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道长镇元子视角):人参果与猴妖

从前有座山，名唤万寿山。

山中有座观，名唤五庄观。

观里有位道长，道号镇元子。

道长栽了一棵树，唤名人参果树。

那是道长年轻时候，在游历星海的过程中，偶然从被修仙界称为西海的那颗完全被海水覆盖，海面上空漂浮着大量岛屿，并且时不时就会有新的岛屿从海底上浮到空中的星球上，一座方方正正的小岛上获得的灵植。

关于那座小岛，道长已经没有过多的印象了，只记得当时他游历到西海的时候，偶然间听到传闻，说是在数万年前，西海这颗星球的海面下方曾浮起过一座云雾缭绕，如同仙境一般琪花瑶草随处可见，青松翠柏万年长春的小岛。

而且据说岛上除了拥有众多罕见的灵草之外，还特产一种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干赤叶青，果实如同三朝未满的小儿，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使摘一枝，小儿便死，食用之后可以大幅度增强修士修为与体质，名为人参果树的灵植。

出于对传闻的好奇，道长特意花费了数年的时间来寻找这座传闻中的小岛。

然而等他走遍西海的各个角落，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找到这座小岛的时候，才发现小岛上方早已不像传闻中所说的那般生机盎然如同仙境，而是一片死地，一片寸草不生，赤地千里，看不见任何生灵，感受不到任何生气的死地。

在修仙界历练多年的他或多或少已经猜到这儿发生了什么，想来必定是周边的各大势力为了争夺这座小岛上的灵植而大打出手，从而导致了这一结果，毕竟这种事在这修仙界里早已稀松平常见怪不怪了。

或许是因为与自己原本所期待的结果落差过大的缘故，看着小岛上这副满目疮痍的景象，道长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在不远处一截颜色有些暗红，看上去已经彻底腐朽坏死的树桩下方感受到了一丝生命的气息，一丝虽然弱小却又顽强不屈，似乎在不断努力汲取着周边土壤里那早已所剩无几的养分，想要破土而出的生命气息。

于是道长用神识扫视了一眼，发现那丝生命的气息来源于树桩下一截小小的树根。

这之后道长将这截树根小心挖出之后带回北冥，种在了自己的道馆旁的空地上，悉心培养，最终，树根从新发芽，长成了现如今观内的那棵人参果树。

而此刻的五庄观内，道长正坐在椅子上，抱着一个颜色有些发暗的红色盒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道长也不知自己今天怎么就突然拿出了这个盒子，或许是因为觉得有些无聊了吧。

其实道长有一个小秘密，一个从未对人提起过的小秘密。

实际上道长在等一个人，不，准确来说，道长在等一只妖。

直至今日，道长都还记得自己与那只突然闯进道馆里的妖初见时的情景。

具体的时间道长早已忘了，他只记得当时自己坐在椅子上在闭目沉思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人触碰了自己用来守护人参果树的感应阵法，于是连忙起身，从位于人参果树旁不远处的小道观里赶了过去。

只是等他赶到人参果树下时，才发现触碰阵法的并非是人，而是一只妖，一只满面毛，雷公嘴，尖嘴缩腮的猴妖。

看着早已爬到树上，正准备伸手摘果子的猴妖，道长连忙开口说到

“你这猢狲，那果子用手一碰即死，而且还没熟呢，还不快住手！”

而猴妖听在完道长所说的话之后，也很给面子的停下了正准备摘果子的手，并且在说了一句“不吃就不吃，瞧你那小气劲。”后，咻地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看着一溜烟跑走了的猴妖，道长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以为事情就此过去了，谁知没过多久，猴妖就又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猴妖并非出现在人参果树上，而是跑到了道长平日里供奉香火的大殿之中，并且在看见道长走进大殿之后，自来熟地开口问了句

“喂，牛鼻子，我看其它道士供的不都是什么三清，四帝，罗天诸宰，你这小破观里香火供的怎么是天地二字。”

而道长则微微皱了皱眉头，脸色有些难看地低声呵斥到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故人，供他们作甚？而且你这猢狲怎么又来了？”

“你这儿好玩，我喜欢自然就又来了，再说来者是客，道观又是供人清修的地方，我来这儿修炼，你还准备赶我不成？”猴妖没脸没皮，笑嘻嘻地回了一句，并且直接就这大殿过道旁的地面坐了下来，装模作样地开始学着道长平日里冥想时的动作修炼了起来，一副准备赖着不走的样子。

最终，道长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在大殿的香炉里为天地二字续上了香火，不再理会那只见自己不理它便抓耳挠腮不停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刷存在感的猴妖。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猴妖隔三差五地便跑到道长的道馆内，说上一些“牛鼻子你们道士是不是都这么无聊，天天就知道冥想”“牛鼻子你长这么大有笑过吗”“牛鼻子，你说你那个果树是不是死了啊，我怎么感觉树上的果子看着没啥变化”之类没营养的话，久而久之，道长也习惯并接受了有一只猴妖隔三差五就跑来烦自己这件事。

