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战斗

……无望骨？

安苏立刻回了神。但在一瞬之后，又不知道自己在精神个什么劲。

有阿克文钊在，或许并不需要她出场去给对手们磨刀。

——而如果她不得不跳出去乱蹦，那大概也只是一只小虫子在临死之前的挣扎罢了。

……安苏倒也不是非要这么贬低自己，只是适当极端一点的设想会让她在面对实际情况时更加平静——毕竟总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

当然，在对战开始之前，任何战士都不应该想当然地定下结论。

尤其是在对方是无望骨的时候。

……

对面一共是有五个人，刚好跟他们这边相互对应。

不知道为什么，阿克文钊似乎选择隐藏实力，剩下的几位各有神通——于是局面确实变成了一对一的分组比试。

安苏的对手与其他敌人一样，浑身裹在漆黑的——液体中？

安苏先是甩了一刀过去，接着发现刀刃只是切到一片薄薄的黏液，接着对方的一拳打过来，却带着质量极重的压力。

太快了！

身体勉强弯折出一个诡异的形状，拳风擦着她的肩侧过去，在皮肤上留下烧灼一般的剧痛。

疼痛不能影响行动！一定能够打赢这只无望骨！

区区s级族群的一只个体，怎么可能打败她这个ss的死难者！

安苏给自己鼓气，接着猛地冲了过去——手上刀刃极速旋转形成圆形，唰地向对方飞去！

意料之中没有打中。

但在这个过程中，安苏已经把对方引到了阿克文钊“目前”的攻击范围。其他几个队友自顾不暇，但阿克文钊一定是没问题的。

而对方似乎在几次试手之后也发现——这是一个没有能力、只会冷兵器和肉搏的对手。

黏液人的攻击突然转变风格，变得极为干脆利落——安苏立刻就像破布娃娃一样从赛场上飞了出去，接着在建筑墙壁上“啪”的一声碎成肉泥……

啊，不过并没有。

恰好站在附近位置的老师们接住了她。

而在安苏感到精疲力尽眼前发黑的时候，她也看到那个对手被阿克文钊踹出高台，远远地坠入另一侧的黑暗中。

……这就是安苏关于初次“战斗”的所有记忆。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柔软而温暖的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消失，浑身充满了可以一招干五个黏液人力量——才怪。

安苏从床上翻下来，揉了揉还微微有些发麻的肩膀，在独立卫生间的镜子里发现自己一头乱毛，于是开始洗漱收拾，最后从卧室门出来的又是一个乖巧文静、不足为奇的小女孩。

这是绝佳的伪装。

——但是在客厅商谈什么事的大家都没有被这个伪装所打动。

朝合朗一眼就看了过来，接着点头示意。

阿维莉娅看了她一下，又微微垂下眼睫，在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初一澈倒还阳光明媚地笑着挥了挥手。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心事重重的状态。

……而阿克文钊大爷一样敞开四肢坐在单人沙发上，只给了安苏一个淡淡的眼神。

安苏忽然觉得心下一凉。

——但男孩很快伸手揉了揉头发，再看过来时已经跟往常别无二致：“……都怪你们的气息太像了。搞得我都有点迷糊。”

“……无望骨？”安苏迟疑着走过去。

“也可以这么说啦，”阿克文钊拿起茶几上的加冰柠檬水，“唔，有什么想问的吗？”

安苏在长沙发的这一侧坐下，也去摸玻璃桌上的小吃：“为什么这里会有无望骨呢？”

“这里当然可以有无望骨。灰烬族、不端者、鬼魅、尸骸杀手……他们也可以有。这里是「黑翼」的地盘，本身就欢迎冰尘感染体的到来。”

“黑翼？是那些乌鸦吗？”

“啊，也算吧。它们都是黑翼的一部分。”

“你为什么要隐藏实力？”

“因为我要隐藏身份。虽然挥挥手就能结束战斗，但肯定会被那些家伙看出端倪——而且，你也就没有实战的机会啦。”

……

这种对话，在知悉双方身份的人看来，是非常少见的。

朝合朗微微愣了神，接着把注意力落回在这个遗落领域中所观察到的细节上面——但他还是对这个疑惑保留了几分不寻常的感受。

很明显，安苏只是一个来自于荒星的年轻人，她偶然遇上了米兰科维奇号，接着进入太空，并且受到几位厉害人物的教导，成为这艘舰艇、这场旅程的一份子。

——这种现象的动机是什么？一个拥有无限潜力的天才被发现了？还是说，一些细节打动了这些高位能力者的铁石心肠？

又或者只是一种责任感，让他们对这个走出家园、孤苦伶仃的小女孩产生类似的舔舐之情？

阿克文钊身为神圣文明——烙元帝国的继承者之一，绝不像他所表现出来得那样平易近人、温和、有耐心，拥有长者自觉并且这样好说话。

穆山川作为总洋十长老候选人之一、云泽的实际掌权人，必然也不会轻易同意队友们的决策——除非这就是他的想法。

克里斯蒂娜·昆汀·杨，星际排名第三的大财阀洋浦花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板上钉钉的暗星带未来总理，她又是出于什么动机，同意在米兰科维奇号上留下这个“普通人”？

端阳卡洛，端阳老先生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养子，继承了出色科研天赋的维管束首席“学神”。

