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四）

吴清宇此言一出，那鬼物明显楞了一下，他未曾想到还有人能仅凭衣着就认出他是夜郎国人，只见他喉头滚动，四周突然响起一个怪异的声音：“小子，看在你能一眼认出我是夜郎国人的份上，我就将名字告诉你，我乃夜郎国大祭司竹衍。”

“阁下竟是夜郎国大祭司，失敬。我观阁下情况，似是中了禁魂术。不如做场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如果你能答应以后都不再残害他人，我就放阁下离去；如若不然，我就只能替天行道了。”

“不行。”还未等竹衍回答，董钧沛先开口道，作为一名警务人员，他无法容忍有凶手在行凶后仍逍遥法外，不管这个凶手是人，还是现在所谓的这个鬼，他都要将凶手绳之以法，所以在吴清宇说出只要这个鬼物答应不再杀人就放他走时，立即就反对了起来。

闻言，竹衍并不答话，只是传来一阵森冷的笑声，随后身形一动，猛然扑向了吴清宇，而吴清宇却岿然不动，他知道以竹衍的能力，无法突破这五行阵，现在看起来虽然吓人，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但就在这时，竹衍身后的方向，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大胆妖邪，竟敢残害无辜，看我收了你。”声音的主人速度极快，刚出声时，吴清宇三人还听得不太真切，但在短短一句话的时间里，已可看到青年离他们已不到20米的距离，竹衍听到身后来人，警惕的转身看去，然而就是他这一转身，那青年顿时看清了竹衍骇人的样貌，本是如风的脚步，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凑巧的是，他这么一摔，右手正好碰倒了吴清宇插在地上的一面小旗，阵法顿时消散，竹衍见状，立即朝着空中逃去，而吴清宇虽然反应极快，也只来得及甩出一张符咒击中了竹衍，但竹衍也是早有防备，虽被吴清宇的符咒击中，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却未能将其击杀，只能看着他消失在夜空中。

竹衍消失后，吴清宇三人看向了从地上站起来的青年，穿着一身休闲体恤，略显稚嫩的面容因摔了一跤显得有些狼狈，此时的他见吴清宇三人看向自己，吴清宇面带微笑，看不出心中在盘算什么，而另外两人，则显得有些恼怒，显然自己刚才好心办了坏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尴尬的笑了笑，显得有些无所适从，见他这副模样，吴清宇开口问道：“刚出山，第一次见到鬼物？”男子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见到吴清宇似乎还想和这名青年交谈下去，董钧沛忙出言打断道：“清宇，那鬼物跑了，还有办法抓到吗？”

“他被我打伤了，短时间内是不能出来作恶了，如果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能从张铭的身上入手了。”

“张铭？这鬼物目前杀的两人，我们走访过，并没有什么交集，他袭击的目标应该是随机性的，张铭作为他随机选择的一个目标，能找出什么线索？”

“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但竹衍是被人施了禁魂术，如果要恢复五感，必须找到他被封存的五官才行，但今晚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有了眼睛和耳朵，而死去的两人，则是被剜去眼睛和耳朵，现在回想起来，竹衍曾是夜郎国大祭司，他应该是用了类似移花接木的术法，可以用别人的五感换取自己的五感，而这一类的术法，必然要与施术者有直接或间接的接触，才能施展，所以，我想张铭应该知道些什么。董局，现在张铭在什么地方，我们现在就过去询问一下。”

“好的。”董钧沛才答应了吴清宇，王志超就拿出手机开始联系监控张铭的人，一番通话后，王志超挂断电话后说道：“董局，张铭就在自己家中。”

“行，我把这里收拾下，立即就过去。”说完，吴清宇就开始将布置好的小旗，以及石桌上的物品放回包里，并让那名青年也和他们一起过去。虽然不明白吴清宇为什么要叫上这么青年，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董钧沛发现吴清宇做事给他一种老成持重的感觉，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所以也就没有多问。

在车上，吴清宇自来熟的和这名青年交谈了起来，青年男子名叫韩振恒，原本是青城山的弟子，一年前满十八岁的时候，师父为他起了一卦，说他要入世修行，才可精进，然后就赶他下山来参加高考，又在他的志愿表上，给他填了贵州大学生物系，说是道法自然，生物系是研究生物，包括植物、动物和微生物的结构、功能、发生和发展规律的科学，是自然科学的一个部分，应该会对他修道有帮助，并嘱咐他，如在山下遇到妖邪作祟，自当斩妖驱邪，接着就打发他来贵阳上学了。最近发生的事，他也察觉到了异常，今晚是感受到这里的煞气，就匆忙的赶来查看，结果却把事情办砸了，说到这里，韩振恒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几人听得一阵无语，总感觉这师父不太靠谱，教出来的徒弟还能被鬼怪吓到摔倒，如果当时没有吴清宇等人，他一个人面对鬼物，就摔这一下，让鬼物有机可乘，估计就得人生重开了。一般来说，在让弟子单独修行前，师父都会带着弟子去见识一下妖邪的多变，因为妖邪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人的恐惧作祟，所以只有让弟子多见几次，克服这种恐惧，才能从容的应对，韩振恒显然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所以才会被竹衍的样貌吓得摔倒。

