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遇

黎原看着那女子的背影清了清嗓子发出声响。

宋可妤听到人声原本还在微微耸动的肩膀当即被惊得停了下来，一转头看向了发出声响的黎原。

见到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子，宋可妤吃了一惊吓得身体都往后挪动了些许，她高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黎原不躲不避迎上了她看向自己的视线，也将她的恐慌收入眼底。黎原只好开口解释道：“这里是亭阳村的地界，我是住在村子里的猎户。”

说罢微微侧身示意她看向自己背在身后的猎物和弓箭。

宋可妤见眼前这名男子没有靠近的意思，悄悄松了口气，等她看清这人身后的东西后，便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心。

眼中的惊慌消失不见，转而闪过了一瞬的欣喜。

在这里打转了这么长时间都没遇见半个人影，宋可妤还以为自己来到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现如今终于遇上了人，而且知道山下就有村落，她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她扶着树干站了起来，主动解释道：“我姓宋，宋可妤。原本与家人路过此地，不料途中失散如今困在了这山中，能否请你送我下山？”

见他没有反应，宋可妤连忙补充道：“当然，事后必有答谢。”

黎原闻言没有立即答应，而是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对方。

头上的发丝虽然散乱着，但不难看出之前梳理得整齐细致的样子。小巧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却也掩盖不了她五官原本的精致。

她身上穿着的衣裳，单看布料也不是寻常农户人家穿用得起的。

一位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

这是黎原看到眼前这位行色狼狈的女子后的第一印象。

像他这种整日往来于山间村户的人来说，日日见得最多的也不过是埋首于农田的乡亲，对于富家千金的全部印象都来源于镇上的小姐们。

想起她们娇蛮跋扈的性子和挥金如土铺张浪费的手笔，黎原不禁皱起了眉，他对这种人委实没有什么好印象。

更何况单看宋可妤这副模样也知道她出现在此的缘由不会是迷路这么简单，遮遮掩掩形迹可疑的举动更是让他不想多加沾染。

无论如何总归不是他们这种寻常百姓能够招惹的，黎原心中如是想道。

回过神来，他伸手指了个方向，说道：“从这里下去，一路向东，约莫再走一个半时辰左右便能下山。”

闻言宋可妤不由得愣了一瞬，问道：“只是如此？”

黎原肯定道：“只需如此。”

宋可妤不敢置信这世上还有如此铁石心肠的人。

任谁见到她这落难女子，就算不心生怜悯小心呵护，也总该知情识趣送她一程吧？怎的这猎户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她思来想去，难不成这人是嫌自己开得价太低了？

于是宋可妤又道：“只要你能将我平安送下山寻得家人，要多少报酬都由你定。”

虽然封州的宋家是没落了，但只要还有叔父在，宋可妤总归不会连这点钱都付不起。

对宋可妤许诺的酬劳黎原并不心动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直截了当的拒绝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宋姑娘请自便。”

说罢黎原便准备转身离去，宋可妤连忙出声制止：“你等等！”

黎原转身看向她：“宋姑娘可还有其他事？”

宋可妤不解，他们明明之前素未蒙面，为何这猎户对自己如此疏远。往常若是遇上这般不识抬举的人，宋可妤肯定不费半点口舌掉头就走，可如今是她有求于人只能暂时忍气吞声。

“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既然替我指了路，为何不能好事做到底，再送我一程？”宋可妤恳求道。

“姑娘要下山，既然我替你指了路，那便是仁至义尽。”黎原说道：“况且姑娘四肢健全，看上去也没受什么外伤，缘何非要拉上我这一个陌生人作伴。”

“这当然是因为”宋可妤原本脱口而出的话说到一半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黎原一脸莫名其妙：“因为什么？”

宋可妤心虚的重复道：“因为我不识路。”

她自小身边就跟着一堆下人，事事都有下人帮她打点好，谁也没人教过她如何在这山间里辨识方向。

这人嘴上说得轻描淡写，但宋可妤自己心里清楚，若没有旁人领路，自己只会又回到独自一人在这林里打转的时候，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才下得了山。

没有熟悉地形的人领路，即便知道如何下山也毫无用处。

想到这里她又理直气壮了起来：“这山上草木蔽日，就算不是我，谁能保证仅凭你那番话就能下山。”

