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白鹅

宋可妤每日她都在翠翠的搀扶下拄着拐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这样练习了好几日，总算能熟悉运用了那根拐杖，如今也不需要旁人的帮助，也能走上一会儿。

自觉能熟练使用工具的宋可妤，不想继续待在这小小的房间内，她今日有更大的抱负，那就是在院子里走上一走。

翠翠看着宋可妤一步一步朝房门口移动，她先一步打开门走了出去，宋可妤紧随其后。

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宋可妤长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重获新生。她从没像现在瞧什么都喜欢。

蔚蓝的天，游动的云，灰黑的瓦，看不出质地的墙，一一映入宋可妤的眼帘，她又看向院子里的陈设，一堆摆放整齐的柴火，角落是一些笼子，笼子外还有一些禽类在四处走来走去，还有一只小跑着向她而来，看着距离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宋可妤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再一看，迎面一只大鹅压低着身子，扑闪着翅膀直冲她而来。

那架势那模样，任谁瞧着都不会觉得友善。

宋可妤更是已经慌了，她眼看着那大鹅离自己越来越近，下意识就想往回躲，脚却跟不上身子，转头就被门槛绊倒在地。

“宋姐姐！”翠翠站在原地大喊，眼看着大鹅快要逼近，翠翠上前拦住它的去路，伸手就要抱住鹅颈，没想到它低下了头，朝另一边让去，换了个方向依旧冲宋可妤奔来。

翠翠换了个对象继续喊：“小翠！快停下！”

宋可妤一回头就看到那鹅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高声叫翠翠。

翠翠赶忙上前继续拦，她一拦，那鹅就绕头跑。翠翠就这样跟鹅的屁股后，一直撵，想要把鹅撵回笼子里去，那鹅就在院子里来回转，只要一抓住空挡就往宋可妤身边凑。

宋可妤摔得膝盖胳膊都疼，心里只惦记着那鹅，匀不出半分力道让自己爬起来。只在翠翠快拦不住的时候，吓得叫几声。

一时间院子里闹成一团。

黎原在自己房里就听到外面吵嚷得厉害，他便想出门看看翠翠她们在闹什么。

谁知他刚迈出门口，就见一只大鹅低着身子伸长脖子路过自己的身边，他想都没想，一把抓住它的脖子将鹅提了起来。

“这是干什么呢？”黎原看着院子里这一团乱像问道。

整个院子被扬得到处是尘土，原本摆放好的工具也东倒西歪，不知道是怎么被撞倒的，鸡倒是聪明，还知道飞到了笼子上躲着。翠翠站在黎原不远处喘着气，身上的衣裳也全是灰尘。黎原侧头一看，宋可妤背朝天窝在翠翠房门口。

翠翠伸手抹了一把脸，手上的灰都抹到了脸上，她有些委屈的说：“小翠，小翠它不听话。”

憋了半天也只总结出了这个。黎原看了看被自己提在手上的鹅，全然没有方才在翠翠和宋可妤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反倒乖乖的一动不动。

黎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提着那只被叫小翠的鹅来到了笼子前，把它一把塞了进去。连带着在一旁冒头的鸡也一并被塞回了鸡笼里。

翠翠站在宋可妤的身边，来回尝试就是不知道如何下手，她只好小声的向黎原求助：“哥哥”

黎原来到宋可妤身边，用手臂揽住她的腰把人捞了起来，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背，稍稍调整了下姿势，就把宋可妤抱在了怀里。

宋可妤稍稍缓过了神，被黎原看到自己窘态这件事让她羞愤难当，想告诉黎原把她放下她自己能走回去。

“你”谁知刚开口看见黎原看过来的视线，她又乖乖闭上了嘴。

黎原抱着宋可妤回到了房里，把她放在了床边，退了几步。

宋可妤还是有些尴尬，她低下头不敢直视黎原，小声的道了声谢。

黎原本想蹲下看看宋可妤的伤势如何，刚弯了下腰就又僵住了，片刻又像没事发生似的站直了身子，宋可妤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什么都没发现。倒是翠翠看着自家哥哥弯下腰什么都没做又默默直起来的举动，觉得莫名其妙。

“翠翠。”黎原转身叫道：“你去打盆水，把自己和宋姑娘收拾一下，我去趟孟家找孟郎中过来。”

宋可妤这下子顾不上羞愤，她出声问道：“找孟郎中来做什么？”

黎原看了她的脚伤一眼，意味十分明显。宋可妤心想不但让黎原见识了自己的丑态，还要让孟郎中知道自己受伤了。若到时他问起始末，难不成还说是被鹅吓得自己绊倒了？

想到这里宋可妤只觉得荒唐，她于是赶忙阻止道：“我不过是摔了一跤，不是什么大事，这伤也不疼，不用找孟郎中来了，我自己歇歇就好。”

