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风很大，盛远冷静了些。那种大脑浸入泡泡里咕噜咕噜直叫的感觉没那么重了。

他安静站在宁离旁边，看着远方渐渐消失的天际线，城市的尖端剪影也在边缘越来越远。

他们已经远离城市了。

cs基地在不同地区都有驻扎，这次是去荒野所属了cs基地。

百年前的战争年代下，还存在一种生物叫‘蛞人’，喜食人，皮肤表皮坚韧，牙齿和利爪都很锋利，并且适于各个环境，尤其喜欢吃omega。

当时天灾严重，生存堪忧，但随着蛞人的灭绝，全球迎来了和平年代。

虽然生存危机解决了，但alpha的历练传统流了下来，每个alpha都需要定期去荒野试炼，这是定性要求，即使温油这种完全没有运动细胞的alpha也不能避免。

cs基地是唯一被允许饲养蛞人的基地，试炼内容必然会加入蛞人，与其说这是个试炼，更像是练胆，cs会尽力保障前来试炼的alpha的生命安全。

但如果出意外，前来的alpha也已经签了生死免责。

社会上一直在谴责这种试炼，声称为毫无人性，把alpha作为战争武器，但这条规矩一直不变，遗留到现在，倒是成为传统。

因而cs基地试炼残酷，几乎没有学校会选择在cs基地实训，除了一些从战争年代留下来的家族和军政家庭，每年都会让自家的alpha去野外实训。

顶级的alpha更像是社会的头狼，而顶尖的alpha每一个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而omega更多担任文政系列的职责，在如今最高的大将军军衔六个中只有一个omega，一个bate。

越往上爬，实训的分数占比越重，事实上cs基地的分数算是一项很大的加分项。但难度极高，有时候冒着生命危险也不会得到好成绩，因为cs基地不仅仅是存活这一基本要求，还有自保，猎杀反抗的能力。

因而，这次七中的实训让很多南宁的学校不可思议。

盛远有些百无聊赖的盯着宁离的侧脸，盛远靠在栏杆上，目光游离，最后盯着宁离手中的烟。

盛远突然问：

“吸烟，舒服吗？”

“你好像很喜欢抽烟。”

宁离怔然。

他脑袋昏沉，对这个熟悉的话一时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宁离听到有人在说：

吸烟，舒服吗？

一个年幼的声音问。

沙哑的声音笑道，老烟嗓里好像堵着痰，沙哑又粗糙：舒服，很舒服啊，这烟一抽，不就什么痛苦也没有了？

男人大笑：小小一根烟，可以轻痛苦，可以忘爱恨…

宁离动作定住了，良久，他慢慢的放下了手指的烟，声音很哑，“…不舒服。”

“一点也不舒服。”

“你别学。”

透过薄薄的月光，盛远看到了宁离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他似乎有些难过。

那种难过没有表现出来，甚至宁离的神色一如往常一样淡然，可是那种莫名的哀伤就像是裹着层封闭的泡泡，靠近了，就感觉到压抑。

或许往常的宁离情绪不会这么外露，但他似乎对酒精抗性极低，盛远已经看到宁离脸上并不明显的薄红。

盛远莫名在意：

“我能试试吗——”

猛的一只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抓过来，揪住盛远的衣领，推到一旁的墙上，人影逼近，盛远垂眼，只看到那双眼睛一片幽深和冰凉，直直的盯着他。

盛远呼吸一窒。

宁离更像是胁迫：“不可以。”

“…不可以。”

只见宁离的瞳孔轻微的涣散，脸上苍白，可盛远视力好，借着浅薄的月光看到宁离的脖子已经全红了。

宁离好像，醉了。

盛远没有反抗，或者说在察觉到身边的人动作而去压抑自己本能的反击时他就没想过反抗，他声音还是带笑：“嗯？只许关灯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宁哥？”

盛远喊的宁哥和罗素的满足与珍重不同，那声宁哥在好像是在喉咙里转了两圈，拖着笑意，慢慢喊出来的一样。

他这声‘宁哥’带着点调戏的意味，若是罗素听了绝对会和他拼命的叫法。

但这个看着正常实则不清醒的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没有听出来。

“……”

宁离沉默，眼睫毛动了动，只是抓住他领子的手更紧，甚至可以说是死死按压在墙上。

他重复：“…你不可以。”