“”

这山间的景物都大同小异，黎原常年混迹在此却能轻易分辨，是以指个路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原先想着只要告诉宋可妤下山的方向，便可以不必再理会其他，却没想过会出现这种纰漏。

见黎原没有马上开口反驳，神情也有些松动，宋可妤便知道他被自己说动了，继续试探道：“难不成你就看着我在这山中自生自灭？”

话已至此，黎原若再推三阻四就当真是见死不救了。他看了宋可妤一眼，最后还是妥协了：“我可以为你带路，只是下山之前你都得听我的。”

“当然。”听到这话的宋可妤十分欣喜，她补充道：“你放心，只要我下了山，总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两人商议妥当便准备启程，这时宋可妤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猎户的名字，于是问道：“还未问过如何称呼？”

“叫我黎原便好。”

宋可妤喃喃重复了几句黎原的名字，看着黎原挺拔的背影想起他对自己敬而远之的态度，不由得撇嘴小声腹徘了几句。

两人一前一后朝山下走去，黎原在前领路，宋可妤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

走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宋可妤就开始叫苦不迭的抱怨道：“究竟还要走多久啊，我走不动了，不如停下来歇歇吧？”

黎原早就预想到了这场景，他头也不回的驳回了宋可妤的要求：“走不动也得走，路还长着呢。”

宋可妤感觉自己的左脚有些肿胀，她继续说道：“我的脚痛死了，你都不会累吗？”

黎原闻言瞟了一眼宋可妤的脚踝，只是些微有些肿胀，应该没什么大碍。即便如此他还是放任了宋可妤坐在原地的举动，等了片刻才催促着她起身上路。

宋可妤早就对黎原软硬不吃的臭脾气略有领会，揉了揉自己有些发肿的脚踝只好继续上路。

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每走一段路宋可妤就会叫喊着说自己脚痛要求休息，黎原偶尔会停下来，大部分时间不予理会。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宋可妤麻木的迈动双腿，只觉得自己浑身疲惫，本来只是隐隐作痛的脚也开始越来越难以忍受，看着前面依旧面色如常的黎原，她终于忍耐不住再一次停下脚步，理直气壮道：“我走不动了，我要休息！”

黎原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抬头看了看逐渐昏黄的天色，说道：“今日得在山上过夜了。”

宋可妤听到黎原的话后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为什么？”

“要不了半个时辰就会日落，天色一暗就赶不了路了。”黎原说道。

宋可妤说道：“你先前不是说下山只需要一个半时辰吗？这样算起来我们至多再走半个时辰便可以下山，何必留在这山上过夜？”

“我们的行程太慢了，花费的时间比预计的要长，这种速度天黑之前是下不了山的。”

宋可妤还是不依不饶道：“即便如此，也差不了多少才是吧，路程早就过半，哪用得了那么长时间。”

“你以为是因为谁东推西阻拖慢了速度？”黎原闻言皱起了眉头。

宋可妤哑口无言心虚的低下了头。虽然她心知是自己娇气了些，但自己毕竟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从前出门也都是车马代步，没徒步走过这么远的路，这路上的进程慢怎么能怪到她头上来。

“即便如此，也没必要在这山上过夜呀。”宋可妤理屈词穷道。

黎原耐着性子解释道：“山路崎岖难行，等天色一暗四周都是漆黑一片，仅凭肉眼难以视物，若是不小心陷入什么坑洞跌到山崖，那就是自掘坟墓。”

他又放缓语气道：“山上搭了一处木屋，附近的猎户若是来不及下山可以去那里稍作休息，虽然有些简陋但总不至于幕天席地。”

宋可妤反驳道：“可是眼下这天色还早，说不定我们能赶得及下山呢？总要试试吧？”

不是黎原不想如此，只是这里距离那山上的木屋还有段距离，他们步行过去也需要时间。不趁着天亮改道而行，等天一暗下来，他们就当真只能餐风露宿了。

听完黎原解释的宋可妤却小声的嘀咕着：“这穷山僻壤搭的屋子和幕天席地也差不了多少。”

黎原正要说些什么，宋可妤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边似乎有什么光滑冰凉的东西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