翠翠担心的说道：“宋姐姐，还是找郎中来看看吧？若是我早些抓住小翠，你说不定也不会如此了。”

黎原也说道：“你如今正是恢复的时候，必须格外注意，若是旧伤还未痊愈又添了新伤就麻烦了，还是请孟郎中看看得好。”

这两人一唱一和，把宋可妤说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出别的借口来婉拒，说着话黎原就已经走出了门口，宋可妤再想阻止也为时已晚。

孟怀才正在家里晾晒着药材，就看到黎原找上了门，起初他心里还纳闷，算算日子，还不到之间给借助黎家的姑娘看诊的日子，黎原怎么这会儿就跑来了。

难不成那姑娘的伤势有什么不妥？

等他被带到黎家，看到一片狼藉的院子，又听完了翠翠说得经过，不禁一时失语。

“就绊了一跤？”孟怀才再次确认道。

翠翠表情凝重，担忧的回道：“嗯，是不是很严重？”

孟怀才实在没忍住，给翠翠和黎原头上一人来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说话也不说清楚，吓我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翠翠抱着自己的头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是谁，说出了什么事都得找他过来瞧瞧。”

“你说什么？”孟怀才没听清翠翠的话，一边检查宋可妤的伤一边问道，翠翠不敢吱声，只默默往外走了几步。

孟怀才仔细诊断过后，告诉他们并无大碍，只是日后一点要加倍小心，若是在未痊愈之前再伤了脚，就不是喝几贴药那么简单的事了。

黎原把孟郎中送到院内，准备付这次的诊费，孟怀才一把就把钱推回了他的怀中，没好气道：“这次就算了，下次若是再虚晃一朝，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就气呼呼的走了。

黎原看着乱七八糟的院子，只好撸起袖子重新收拾整齐。扫地洒水，摆放罗列，一会功夫之后才终于收拾得恢复如常。

收拾到笼子前，看着里面还安安分分待着的鹅，黎原蹲了下来用手指敲了敲笼子边缘，原本安安静静鹅立刻变得精神抖擞，当即就叫了起来。

黎原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随着这阵阵鹅叫，继续收拾院子里其他的东西。

“有人在家吗？”李青站在黎家门外叫道，时不时上手敲打一下木门。

不一会儿就有人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头刚好抵在李青腰间的小姑娘把门从里面打来了。

“你找谁？”那小姑娘问道。

这应该就是黎原的妹妹翠翠，李青心想。他问道：“我是村长家的，你哥哥在家吗？”

这村子里的人，翠翠几乎都认识，眼前这个人说要找自己的哥哥，翠翠却瞧得眼生得很，谁知道这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翠翠想起郝大娘说的故事，有些人就是会趁着家里没有大人，把独自在家的孩子拐走，一旦不小心着了这些人的道，从此以后可就再也回不到亲人身边了。这种人通常被叫做拐子。

如今这家里只有自己和宋姐姐在家，宋可妤身上有伤，也要翠翠照顾，翠翠便更加警觉了。

翠翠把一半脸挡在了门后，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我哥去挑水了，你等会儿再来吧。”

说着就把门重新阖上了，丝毫没有请李青进去坐的意思。

翠翠从门里把门闩上了，李青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李青吃了闭门羹，悻悻的摸了摸鼻子。看翠翠的样子，应该是把他当做陌生人防备了，不过他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半途返回去的道理，于是他站在黎家的屋檐下等着黎原。

黎原挑着一担子水往家走，快要到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自家门口站了一个身影，他走到近前才发现原来是李青。

“青哥，你怎么来了？”黎原放下肩上的担子问道。

“我有话同你说。”李青看了看他脚边的水桶，体贴的说道：“你先忙你的，我在这儿等着。”

黎原不好意思让他久等，便想让他到家里坐，刚上前想推开自家的院门，结果使了使力却都没能把门推开，他自言自语道：“奇怪了，我走前没锁门啊。”

李青在这里等了半晌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毕竟这门就是在他眼前关上的，但他也不好当着黎原的面戳破，只能装聋作哑。

黎原让李青稍等片刻，自己一边拍门一边叫翠翠的名字。

翠翠听到外面又传来敲门的声音，这次与之前不同的是除了敲门声还有黎原的叫喊声，她赶紧跑出去把门闩打开，只见自家哥哥和那个眼生的人站在一起。

“这门怎么关了？”黎原一边推开半掩的门，一边问前来开门的翠翠。

翠翠没说话，只让开门让黎原进来，跟着他进门的还有那个眼生的人。

这么说来这人当真是来找哥哥的，翠翠好奇的看着跟着黎原进来的李青。黎原见状解释道：“这是李青，村长的儿子。”