对上安苏，他比其他人更容易产生共鸣。因而这应该是最容易理解其动机的一个人物。

还有文森……朝合朗有七成的把握，这不是那个人的真名。因此能在星网上找到和靠情报贩子查到的身份当然也不是真的身份——能够使用玄冰的人，可不是随便谁都能遇到的。

……

繁重的思绪并没有消磨朝合朗的意志，反而让他兴味盎然。

正是各种不确定的事件构成了相互缠绕的线条——只要足够细致入微，总能够抽丝剥茧得到答案，进入真理的殿堂。

而这，其实就是「苏秘察之眼」的本质。

作为顺带，朝合朗也在初一澈身上费了点脑子：自从知道千字殊出事、洛白鸦大概没命之后，这位朋友就一直处于一种低靡状态。

这种情况实际上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所以解析思路大致落在这方面：洛白鸦有过人之处，同时初一澈为人感性、极重感情。

作为甲乙文明十字海星区首席世家的少爷，能养成这样的性格，只能说明家族权力的纷争并不在他的日常生活当中。

上有气势凛然的姐姐和兄长，下有虎视眈眈的各旁系亲属——而这一切似乎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也许这就是“父母最疼爱的小儿子”一类的故事，一个被关爱着、自由成长的小少爷。既不需要为了家族而奉献自己，也不需要为了争权夺利而强迫自己。家人已经为他扫清了一切阻碍，为他开辟了一片自由自在的、任其徜徉的世界。

——这当然也不是什么让人出乎意料的结论。

……朝合朗心情不错地给自己削了一个苹果，却注意到对面隐晦而又直白的注视，于是大方地递了过去。

保持良好的人际关系，几乎是完成任何事的前提。

……

虽然苹果是不要白不要，但安苏其实只是在观察对方削皮的手法。

她说：“……谢谢，不过我还是自己削一个吧。”

于是对面又干脆利落地撤了回去。

削苹果对于安苏来说，其实也只是考量用刀的手法——而在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她也算是有了一点心得。

但在把那个红彤彤的漂亮水果拿到手里的时候，她忽然福至心灵：吃苹果为什么要削皮？难道就不能洗洗干净了一起吃掉吗？

——朝合朗此人恐怖的洞察力已经让人提不起什么感受了，他说：

“苹果削皮是为了将表面的辐射物质剔除。发展到今天，苹果表皮细胞已经能够将大部分危险物质阻挡在果肉之外。当然，要是想连皮一起吃也可以，毕竟只是微量的辐射，很快就能代谢掉。”

……

闲暇的时光总是短暂，阿克文钊向安苏简要解析了一下之前的讨论——大致就是比赛过程中尽量让她自己对战、感知节奏获得经验，谁也不要去帮忙。

接着整个水果联盟又回到了甲虫圣殿里。

挑战赛继续，在永无止尽的战斗与吼叫中，又轮到他们上场了。

这次是no100[涯畔]发起的挑战。

安苏仍然以观察为第一步骤，发现对方两个人应该是一男一女，防护罩上面同样闪现过一个徽章。

不过这次没有哪位观众的“信息补充”传到她的耳朵里。

最为矮小孱弱的阿维莉娅首先成为了女人的对手——但她也许很快发现这个金发的小女孩并不好啃，于是切到了安苏这边。

……

“等去过遗落领域，再开始接触能力。”

——这是克里斯蒂娜在看到安苏翻阅相关书籍时，冷傲又面无表情地吐露出来的语句。

安苏作为一个好学生，当然愿意相信，老师们有他们的考量——但是用能力的人实在是太犯规了吧！

她刚刚明明已经近身，刀就要砍到身体了，结果对方一个空间位移就飞到了上空，并且还同时投掷过来一把飞镖，差点钉到她脑门上。

而对方很快也摸清楚了这个对手的实力，试探的阶段过去——安苏又飞到了赛场之外。

……不过这次的力量与之前的黏液人明显不在一个量级，安苏只觉得自己摔在地上的那一瞬间有种骨骼碎裂的感受——但也只是感受而已。

她瘫了一会儿，接着打算慢慢地爬起来。

“嘿，要拉你一把吗？”有道明朗的声音在后上方响起来。

“谢谢……不过我还是自己来吧。”

安苏缓慢地翻了个身，接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面前的是三个高挑的灰蓝色防护服，每一个都戴着银白色的面具，头颅包裹在光滑的护具里，看不出一丝“外貌”的痕迹。

“打不赢我们队？”

“噢，是的。你好。”之前那个声音是从中间的那个人身上传来的。

“你感觉怎么样？从高处摔下来。”

“……”安苏警惕地摸了摸后腰，发现自己的武器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好吧，肉搏也算是一种方法。

“嘿，不要紧张，小朋友，”那个人又说，“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他右边的队友接话：“就是来关心你一下？”

“当然——当然也有这个意思！”

“……你要不要先坐坐？”

安苏摇头：“不用了。你们想说什么？”

……另一个没有开口的人说话了：“是这样的，我们发现你跟他——也就是中间这个，你跟他的叔父好像认识？昨天我们看到他叔父好像接住了你，在你被那个无望骨垃圾踹过来的时候。”

中间：“我想我应该没认错，那就是我叔父……还是表叔？叔叔？”

右边：“就算是，但那位的话，可能都还不知道有你这个远房侄儿吧。”

左边：“……总之，作为没什么出息的晚辈，你能帮我们带句话吗？”

右边：“还不是因为害怕太招摇了被捅回老家信息网，这样的话我们就再也没机会溜出来了。我就说换个防护罩。”

中间：“那你当时还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右边：“谁知道你的那位叔父会在这里。”

中间：“这还怪我了！谁知道他怎么也来这里！我爸说他之前闲着找不到事做跑去读书，现在正忙着毕业啊！”

右边：“哦。那我又怎么知道。”

安苏：“……”

左边：“……”

左边：“……总之，如果方便的话，请帮我们带句话吧。就说……那是你二表叔？”

中间：“应该算是吧。随便了。”

左边：“就说——二表叔，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