几人来到张铭居住的老旧住宅区后，才下车，就有一名便衣警察走了过来和他们打招呼，吴清宇几人跟在董钧沛身后，一边听着这名警员汇报张铭的情况，一边朝着张铭家走去，不一会儿，几人就来到了张铭家的门口。就在一名警员准备敲门时，吴清宇对董钧沛说道：“董局，就我们四个人进去吧，人多了，对方可能会有压力，从而故意隐瞒一些东西。”

听到吴清宇的话，董钧沛明白他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这也符合他的想法，于是点头道：“也对，突然被这么多警察围着，一般人确实会被吓到，就我和志超，还有这两位辅助办案的人员去见张铭吧，你们先下去休息会儿，这段时间一直监控一个人，应该也有些累了。”

“好的，董局，那我们先下去了。”说完，其他几人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待几人走后，王志超走到张铭家门前，敲了敲门，却没有反应，王志超就用力的又敲了下，里面传来一个疲惫的男声：“谁啊！”

“警察。”

接着就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朝着门走来，门打开后，一张憔悴的面容印在了吴清宇等人眼中，见到几人后，王志超首先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张铭开口问道：“王警官，我没犯什么法，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进去再说。”王志超说罢，就朝屋内走去，进屋后，几人打量了一番这个屋子，大约50平米左右，被格出了一间卧室，一个卫生间，以及兼具厨房功能的客厅，陈设简单，卧室里就一张床和一套书桌，客厅里就只有一个桌子和几把椅子，几人坐下后，王志超示意张铭坐到他的对面，随后开口问道：“你叫张铭，贵州大学三年级生，对吧？”

“是的。”

“最近贵阳市内发生了两起凶杀案，你知道吗？”

张铭听王志超提到最近发生的凶杀案，略显犹豫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那两名受害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张铭否认道，但吴清宇、董钧沛及王志超都发现，在王志超提到凶杀案的时候，张铭的眼神就有一些躲闪，在回答不认识两名受害人时，更是不自主的避开了王志超的眼睛，三人顿时明白，张铭在说谎。

就在王志超准备继续通过询问来找出他的破绽时，吴清宇眼神示意王志超停下，然后故意用一种低沉的语调说道：“你最近是不是总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注视着，但当你环顾四周时，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这种感觉在夜晚尤其的明显，睡着以后，总是反复的做着同样的恶梦，在你的梦中，有一个穿着古怪的男子，以残忍的方式将你杀死，虽然是梦，但梦中被折磨着杀死的感觉却异常的真实，不论你怎么挣扎，在被杀死前，都没办法醒过来，但在今天晚上，这些感觉却突然消失了，你是不是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吴清宇一直看着张铭，张铭在他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脸上的表情从难以置信到震惊，最终定格为恐惧，很显然，吴清宇所描述的，就是他这几日的真实感受，但今天晚上，那种让他近乎崩溃的怪异感受消失了，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好起来的时候，吴清宇轻描淡写的将他这几天所受的折磨说了出来，无异于伤口撒盐的行为，让张铭又想起来这几天纠缠着他的梦魇。

随着张铭陷入恐惧之中，几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张铭平复心情，这间屋子顿时显得极为安静，只能听到张铭粗重的喘气声，几分钟后，张铭终于压下了那份恐惧感，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清宇轻笑道：“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你现在首要的，难道不应该是咨询我能不能帮你彻底摆脱这种情况吗？”

吴清宇的这番话，顿时让张铭一个激灵，既然这个人能看出自己遇到的情况，那么也许就能解决他身上这个诡异的事，于是张铭激动的看向吴清宇，正要开口询问吴清宇的时候，吴清宇却摇了摇头：“不能。”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瞬间浇灭了张铭刚刚燃起的希望，又变得一脸的颓然，而吴清宇顿了顿之后又道：“如果你仍对我们隐瞒事实的话，那么我确实是爱莫能助，或许某天，你的梦境就会变为现实，李兴凯与林福龙的结局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张铭在听到吴清宇让他说出事情真相后，惨白面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不知心里在盘算什么，吴清宇等人也不催促，就这么安静的等着他的回答。张铭内心纠结一阵后，表情从犹豫变为了坚定，终于下定了决心，直视着吴清宇渴望的说道：“我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但我希望得到你的保证，让我从这诡异的情况中解脱出来。”

吴清宇点了点头，表示帮他摆脱这种情况，得到吴清宇的保证，张铭一直提着的心，终是安定了下来。接着张铭就向四人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王志超也拿出录音笔，将张铭的话录了下来。

这一切要从四月底那天开始说起，当时临近五一长假，学校的放假通知下来后，张铭正在考虑是要回家，还是约同学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他接到了赵亮的电话，这人原来是贵州大学的学生，现在已经毕业了，在就读的时候，与他关系较好，赵亮在电话中说是有一件有趣的事，想让他一起参与，让他到家里来商量，出于好奇心，他就同意了，但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决定，简直就是他这辈子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吃过午饭后，下午没有课的张铭直接来到了赵亮目前在贵阳市的住所，来到这里后，屋子里除了赵亮外，还有四个他不认识的人，这四人中，就包括了李兴凯和林福龙，还有两人分别叫孙利和谢启刚。通过张铭的描述，这几人基本都不认识，赵亮只认识孙利、谢启刚和张铭，李兴凯是孙利叫来的，林福龙则是谢启刚找来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警察在进行走访的时候没有发现李兴凯和林福龙相互认识，因为在这之前，两人本就不认识，这事件结束后，两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没有互相联系，导致警方错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