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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沉默经年(二)

不管怎样,有了那位明星的宣传,冈川书屋的生意渐渐变得好了起来,两个月过后便开始盈利,到了秋末的时候已经有了一笔不菲的收入了。初华将账目一笔一笔记好,每月都让渡边凉亲自去趟京都将一半的收益交给冈川夫人。

冈川夫人有时也会带着最小的孩子来书店帮忙照看一下生意,两位大些的孩子已经住校,她的负担也减轻了不少。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他们好好长大,好好成才。”

这是冈川夫人在店里时最经常说的一句话。

初华没有过孩子,不懂得为什么女人做了母亲就要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给了孩子,好像她自己的人生在生下孩子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冈川夫人有时候也会和她聊以前的事,以一种恍若隔世的语气,讲她是如何认识冈川先生的,又是如何与他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别人,但那时候我天真烂漫,以为就算是块冰时间久了也能焐热,可惜我错了,女人一生只有一次机会下注,我输了。”她用一种过来人的身份告诫初华,“不要嫁给不爱你的人,会后悔一辈子。”

初华轻抿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好像……并不知道什么是爱。”

在日本的时间越久,她就越怀疑自己与程繁之的感情是否是小说中常描写的爱情,小说里的爱情,是赴汤蹈火的勇敢,是冲破一切枷锁也要在一起的决然,但小说里没告诉她其中一个人另外娶妻生子也叫□□情。

可是她也想了很久,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除了分开没有第二条出路。

“时间会淡化一切感情,包括爱情,是不是?”

她问冈川夫人,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当然。”冈川夫人肯定地回答她。

冬天的时候,附近的商科大学扩建,他们的书屋也同步扩建了,根据学生们的需要,增加了可供团体讨论的小阅览室,同时渡边凉还在书屋的不远处买了块地,请人建造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屋子,他们冬天终于不用挤在书屋里过夜了。

书屋改造完成的那天,曾经让这间书屋起死回生的明星雪纱子小姐也来了,她询问他们是否可以让自己入股这间书屋,她甚至不要一分钱的报酬,只有一个请求:“请永远给我留一间单独的阅览室,里面放着那张冈川先生生前用过的书桌,这样就可以了。”

但冈川先生的遗物处置权在爱奈小姐手中,初华通过电话询问了爱奈小姐,她问了那位明星的名姓后,很久也没有说话。

“您怎么了?”初华轻声询问。

“那位桐谷雪纱子,本名叫伊藤博子。”

良久,她长叹了一口气,哀戚地说:“她要是喜欢,就给她吧。”

初华依稀记得,冈川先生的初恋名字里有博子两个字。

看来就像爱奈小姐所认同的,时间会淡化一切感情,但并不只是爱情,还有恨。

初华给渡边凉说这件事的时候,他正坐在屋前,借着昏暗的电灯光,用小刀在自己的面具上仔细地雕刻着花。

“有那么多爱他的人,冈川先生为什么还要自杀呢。”他摆弄着手上的面具,头也不抬地问。

初华坐到了他身边,抬头望着浩瀚的夜空,那像是一大块黑色的绸缎,似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

“大概因为他不爱这个世界了。”她说。

渡边凉吹了吹手上的铁屑,将面具拿远了些,一边看着自己的两朵花刻的是否一致,一边说道:“狗才会爱这个世界,因为它只要摇摇尾巴就能有东西吃。”

初华听了他的比喻噗嗤一声笑出来,话虽是粗鄙之言,却也是这样子的道理。

渡边凉将面具戴在脸上,望着她问道:“这样是不是好看多了?”

初华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那些花:“这是……木槿花?”