李青和黎原都是少时便认识的，原先本也见过翠翠的，只是当时她年纪小，记不住事，黎原估计她也没印象，索性就当从头认识。

“李青哥哥好。”翠翠乖巧的问候道。

黎原摸了摸翠翠头让她去准备些茶来，他伸手请李青进去：“青哥你进来等吧，我把这两桶水灌进缸里就来。”

说罢便转身就把放在门口的两桶水提了进来。

李青被翠翠领着去了堂屋，坐了没一会黎原就来了。

他坐到李青对面问道：“青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青缓了缓才开口道：“就是你上次同我爹商量的那件事，我爹全告诉我了，村里的意思是让我牵头，带上几个人去山上看看。”

他这么一说黎原就明白了他来这里的用意，看到村长还是把自己话听进去了，并没有打算把他排除在外。

“这里面也包括我，对么？”若非如此，李青也不必多此一举白跑一趟。

李青点了点头。

“人都选好了吗？”黎原问道。

李青说道：“人都已经选好了，从三叔公和五叔伯他们身边挑了几个身手不错的，到时就可以同我们一起上山。”

“只是暂时还没定下如何行动，我想着你熟悉山上的地形，便特地来同你商量一下。”

黎原听完后问道：“现如今一共有多少人？”

“加上你我一共八个。”李青也没瞒着他，直接说道。

八个

黎原皱起了眉：“太多了。”

“村里的意思是，暂时还不清楚他们的动向，人多一点也能防止意外。”李青解释道：“况且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什么时候会有动作，到时轮岗上山也算有备无患。”

黎原想了想，还是说道：“这样不行，人太多了，这些人若是一同上山，别说探查了，被对方发现也只是迟早的事。”

这样一说李青也觉得有些不妥，他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不如我们两两结伴分成一组，每次上山最多只派两个人，这样既方便隐藏，也不容易出错。”黎原提议道。

那么多人在山上来回走动，别说人了，就连几只鸟都能暴露他们的行踪，他们还是小心谨慎些得好。

黎原看李青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在考虑什么，便急着没说话。

李青想了想继续说道：“这样也行，只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们这些人里，除了你熟悉山上的路，其他人上了山就相当于两眼一抓瞎，若是再分开走，到时也是费力不讨好，别说发现山贼们的行踪，恐怕还得出别的问题。”李青说道。

黎原一想也是，这样一来便本末倒置了，看来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李青见他为难，心知这些问题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便劝他先放宽心，一步一步来。

黎原也只能暂且妥协：“这样吧，还是先把日子和人手定下来，其余的我们再做打算。”

在想不出最好的解决方式之前，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件事既然商量妥当，李青便要告辞，黎原起身相送，两人走到院里，李青看到了被关在笼子里的鸡和鹅。

有人养鸡只是为了鸡蛋，所以李青见鸡关在笼子里还没什么想法，只是这鹅，本身体型就大，村子里都是放到笼子外面养，甚至有些还会让它们在村子里随便跑。

所以李青见到黎原把鹅关在笼子就十分新奇，若说是特意为之，怎的也不找个大些的笼子，这大鹅关在一个小小的鸡笼里，看着憋屈得很。

他摸不着头脑的问道：“这鹅怎么关在鸡笼里？”

黎原瞟了一眼，轻描淡写道：“它惹了事，关里面好叫它反省反省。”

李青还以为黎原在说笑，跟着笑了两声就没再问。翠翠端着茶水从灶间出来才发现客人已经走了。

“哥哥，这茶”

兄妹两人都不是讲究的主，平日顶多也就是喝些烧开的热水。茶这玩意儿还是前年黎原带翠翠去赶集，她一时兴起非要买的东西，价格虽然不菲，但买回来后才发现他们俩谁都不喜欢喝，从此便只好被放到了柜子的角落，等到黎家什么时候有客人到访，黎原他们才会象征性的拿出来招待，可直到现在还没把这些茶喝完。

李青今日第一次上门，黎原也是想都没想就让翠翠泡茶来招待他。

可如今人走了，这茶还没着落了。

黎原看了她手上端着的茶杯一眼，茶叶飘在热水里，还能隐隐闻到散发出来的茶香，看上去很像那么回事。

回想起自己买茶花下的钱，黎原说道：“别浪费了，拿去给宋姑娘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