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决绝（1）

女子死后第二天，上原城中的嘶喊声，已经暗淡了不少。曹毅愈发的萎靡，窝在小屋里，研究其中的仪器和书，虽然还不是很懂，但好歹书的名字被他搞明白了，《真元妙道要略》。

“咚咚咚”，有人拼命的敲门。

曹毅慵散的喊了声：“什么人？”

就听见门外周达兴奋的声音：

“将军将军，太尉要为咱们先锋营庆功！”

曹毅急忙开门，周达没防备，猛地跌进屋内，当场趴在地上，他手里还捧着一展令旗。

周达顾不得疼痛，口中略带颤抖的说道：“将将军，太尉有令，着先锋营全体于今日吹号前入东侧广场接受检阅！”

曹毅听完，大喊一声：“真的！”

他极其兴奋，检阅先锋营意味着两件事：

一，太尉认为此次破城，先锋营立功第一；

二，检阅结束后就要回家了！

曹毅立刻命周达集合部队，前往东广场。

中午吹号后，太尉段庆在侍卫的簇拥下，来到广场。他手里提着一罐酒，活着的先锋营将士前面也有一罐酒。

太尉站在高台上，大声说道：“老夫好酒！可军中规定，战时禁酒！可今日老夫能够站在这城中畅饮，皆是诸位壮士一刀一枪拼来的！老夫段庆，谢诸位成全！”

说完，太尉招招手，上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是太尉之子段思羽。

太尉接着说：“老夫本欲以跪拜之礼谢诸位壮士，奈何身背皇命，若跪，恐有辱圣上，所以让犬子替老夫拜谢诸位。

段思羽跪在台上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拱手喊道：“谢诸位叔父，通力协助我父亲，我敬诸位叔父一杯酒，还请诸位叔父勿怪我年幼酒浅！””

言毕，这十几岁的少年从太尉手里去过酒罐，倒入随从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军酒苦涩，小孩脸被呛的通红，但却一声不吭，使劲挺着。

先锋营从上到下，有热泪盈眶的，也有浑身颤抖的，但全都被折服，齐刷刷跪在地上，喊了一声“好！”

接着，太尉取回酒罐，说道：“这一杯，敬死难将士英灵！”说完，所有人将酒洒向空中，洒向地下。

“这一杯，敬诸位将士！”

“这一杯，敬伟大的帝国！”

“这一杯，敬伟大的皇帝！”

喝完酒，太尉领着他的儿子，每一营每一营的巡阅，那少年的嘴也跟摸了蜜一样，张口闭口叔父好，叔父好。

营尉们还好一些，那些终日奋斗在一线的战士可就不好意思了，应一声吧，太尉在面前，怕乱了尊卑，不应吧，少年一个劲的喊不停。

巡阅结束后已近黄昏，太尉下令，宴请先锋营所有营尉。

可能因为那女子的死，曹毅在巡阅完后就有些心神不定，以至于背着两把长枪就要进入太尉营帐，若不是周达提醒，只怕会被太尉的亲兵毙于帐前。

曹毅把周身兵器交于周达，转身进入，此时其余营尉大部分也已落座。

曹毅找到自己的位置，好巧不巧，左手边正是李飞。

李飞见到曹毅，恶狠狠盯了一眼，不再看他。

待所有人入座以后，太尉举起酒杯，道：“诸位将军，老夫这里只有这薄酒，比不得大康城的太白佳酿，请诸位海涵。“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太尉说笑了！“

先锋营共二十个，每营150人左右，人虽然不多，但却是太尉的精锐。战争时多由先锋营开路，固死亡率极高，相应的战功也最容易获得。太尉前两次北伐，先锋营先后有近三十个营尉升任中级军官，列兵也多有升职或赏赐。比如曹毅，二次北征时，还只是个新兵，今时已经是营尉。所以太尉的宴请，相当一部分也是笼络众人之意。

