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来到新的世界

长安，暴雨倾盆，未央宫外集市上一家小酒馆内，掌柜正在后厨骂伙计，骂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骂到动情之处，几乎声嘶力竭。

一位路人受大雨阻碍，在酒馆内歇脚，听见掌柜口吐芬芳，便想打个圆场救一救伙计，喊道：“掌柜的，来壶好酒解渴！”掌柜耳力极好，应了一声，顷刻间便端着酒壶从后厨出来。

路人笑道，“掌柜好耳力！刚才听你训斥伙计，是怎么回事？”

掌柜打个哈哈，说道：“这小厮！昨日店里一个熟客路过时交代，今晚想在城外的家中招待朋友，让店里务必提前送两壶好酒过去，可以额外多付些跑腿费。不巧的是，一过正午就开始下雨，而且越下越大，这炸雷，一会儿一个。”

路人说道：“是啊，都说春雨贵如油，这样的下法，倒像是到了夏天。”

掌柜连说是是，“眼看这雨停不下来，一说要出城去送酒，这天杀的小厮死活不肯去，说是怕被雷劈。你说你又没做什么坏事，雷公哪有功夫去劈你？还不如趁着天还早，早去早回。再说生意人要以诚信为本，败坏了自己信誉是小事，耽误了客人的宴席才是天大的事啊，客官你说我能不往死里骂他吗？”

路人笑了，“掌柜好会说话，还是信誉是大事。不过这样说来，你骂两句倒也没错，关键还是要把酒给送到啊。”“是啊，没有办法，看来只能用棍棒伺候这小厮了。”掌柜恨恨地说。

路人说，“有个法子你看可行不可行，不是说有额外的跑腿费吗？你都让那小厮得了去，料想他就不会再怕被雷劈了！”一提到分钱，掌柜面有难色，但想了想说，“也只能这样了。”

不多时，路人见那小厮身披蓑衣，戴着个大斗笠，背着两个酒葫芦，撅着嘴出了酒馆，往城门方向走去。

小厮到了城门口，站岗的兵士因为常去酒馆饮酒，也认识小厮，看他背着酒葫芦就知道他去送酒，便调侃到：“这鬼天气还出去工作吗？祝你走好运捡个媳妇回来啊！”

小厮知道惹不起，一肚子气也不敢发，讪讪的笑了笑。

出了城就是土路，被雨一淋就成泥糊涂了。小厮深一脚浅一脚的一边走一边骂，也听不出是在骂谁，许是能想起来的仇人都骂了一个遍。

正走着，一道巨大的闪电落在道路的尽头，像有人用斧子把天空生劈开了一道口子，被撕裂的口子刹那间扩散到地上，半个天都被刷的惨白，每个拳头般大小的雨滴都完整地映射出这道闪电。小厮吓得也不敢再看，连忙压低了斗笠、捂紧了耳朵，继续向前走，小半盏茶的功夫，雷声滚滚而过......

快到路的尽头，小厮看到了一颗被劈成两半的大树，树上火星点点，树冠冒着黑烟，树下似乎还卧着一只大狗。走近一看，哪里有狗，原来是个人！小厮连忙走近，见这人虽奇装异服，却面容清秀，身上也还不太湿，似乎只是晕倒了，便蹲下摸了摸他，还活着。小厮暗想“这是从树里生出来的人吧？又或许是宫里给皇帝唱戏的，戏服倒也还干净利落，只是不知扮的是哪个朝代的人。”边想边把树下人拖到一旁，脱下蓑衣盖在他身上挡雨，小声嘟囔“还是救你一下吧，在树底下，你还得被劈！等小爷送完酒回来，你如果还在这里，小爷今天就大发慈悲救你回去。”

小厮自去送酒，领了赏钱不提，等回到原处，发现树下人已然不见踪影。小厮想，“不会被狼叼走了吧，连蓑衣也一起叼走了。”一想到狼，小厮不寒而栗，赶紧赶路，路过门口又被站岗的兵士调侃了几句，说怎么没有捡到个媳妇，小厮也不恼，径直回了酒馆。

回到酒馆，小厮交了任务，换上干净衣服就去点灯，掌柜说道：“就点一盏吧，把门板都上了吧，这么大的雨，不会有人来了。”外面大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春雷夹杂着雨声从门板的缝隙中挤了进来。

小厮说，“掌柜的，今天我遇到了一个稀罕事，荒郊野外的一道闪电把树劈成了两半，里面生出个穿着戏服的英俊小生，看见我就直呼大哥，还说自己是从树里出生的，注定是要和皇帝一起唱戏的。我见他淋着雨可怜，就把蓑衣送给了他，他感激我的恩情，还说待到自己发达之时，一定给我个大官当当。”

掌柜听后无动于衷，一看就是在酒馆经常听人吹牛，也见怪不怪了，面无表情的说道：“蓑衣钱从你这月的工钱里扣，打更的张三病了，今天前半夜你替他打更，我去后面算账了。”小厮一脸的不高兴。

入夜后没多久雨就停了，小厮替了张三的班，午夜前后又把打更的任务交给了后半夜的打更人，返回的时候路过安门大街，这里有一处废弃的高台，都说是秦朝修建章台的时候，杀头用的。传说蔺相如和后来的荆轲当时都已经死在章台宫了，但又被拖了出来，在这里砍了脑袋。

还很小的时候，小厮就常站在这个高台上远眺。这会儿，小厮又爬上了高台，这个位置不但能看到未央宫的一角，也能看到长安城整条的安门大街。小厮深吸了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望向远处的未央宫。

他在酒馆常听说书人讲：高祖称帝后，本想定都洛阳，在张良的劝说下定都关中，后来开始修建未央宫。未央宫是汉朝的正宫，建于高祖七年，位于长安城地势最高的西南角龙首原上，因在长安城安门大街之西，又称西宫。未央宫是在秦朝章台的基础上由萧何监造，萧何曾是高祖的重臣，为汉朝打下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但萧何虽深谙兵法，但不善权谋、优柔寡断，后期自持无敌、功高盖主，终究没有落得个好下场，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汉后，未央宫仍是多个朝代的理政之地，延续了一千多年，是中国历史上存在时间最长，使用朝代最多的皇宫。）

此刻，繁华的安门大街一片寂静，街道从眼前蜿蜒向远处，沿街店铺门口的灯笼在微风中摇曳，谁家的门板没有扣好，咯吱咯吱作响，一个醉汉趴在路边呕吐，被巡夜的士兵带回衙门，巷口窜出一只野猫，向小厮的方向凝视了许久后消失不见，夜色里传来小虫的啾啾声，和着打更人的吆喝声，勾勒出一个新的世界。

未央宫方向隐隐传来了钟声，小厮望去，见宫里有白色的小人儿走来走去，隐约传来人声和哭声，人声缥缈，听去似乎是“龙驭......宾天......”

小厮打了个哈欠，想起了那个没被雷劈死的奇装异服的树中人，也不知道那人是否还活着，如果还活着，现在不知道在这一世的哪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