他还记得有一次，猴妖特地跑来告诉他，说是自己也找了个风水宝地，在东海那颗星球上一个名叫傲来的地方，还说什么自己在那儿立了块石碣，上面写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让他有时间过去做客。

他当然知道猴妖说的那块石碣是什么意思，因为自己观门前的通碑上写的就是“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这猴妖明显是在学自己。

因此听猴妖说完之后，道长忍不住轻哼了一下，并且回怼了一句

“你这猢狲，福地可是要有桌椅碗筷的。”

而猴妖则是一如既往，没皮没脸笑嘻嘻地应了一句“行啊，那我就在洞内备好石筷石椅石桌石碗，然后等你过来一起尝尝我那儿的瓜果。”

当然，道长最终还是如约的到了猴妖所说的花果山水帘洞做客，也确实正如猴妖所说的那般，是个灵气充裕，环境清幽的福地洞天。

其实道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地和这只猴妖相处的来，甚至还特意托朋友专门为猴妖量身锻造了一把天帝境的武器，明明两人话题从来就聊不到一个点上才对。

他还记得有一次猴妖突然在他冥想的时候跑到观中，对他说

“喂，牛鼻子，道佛两家现在争的那么厉害，你一道士不过去帮忙，天天一个人呆这干嘛？我感觉你很强啊，起码也是半步天帝境了吧。”

“道佛之争，略有耳闻，只是小道修的是道，而非是道，道道之争与小道之道又有何干？”道长颇为认真地说到。

“什么道道道的，听不懂，我说你这牛鼻子能不能说点人话。”或许是因为听不太懂的缘故，猴妖有些不耐烦地说到。

“道为道，佛为道，大道三千，并非是道源于道家，而是道家与佛家源于道，同理，人为道，妖亦为道……”见猴妖忽然向自己问道，道长耐着性子，一本正经地给猴妖详细解释到。

只可惜还没等道长说完，猴妖便直接打断了道长的话，开口说到“算了算了，听不懂听不懂。”并且指了指外边的人参果树，又问了句“你这果子大概还要多久才熟啊？闻着挺香的。”

“早着呢，这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头一万年方得吃，你别看现在上面长了果子，实际上离熟起码还要个一两千年。而且你惦记这个干嘛，三十颗果子早已有人预定，就算有多的我也不给你。”或许是因为自己难得想要认真讲道结果却被打断地缘故，少有的，平日里总是心静如水的道长没好气地开口说到。

“哼，你不给我等果子成熟了我就自己来偷！”猴妖轻哼了一声，如是说到。

道长则是不当一回事般地回了句“你来偷我就把你关起来！”

“那你可得关严实了，否则等我逃出来就把你的树给连根挖了！”似乎有些不服气，猴妖再一次开口说到。

“你敢！？”道长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瞪了猴妖一眼

而猴妖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并且又回了一句“有何不敢！？”

就这样，两人相互瞪了对方一眼，只不过最终还是道长先服了软，叹了口气后开口说到“罢罢罢，你这泼猴，等果子熟了我给你留一个便是。”

而猴妖也跟着笑了笑，得寸进尺地说了句“瞧你这小气劲，好事成双，给我留俩，到时候咱哥俩分吃。”

“谁跟你咱哥俩。”显然是不愿再与猴妖争论，道长如是回了一句之后便不再理会那猴妖，自顾自地冥想去了。

只可惜，两人分吃人参果的那一天终究是没有到来。

这之后又过去了几万年，人参果树的果子熟了又熟，道长也如约每次果子成熟的时候都会将树上的最后两个果子装进用人参果树树枝特质的盒子里，特意为猴妖储存起来，然而那只猴妖却已经再也没有来过了。

时间再次回到现在，或许是因为想到了些什么，道长忽然拍了拍手中的盒子，轻轻地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到

“初时只道是人妖有别，怎知竟如此英雄，若有缘能再相见，定和它八拜之交结为兄弟，可惜啊，可惜……”

但也就在下一刻，他忽然察觉到，自己特意布置，用来守护人参果树的感应阵法又一次被人触碰了。

是那猢狲又来了吗？不知为何，道长忽然觉得有些激动，立即将手中的盒子收回纳戒，飞快地赶了过去。

只可惜，等道长赶到人参果树旁时，才发现触碰阵法的并非是猴妖，而是一男一女两名筑基三阶的小修士。

像是想到些什么，道长有些自嘲地轻声说了句“也对，那猢狲应该已经化作石头镇压灵气浪潮了才对。”

随后道长快步朝着人参果树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同时出声向着正准备爬上人参果树摘果子的小修士开口说了句

“两位小友且慢，这树上的果实尚未成熟，而且用手一碰即死，还望两位小友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