然已经见识过温楚兰的本事，但这一招他是真的没想到，问道：“你们能保证她的安全吗？”

温楚兰笑着反问他：“怎么？担心她啊？”

时靖不懂为什么温楚兰对别人就那么正经，但是却老呛他，于是懒得回答她的话。

“放心吧，她出了事我负责。”时黎马上道，她怕要是温楚兰说她负责的话，温锦承又得闹腾一阵。

温楚兰扭头对平烟道：“这次你就留在金都，别跟我去了。”

平烟没有勉强，她不会武功，过去也是给少夫人添乱，于是她道：“平烟恭候少夫人凯旋。”

那边林慕牵着一匹马回来了，温楚兰和时黎再次清点了一次人数，时靖又交代了几句，一行人便出发了。

“注意安全啊！”温锦承在他们身后喊道。

时靖看着那一队渐渐远去的人马，对李瀚道：“晚点你也带一队兵马过去，暗中保护少夫人和大小姐以及林小姐，我们大军大概后日便启程前往敦和镇。”

李瀚：“是，大少爷。”

……

果不其然，傍晚的时候林致光就闯进了时靖的军帐里。时靖正在和温锦承、时翊商量对策。

“大少爷，老臣前来是只想询问一事。”林致光单膝跪地，朝时靖道。

时靖翻着兵书册子，看都没看他，道：“林小姐是自己要跟着前去的，和我们无关。”

林致光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就把话说了出来，只好道：“不可能，慕儿从小就安分守己，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等危险的事。”

温锦承冷笑一声，道：“林将军，您怕是外出征战久了，连您女儿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吧？”

林致光看不起时靖，对于温锦承就有过之无不及了，他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她爹，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女儿是什么人，一个连底细都不清楚的外人就不要在这乱插话了！”

温锦承没有被他激怒，反而道：“您女儿冰雪聪明、敢作敢为，如今天下大乱，女子愿意为大义而舍身，您为何不让她去做？”

这一句话让在一旁听着都时靖有些恍惚，他想起了他在桃花树下对温楚兰说的话。

——如若有一天，连女子都要拿起武器保家卫国了，那我大兴岂不是完了？

林致光被温锦承的一句话堵住了嘴，斟酌了一下，才道：“能为大义献身的人那么多，为何非要我女儿去蹚这浑水，大少爷、大小姐、少夫人、二少爷还有温将军，哪个不是舍身取义、踌躇满志、骁勇善战的人？慕儿哪一点比得上你们？”

时靖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了一番，这林致光为了女儿，连面子都不要了，什么丑话都敢往外说。

温锦承正想开口，却被时靖抢过了话头。

“林将军，既然您觉得我们都是有勇有谋之人，那就请您放心，林小姐在我们这里，我们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但是如果……她、或者谁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就不敢保证伤害她的人是谁了。”

时靖的声音平静，却听得林致光一阵发毛，他知道时靖这是在警告他，也知道时靖肯定做得出来这件事。

林致光闭了嘴。

时靖对时翊道：“弟弟，送客。”

时翊对林致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致光出去前，幽怨地扫了一眼他们。

……

那边钱氏和时殷年也知道了温楚兰和时黎带着林慕去了敦和镇的事情。

时殷年道：“年轻人，果然年轻气盛，什么都敢做。”

钱氏正在烛火下绣着刺绣，冷哼一声：“我劝你别想着打孩子们的主意，你看看这三个孩子有哪一个还愿意与你亲近的？”

“哪有怎样？”时殷年不屑道，“我是他们的亲爹，他们打下来的江山不也是我的？”

钱氏把绣品猛地往桌上一放，对时殷年道：“你要是敢伤害他们，我第一个和你拼命！”

时殷年冷笑：“妇人之见。”

……

温楚兰和时黎还没进敦和镇就远远地看到了烟火，从镇上逃出来的百姓都坐在两边的枯草地上，有许多都是受了伤无法走动的。

温楚兰随意拉住一个百姓问道：“您好，请问现在敦和镇里的情况如何了？”

“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啊，这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谁还敢再回去啊？”那个百姓苦涩道，接着他又看见温楚兰身后的军马，又不得警惕了起来，“你们是……你们是什么人？”

温楚兰和时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停下！”时黎举手喊道，后面跟着的士兵全都停下了脚步。

“别怕，我们是雍军，我是时家大小姐，这位是时家少夫人。”时黎介绍道，“放心，我们都是来帮助大家的。”

百姓们面面相觑，似乎好像不太相信她们的话。

于是温楚兰和时黎直接让身后的士兵将粮米和锅碗瓢盆拿了出来，原地煮上了粥，准备分发给每一个百姓，百姓这才放下戒备。

温楚兰见每一个百姓都分到了热粥，便蹲下来对围坐在一起的一家人道：“我们大老远跑过来，实在是无法带太多别的粮食，只能分点清粥，还请见谅。”

“哪里的话，草民谢过少夫人了。”

温楚兰又问：“明玉寨的人怎么样了？”

那个百姓道：“就是明玉寨的人护送我们出城的啊，说让我们在这里等着山寨的人来接济我们，结果我们等了一天了也没人来，真是担心啊。”