有人醉酒发狂，有人醉酒痛哭，但盛远还是第一次瞧见这种不声不响，看着还有理智实际上做着往常不会做的事。

如果是清醒的宁离，对吸烟这个问题只会给他个淡漠的眼神，哪里还会按着人不讲道理地说不可以。

以往盛远很不耐面瘫脸，什么情绪都藏在坚冰之下，无趣又无聊。

但宁离不同，宁离每一次抽烟盛远都仿佛可以从那张冷淡的面具下窥探出一点不为人知的寂寥。

盛远对宁离十分好奇，他太想一层一层剥开宁离的坚冷的外壳，看着这个冷淡的人在被触碰到最真实的一面时露出哭一样可怜的神色。

想到这，盛远莫名的兴奋起来。

——想摁到怀里揉。

盛远心里呛了一下。

揉什么揉，他不想，一点也不想，这种想法只是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罢了。

胸前那只手按得更紧了，盛远回过神，他闻到了宁离身上淡淡的酒精味和很浅的松香，看着宁离紧抿的唇和紧绷的神色，“好吧，那我可以知道理由吗？”

宁离的神色冷硬得像一块石头，一言不发，盛远无奈，他垂着头，望进了宁离正在细微颤抖的瞳孔，垂在两边的手抬起来做投降状，认怂：“我知道了，但你的能让我试试吗？”

“我只是好奇而已。”

“或许试试就不会在有想法了？”

“不。”

“为什么。”

宁离又不说话了。

盛远叹气：“那你要不要先撒手？”

“好疼。”

宁离的手慢慢松开，手指蜷了蜷，安静的站在前面。

盛远心里暗骂，这也太乖了点。

这么乖巧的宁离实在太少见了，盛远看着他指间的烟，眯了眯眼睛，突然生起了恶劣的心思。

盛远当着宁离的面抽出宁离指间的香烟，吸了一口，淡淡的薄荷味传到口腔。

是水果烟。

盛远想笑，硬生生憋住了。

他以为宁离这种冷淡精应该会抽更有刺激性的，没想到喜欢这种甜丝丝的烟。

眼前的宁离好像反应了过来，静静的看着他：“好抽吗？”

盛远假模假样的咳了一下，“好呛，不喜欢。”

只见宁离突然拉住他的手，盛远还在疑惑，一阵天旋地转，宁离一个过肩摔把人砸在地上，盛远只觉得后背嗡疼。

宁离神色淡漠，蹲在旁边，“还抽吗？”

“咳，”盛远瘫在地上，笑得停不下来，“不抽了。”

他艰难的抬手，抽出手机，以这个姿势拍了宁离一张。

宁离：“……？”

盛远在地上一边笑，没解释。

宁离起身的时候有些踉跄，盛远坐起来，拉住要走的宁离：“去哪？”

“困，”宁离直白的说，“想睡。”

盛远这才撒开手。

等盛远洗完澡回座位，宁离已经自觉坐在位置上，身上盖层薄薄的毯子在睡了。

盛远想既然都一起睡过了有什么好矫情的，这次他心安理得的抱着人继续往床上塞，挤了上去抱住。

宁离睡着后很安分，饶是这么大动静也只是往更深处挤。

他不习惯和别人这么亲近的挤在一起，本能的往旁边挪想离身后的热源远些。

盛远有些不爽，硬是给人拉回来，美名其曰空间不足。

盛远把头埋在怀里人的肩膀上，满足的叹了口气。

宁离久违的梦见了一个还算温和的梦。

梦里是熟悉的枫城旧城区街道，alpha中年男人坐在街巷，吞云吐雾。

宁离每天都会见到这个人。

他听过城西这边人对男人的评级，讨债鬼，赌手，废人，但更多的是对男人的嘲笑。

真是个老烟枪，妻离子散也不忘抽烟。

那天，下着大雨，宁离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男人。

那年，他九岁。

他看着男人指间流出的雾气和沉迷的神色，眼底有疑惑。

片刻，他问：“吸烟，舒服吗？”

alpha笑：“舒服，太舒服了。”

静了一会，雨声淅淅沥沥，男人感叹的笑：

“让人忘记痛苦，可以忘记爱恨。”

“这可是世上难寻的好东西啊！”

宁离看着他，眼底有不明显的光：

“真的可以忘记痛苦吗”

这个成年alpha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还小，知道什么是痛苦，什么是爱恨吗？”

alpha吸了口咽的嗓子暗哑：“等你真的遇到了受不了的苦，来我这。”

男人慢慢的笑：“我来教你，什么是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