渡边凉不自然地别过了头,他摘下面具拿在手中,低头把玩着:“木槿花用朝鲜语发音像是‘无穷花’,因为它能无穷无尽地生长繁衍,历尽磨难依然矢志弥坚。”

忽然有一片雪花落在了面具上,融在了木槿花的花蕊里。

“下雪了。”他说。

雪复年年,不带着一点期待地过日子,才发现时间真的可以过得很快。

临近过年的时候,有几个朝鲜人来书店里找渡边凉,他们自称是凉的同乡,想带他一起回国过春节。

他们聊些什么初华听不懂,却看得出渡边凉不是很愿意同他们走,初华怕他是因为自己才不愿回朝鲜,私下里同他说:“你应该回去一趟,那里才是你的国家。”

他却很坚持:“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在大阪。”

“现在是放假期间,书店里一天也没几个人,你在这里也帮不了我什么。”初华从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为渡边凉存的那一份钱,交到他手中:“你带着这些钱回去,虽然不多,但也可以算得上衣锦还乡,你的父母九泉之下看到了一定会开心的。”

“那把刀……”她指了指他腰间别着的武士刀,“就不要带回去了吧,放在这里,我替你保管好。”

她怕他会再在朝鲜杀人。

渡边凉犹豫了半分多钟,解下刀递给了她。

“等我回来。”他说。

渡边凉走后,初华一个人看着书屋,有时候一整天店里也不会来一个人,百无聊赖之下她用笔名“澄江客”在报纸上刊登了一则简历,可接中日、美日互译的工作。

她怕自己许久不用中文会生疏,等老了所有人都不记得她是“间谍”的时候,她再同别人说自己是中国人,别人会笑话她连中国话都不会说、不会写。

报纸上的简历很快有了回音,有人写信给她问她是否可以接教材翻译的工作,随信还同步寄来了一份教材。

初华看了眼出版社,应当是附近商科大学所用的教材。

她虽然未读过商科,但在上海给报社做翻译时写过不少这方面的稿子,当年去香港前还恶补过一段时间的经济学。她熬了几天夜译完了第一小节的内容,按照来信的地址寄了回去,但往后一连几天信件都没有回音,她以为是自己的东西没达到那人的要求,就在她快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书店内。

初华记得很清楚,那是个除夕夜,她本打算下午过了三点就关店去集市上买些过年的食物,那个人便是在三点准时进了书店。

“请问,”他摘下落了厚厚一层积雪的帽子,望着坐在柜台前的她问:“您是‘澄江客’吗?”

初华抬起头,打量了他许久,才想起来“澄江客”是自己用在报纸上的笔名。

“是我。”她忙说,并拉开了电灯,让屋里变得亮堂许多。

男人听后立马从怀中拿出了她之前翻译的纸张,摆在了柜台上:“您的东西我都已经看过了,很抱歉最近因为学校的事没能写信给您,今天贸然上门拜访您,一是表达歉意,二是想和您谈谈合作的事。”

男人太过客气的语气让初华有些受宠若惊,她忙让他去阅览室小坐一会,然后转身泡了杯茶给他端了进去。

“‘澄江客’小姐……哦,冒昧问一下,您姓?”

初华将茶摆在了他的手边:“您叫我初华就好。”

“谢谢您的茶,”他自我介绍道,“我是中国人,我姓章,叫章长清。”

听到他说自己是中国人,初华马上用中文说道:“您直接用中文说就好,我能听得懂。”

章长清听她说出这一口流利到没有一点口音的汉语,不禁觉得诧异:“你也是……中国人?”

初华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说:“我出生在天津。”

她不敢当着中国人的面承认自己是中国人。

在后来的交谈中,初华才知道章长清原来是大阪市立高等商业学校的老师,之前他寄过来的书也确实是学校教材,他说这些教材选题新颖,案例生动有趣,非常适合搬到国内,让中国的大学都使用这本教材。他此前已经向日本的学校请示了这件事,但由于平时工作忙,又没有人手,便一直搁置下来,直到他在报纸上看到了她的广告。

“我想请初华小姐把剩下的部分也一并翻译出来,最好在明年开春上学前这本书就能被送到中国,到时候我可以付你三倍的工钱。”

初华低头翻着教材,她想自己熬一个月的大夜译完这本书是没有问题的,于是很快答应了下来:“我可以帮忙翻译完这本书,至于工钱,您按市场价来付就行了。”

“这怎么行?”章长清也翻译过一些教材,他知道这其中的辛苦。

初华只笑着说:“我知道您是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我也非常乐意和您一起做这样的事。”

“那等这本书译完,我请你来家里吃顿饭。”他说,“我的夫人是天津人,她最会做天津的坛子肉了,全是老天津的味道。”

在章长清的认识里,虽然面前的小姐穿的是和服,但她一定是中国人。

初华欣然应下,即使她从没吃过天津的坛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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