酒喝完，太尉继续说道：“这次北征，一路尚算通顺，先后收复洛原、真定、范州、四方、高阙、浚稽、上原，贼首司马昂业已身死，我军可谓大获全胜！老夫能有此功，全赖诸位！“

太尉顿了顿，继续道：

“上原城一战，叛军所有残部北渡金河而去，也成不了气候，相信此次班师后，帝国将迎来太平，届时，老夫也将辞去太尉一职，解甲归田，再置一田舍，终日逍遥，真是快哉！”

大家一听，纷纷举酒。

“太尉，身体康健，帝国还要仰仗您来支撑！“

说话的正是李飞，他虽是世家出身，但却极为钦佩太尉。

太尉点点头，继续道：“诸位将军放心，老夫现在还有些影响力，诸位的前程，老夫定当竭力相助。“

大家正欲表示谢意，太尉摆摆手，接着说：“老夫已近七十，自少年结发从军以来，不敢说未尝败绩，但也总算为帝国立下一些功劳。只是一介武夫，对于朝堂上的暗流涌动，老夫困在其中，实在难以招架，俗话说，笼中鸟终会思念森林。所以诸位也不要劝老夫。只是老夫有一幼子思羽，放心不下。待老夫退隐之后，还望诸位将军照顾一二。“

众人不假思索，起身跪拜，“太尉放心，我等定全力帮扶小公子。“

太尉这话，似有托孤之意，曹毅虽心有疑虑，但仍跟随众人一起跪拜。

待重新落座后，太尉道：“诸位将军，不要拘谨，此时大家都是酒中人，且放开了吃，放开了喝。“

言罢，畅饮一杯！

局面慢慢热闹起来。

曹毅端着酒，对着李飞说道：“李将军，虽然你我有旧怨，但破城时我能击杀贼首司马昂，多亏了将军的第八营死命相助，这杯酒，不为别的，单冲李将军的因公而废私！“

曹毅敬完酒，李飞也不好端着架子，回敬道：“曹将军客气了。“二人大碗一碰，之前的私怨算是结了。

这时，帐中进来八个美貌女子，其中四人手持琵琶之类的乐器，另四人站在营帐中间开始起舞。

曹毅听了一会儿，感觉有些无聊，他对音乐没什么特别爱好。

这八人，各个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只是面带愁容，目下泪痕依稀可见，像是临时拼凑的舞女。伴奏的四人中，不知哪位时不时的乱一下，众人都是武夫，倒是不甚在意。

而那起舞的四人，动作却甚是流畅，四人分着粉红，鹅黄，淡绿，天蓝的绸衫，配合丝丝入扣，连绵不断，四人舞态生风，款步姗姗。

绝色美人，靡靡之音外加军中烈酒，其余众人不禁怔住，痴痴的看向八女子。

这次出征，至今已有三年，军中素无女子，众人大多是壮年，此情此境，确实很难把控。

即便是不感兴趣的曹毅，也是呆看了半响，把酒杯一仰，只觉得美酒入喉，美人入眼，十分享受。可突然，那跳下城墙的女子面容浮现在眼前，浑身的鲜血和一遍遍的喊疼让他顿时觉得，难受。

他踉踉跄跄站起来，朝帐外走去，太尉呵呵一笑：“曹将军喝醉了！“

曹毅借着酒劲没招呼太尉，出营帐后找了个地方开始呕吐，恶心的感觉，愈发强烈，女子面容愈发清晰，他使劲扣着舌头，想把所有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突然，太尉的一个亲兵，急匆匆从远方跑来，曹毅虽有醉意，但还算清醒，看亲兵火急火燎的态势，他断定出事了!

他走到水缸前，简单收拾一下，与前来的亲兵一起踏入帐中。

那亲兵凑到太尉身边，耳语几句，太尉没说话，递个眼神，让亲兵出去了，然后依旧谈笑风生，畅饮烈酒。

虽然太尉没有表示什么，但曹毅却看到太尉的手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