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婚礼

韦星泽退出房间，拐进一旁的过道，转头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脸色铁青的楚明诚。

对方已经换上了新郎礼服，笔挺的西装上没有一丝褶皱，但是却毫不顾忌华贵的衣服，举起拳头就挥了过来。

韦星泽被打得差点摔倒在地，踉跄着后退几步，堪堪稳住后冷笑起来：“怎么？老板对我的表现不满意？”

“钱我照付，这一拳你也得挨着！”楚明诚努力压着音量，却压不住翻涌上头的怒火。

他叫韦星泽来这一趟，本意是为了借对方之口彻底断了钱小冉的念想，却没料到韦星泽能说出那么过分的话。

韦星泽抬起手背，抹掉嘴角的血丝，笑得鄙夷，“没看出来，你还挺怜香惜玉。”

楚明诚气得又想上去揍他，想想还是忍住了，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支票丢在韦星泽脸上，低声骂道：“钱已经给你了，从今以后，不许再出现在她面前。”

“放心吧，”韦星泽掸了掸指尖的支票，塞进裤子口袋，眯着眼睛说，“钱货两讫，老死不相往来。”

说完，十分自觉地迈步，朝酒店后门的通道走去。

一直盯着他走远，楚明诚紧捏着的拳头才慢慢松开，整理好衣服，去婚礼现场查看布置情况。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距离婚礼正式开始还剩不到一个小时。

这间城堡酒店占地颇广，韦星泽足足走了十几分钟才到后门附近，深秋的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洒在焦黄色的复古地砖上，日光刺眼，模糊了视线。

身后不远处就是婚礼现场，欢快的乐声随着微风阵阵飘过来。

韦星泽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

他停下脚步，拍掉粘在西装上的灰尘，靠在走廊栏杆上，掏出了口袋里的烟盒。

伴着“咔哒”一声响，烟雾在他眼前弥散开来。

今天是近段时间以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阳光明亮，暖意融融，即使穿着露肩的婚纱也不会冷，不过，晚上大概率会降温，希望晚宴能够结束得早一些，不要冻到美丽的新娘。

右手夹着香烟搭在栏杆上，韦星泽抬起空着的左手，拧着眉头在日光下细细查看。

指尖明明十分干爽，却总有一丝湿润的触感萦绕不去，像滚烫的沸水，烫得人发疼。

那是刚刚抹过钱小冉泪水的地方。

红色的火光在风中明明灭灭，当最后一丝烟雾彻底消失，韦星泽猛地起身按掉烟头，仓皇转身，朝门口的方向大步奔去。

……

罗岁言原本是径直朝着新娘房间去的，半路却被钱妈妈拦住，拉着一顿叮嘱，让她给钱小冉宽宽心，以免出什么变故。

罗岁言一边点头，一边满口答应下来，这才得以脱身，匆匆赶到化妆间。

钱小冉刚补完妆，回头看到风风火火闯进来的罗岁言，又惊又喜道：“阿言你终于来了！”

“怎么？你担心我不来吗？”

“没有，我知道你一定会来！”钱小冉含着笑去拉罗岁言的手，“只是我太想你了。”

“路上耽搁了一小会儿，”罗岁言弯下腰抱了抱钱小冉，“我们大钱今天真漂亮！”

亲昵的拥抱分开后，钱小冉抓着罗岁言上下一番打量，“阿言，你……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别说没用的了，”罗岁言笑着问道，“伴娘服呢？”

“来了来了。”化妆师助理小跑着捧过来一条淡粉色礼服裙。

“啧，什么审美？”罗岁言嫌弃地拎起裙子在身上比了比。

“这裙子不是你当时看中的吗？粉粉的，多好看。”钱小冉轻轻捶了她一拳。

“呃……大概是我的审美在这半年里得到了质的提升。”罗岁言笑着说。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她干脆就直接在这里换了。

看着罗岁言脱下来放在椅子上的机车服，钱小冉像个好奇宝宝，又问：“这是什么衣服啊？以前从来没见你穿过这种风格。”

“骑车时候穿的。”罗岁言飞快换好衣服，拉了张椅子坐在钱小冉身旁，化妆师走过来帮她整理头发。

“骑车？”钱小冉面露不解。

罗岁言打开手机相册，递给钱小冉看。

钱小冉抱着手机，翻过一张纸照片，声音一句赛过一句高：“哇！你什么时候学会骑机车的？还去玩滑翔机了！跳伞？潜水？”

她们两个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在钱小冉的记忆里，因为罗妈妈管得严，所以罗岁言一直活得规规矩矩，偶尔爬山远足都要跟家里报备，更不要提参加这些冒险运动了。