“明玉寨的人对你们很好吗？”

“那简直是比大兴的官员好了不知道多少，以前敦和镇还是大兴官员掌管的时候，那些个官员各个飞扬跋扈，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就欺负我们老百姓，后来是明当家的带着我们反抗，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的，如今……唉……”

温楚兰思忖道：“明当家？是明则连吗？”

“对，就是他，他们现在还在城里救其他百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大兴兵马数量众多，怕是早就控制敦和镇了，明玉寨哪里是兴军的对手啊……”

温楚兰没有再问，正想去找时黎，却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

“少夫人！大小姐！”李瀚快速从马上下来。

“你怎么来了？”时黎问。

“大少爷不放心你们，让我过来守着。”李瀚环视了一圈，问道，“这是怎么了？”

温楚兰把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他，又说：“你来得正好，我和阿黎带几个士兵进城看看情况，你和林小姐在这里守着这些百姓。”

也许是真正看见了战争的无情，林慕这次有分寸了，没有闹着跟温楚兰和时黎进场，而是问道：“那明玉寨的人来了怎么办？”

“就告诉他们我们是雍军，不用担心，我们就几十个兵在这里，对他们没有威胁的，再说了我们在这里救助百姓，他们没理由对我们怎么样。”温楚兰道，“如果他们来了，你就跟着他们上明玉寨上等我们。”

林慕点点头。

李瀚却犹豫了：“可是，大少爷让我来保护你们，要不我和你们一起进去吧？”

“你看看你以前和我比试哪次赢过我了？”时黎急忙道，“我们没事，你在这里守好林小姐。”

“万一镇上打得正激烈……”李瀚还是不放弃。

温楚兰遥望了一下敦和镇的方向：“这会儿听不见什么激烈的声音，应该是停了，如果有事，我们会直接掉头回来的。”

李瀚这才略微放心。

……

城里除了四处的硝烟，实在安静得很。

温楚兰和时黎在城外就下了马，步行进的城，却瞧不见任何一个人影。

“不太对劲。”温楚兰低声和时黎道。

时黎也朝她点点头：“小心为妙。”

温楚兰按照记忆，带着时黎往卫所后院的那条街走，却在路上看见前面有两拨人在对峙，他们赶紧躲在了一处巷子里。

“赵霖？怎么他跑到这敦和镇了？”温楚兰疑惑道。

时黎压低声音问：“你认识？”

“以前在京的官员，兵部侍郎，你还记得陶珉陶首辅吧，和他是一派的。”温楚兰解释，“没想到一个敦和镇值得他亲自出征，看来这大兴是真的无人可用了。”

“那他对面那位女子是谁？”时黎又问。

赵霖的对面站着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子，一袭黑色长衣，护着身后的百姓，颇俱侠女之气。

“能有这气质和这打扮的，我猜是明玉寨的人。”

他们躲藏的这处实在离得太远，没法儿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凭借动作感觉出争吵很激烈。

果然，不一会儿，两边的人都冲了上去，兴军人多，且训练有素，明玉寨的人虽血气方刚，却也渐渐敌不过。

“上不上？”时黎问温楚兰。

温楚兰回头数了一下，包括她和时黎在内她们一共有十二人。

“前面那条巷子的尽头翻过墙去就是我们的卫所，等下后面三个人带着百姓往镇外逃，其他人跟我和阿黎上去带着明玉寨的人进卫所，记住，不要伤害明玉寨的人！”

说完，所有人都按照温楚兰的安排冲了上去，那名女子见他们冲上来，愣了一瞬，但发现这群人好像是在帮他们的，便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专心对付对面的兴军。

温楚兰一剑刺死了一名兴军，她抬头一看，正好和赵霖面对面。

“哟，这不是温大小姐嘛。”赵霖丝毫没有大难临头的意识，还跟温楚兰打上了招呼，“哦，不对，应该是时家少夫人了吧。”

温楚兰才懒得和他说话，她就在父亲的寿宴上见过一次这个人，这人堆着笑特意走过来与她敬酒，她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心里发毛。

于是她侧头对那名黑衣女子道：“你放心，我是来救你的，你跟我走。”

黑衣女子也听见了赵霖的那一声“时家少夫人”，又见她的人已经护着百姓往出城的方向走了，略微迟疑了一下，吩咐属下跟着温楚兰走。

而那边赵霖一边对抗着，一边继续和温楚兰搭话：“温小姐，看来这时靖也不太行啊，怎么能让你来受这种征战的苦呢？”

温楚兰一气之下，踢腿踹了过去，把赵霖踹倒在墙边。

乘着这个空隙，温楚兰抓着黑衣女子的手臂带她跑进了巷子里，翻墙进了后院，时黎带着其他明玉寨的紧随其后。

赵霖从地上爬起来后便带着兴军追到了此处，正想翻墙追上去，却没想到里面先飞出了一大群雍军士兵，一瞬间就把他带的人杀了一大半。

他赶紧带着人撤，边撤还边喊道：“温小姐！我定拿下敦和镇带你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