“怎么好端端地跑了这么多地方？”钱小冉有些担心，担心罗岁言还没有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

罗岁言闭上眼睛，微微仰起脖子，任由化妆师在头上摆弄，低声说：“我在找东西。”

“找什么？宝藏吗？”钱小冉打趣道。

“我在尝试，想找到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钱小冉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迷惑。

罗岁言说：“人生短短数十年，如果一直活在别人的期待里，实在有些对不起自己。”

钱小冉虽然每天都跟罗岁言发信息，但是这样面对面的交流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以前的罗岁言从内到外都是温柔的，哪怕偶尔生气，也没什么震慑力，但现在的罗岁言，温柔外表下面包裹着一层坚硬的内核，强韧有力。

失恋、辞职、离开麓港、与母亲决裂……罗岁言身上发生的一切钱小冉都知道，但也仅仅只是知道而已，更深层的原因她就不清楚了。

不过，纵使心里有再多疑问，钱小冉一个都没有问出来，使人脱胎换骨的，必定不会是太美好的事情。

看着如今神采飞扬的罗岁言，钱小冉心情也好了许多，她放下手机，拉着罗岁言的手用力握了握，“阿言，你跟以前真的不太一样了，但我还是很喜欢你。”

罗岁言回握住她，语气轻柔道：“无论我变成什么样的我，永远都是你的阿言。”

好姐妹之间平时打闹惯了，难得说出这么煽情的话，钱小冉有些扛不住，忍不住又红了眼眶，“那我……不管做出什么事情，都是你最喜欢的大钱吗？”

“永远都是。”罗岁言语气坚定。

钱小冉其实有一肚子话想跟罗岁言说，可是此时此地不适合聊天，她只能抿了抿嘴唇，用力将眼泪憋回眼眶。

直到罗岁言整理好头发，化完全妆，钱小冉还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罗岁言起身抖了抖裙子，伸手在钱小冉眼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渴不渴？我去给你拿点果汁。”

相较于款式复杂的婚纱，伴娘裙简约舒适，完全不影响行走。

钱小冉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迟疑数秒后，仰脸挤出一个撒娇的笑容，“好啊，我想喝菠萝汁。”

“菠萝汁？”罗岁言又气又笑，无奈地摇头，“亏你想得出来，行吧，我叫服务生去后厨给你现榨。”

“嗯嗯，”钱小冉拉着罗岁言的手腕交待，“你盯着他们，多放点蜂蜜。”

“好。”

看着罗岁言离开，钱小冉拎起裙子，慢悠悠地朝卧室走去，随口对化妆师说：“我去里面上个厕所。”

化妆师急忙上前帮她托住裙摆，“我帮您吧。”

钱小冉笑了一下，从化妆师手中抽出裙摆，“不用，你别跟着我，怪害羞的。”

……

鲜花走廊，雪白长纱，这是一场符合所有女孩梦想和期待的浪漫婚礼。

临近正午，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宾客们陆续步入现场，音乐声陡然提高了几个度，这是在暗中提醒新人——婚礼即将开始。

钱爸爸和钱妈妈换好衣服，来到化妆间准备接宝贝女儿出来。

推开白色大门，只看到几个化妆师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而里面卧室的房门紧闭着。

“冉冉呢？”钱妈妈边走边问。

化妆师们纷纷起身，“那个，钱小姐在上洗手间。”

“冉冉，你好了吗？”钱妈妈隔着门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知女莫若母，一片平静中，钱妈妈的心口忽然突突了两下，再开口时，声音都变了调：“她进去多长时间了？”

几位化妆师也终于意识到不对，面面相觑，“有……二十分钟了吧。”

“她一个人？”

“钱小姐说不要人陪……”

钱妈妈眼底划过一抹惊愕，飞快地跟钱爸爸对视了一眼。

钱爸爸也猜到什么，顿时变了脸色，大步走到卧室门前，伸手去拧门锁。

拧了几下都没能打开，门被反锁了。

“大钱，你的菠萝汁来了。”

罗岁言端着一杯香气浓郁的果汁走进来，看到扎堆在门前的众人，惊得差点失手打翻杯子。

而钱妈妈看到被支开的罗岁言，几乎瞬间就可以笃定：出麻烦了！

一时间，房间里鸡飞狗跳，几分钟后，酒店经理拿着钥匙气喘吁吁地跑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卧室门。

木门“哐”地一声撞在墙上，屋内景象一览无余。

窗户大开，纱帘拂动，雪白的婚纱扔在床上，像一片被丢弃的落叶。

房间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钱小冉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