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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瞧我这暴脾气

“皇兄”楚淳只笑道,“臣弟不过是担心季将军身侧无个知冷暖的人。”

楚贤抬手示意其不要再说,“既然将军已有想要厮守之人,你便也不必执着了,将军不愿透露更多,定是有其自己的思量。”

“果真还是皇兄考虑的周全,是臣弟唐突了。”楚淳对季禅渊颔首,“还望没给将军带来困扰。”

“是末将辜负了殿下厚爱。”季禅渊拱手道。

“母后找臣弟还有事,臣弟就先行告退了。”楚淳还算识相,知道楚贤已经有些不耐,也不继续呆着碍眼。

楚贤嗯了一声,别无多辞。

楚淳走后,季禅渊和楚贤之间的微妙气氛呼之欲出。

楚贤牵出季禅渊的马‘暴脾气’,并令季禅渊在边上跟着。

骄阳似火,照的二人均有些睁不开眼,

两人作势绕着马场行进,外人看来,当真是相当和谐融洽的画面。

不过今日,怕是没人见证如此和乐场景了。

“你同我母后有何共同利益?”楚贤牵着马,一手还轻轻拍抚马背。

季禅渊见楚贤如此忌惮,心中自有些哀怨,“末将和端妃娘娘共同追求的一直都是殿下的利益。”

“不要将话说的这般好听,你是湍溯国的将军,国家安定昌盛才是你应该追逐的,本王乃父皇亲封太子,心系百姓乃本王职责,何来的私人利益?”

“殿下教训的是。”

楚贤见季禅渊面色难堪,失笑道,“如此冠冕堂皇的话,倒是真把将军震慑住了?”

季禅渊属实有些摸不透楚贤的不定性子,“末将愚钝,还请殿下直言。”

“将军会为本王铲除一切危险之人吗?如同将军撵兑军中碍事之人那般。”

“末将定会尽全力辅佐殿下。”

楚贤停下脚步,侧过头定定看着季禅渊,季禅渊只低头,错开楚贤锐利带审的视线。

良久过后,“所意为何呢?”

季禅渊一时不知怎么作答。

“将军为的究竟是本王还是自己?”

不等季禅渊说话,楚贤继续道,“将军迫不及待的对本王表忠心,将我父皇致于了何地?”

季禅渊狠一抬眸,神色流转,方才的错愕和怯懦尽数消散,“末将从来都以殿下为尊,殿下若是不信,大可让时间证明。”

如此,便轮到了楚贤发愣了。

要知道,深宫之中,以何人为尊的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楚贤如何威风,到头来不过也只是储君罢了。

楚裴璋如今身体硬朗,手段颇多,不管怎么说都是绝对的实权掌握者。

明事理的人都知道讨好皇帝,除了江山,一切便都有了。

除非,季禅渊想要的正是江山。

想到这,楚贤面色骤变。

“放肆!”

季禅渊立刻恭敬的跪下。

“季禅渊,你可知今日的话若是让父皇听见,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殿下总是训斥末将不诚,如今末将坦言相待,却又触了殿下眉头,殿下可真叫末将为难啊。”

“你别想绕本王。”楚贤将季禅渊拉起来,恼怒的推搡两步,“你早知今日马场的人都被本王遣散才敢如此大逆不道!”

季禅渊缓缓抬眸,莞尔道,“殿下有心为末将着想,末将不胜感激。”

“季禅渊,在本王面前,如今你是连演都不懈于演了吗?”

季禅渊即刻表现的相当委屈,“末将恭敬乖顺便会被殿下说成伪善造作,末将若是开诚布公便又会被殿下说成大逆不道,殿下本身对末将就有偏见,所以末将如何谨小慎微百般讨好,都是错的。”

此番话说完,楚贤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了,“你所行之事叫本王如何不心生芥蒂!”

“末将对殿下做过何事?”季禅渊竟徒然朝楚贤迈进几步,“殿下不是说,你我之间,没有旧情的吗?那殿下对末将的恨意又是从何而来呢?”

二人眼光就此交融。

光轮覆在季禅渊眼眸处,若有似无的添了些灵动之气。

楚贤愣神过后,不自觉做了个吞咽动作。

“本王就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同本王说实话。”

“末将若是知晓答案,定不会欺瞒殿下。”

“为何不告而别?”

季禅渊略带戏谑的笑容一僵,“为何连封书信都不留就离开?”

楚贤知道,自己的质问当真是小孩子气极了。

他曾发誓,再见季禅渊之时。

若是对方功成名就,他便要不惜代价夺其锋芒。

若是对方活得萧条惨淡,他便要痛快奚落。

他想让季禅渊体会自己的不痛快,他想让季禅渊痛悔过往的一意孤行。

他计划了很多很多刁难季禅渊的法子。

奈何,一切的设想,只在重见季禅渊的那一刻,便瞬间崩盘了。

楚贤暗恨自己无能,他根本无法阻止再见季禅渊后,心中攀升的炙热情感。

那是一种言不清道不明的错杂感情。

季禅渊见楚贤神情略带挣扎懊恼,心中亦不是滋味,脱口道,“为了保护殿下。”

楚贤瞳孔骤缩,所有怨闷气恼铸就而成的狠厉堡垒,顷刻间便摇摇欲坠了。

他知道季禅渊这话苍白且不堪一击。

楚贤贵为太子,身边有千万人护着,如何轮得到季禅渊?

就算是要走,又为何从没同楚贤透露过只言片语?

到头来只留给楚贤那一间萧瑟平房。

房内没再传出过半点欢声笑语。

“季禅渊,若这是假话,本王定要将你的舌头拔下。”

“殿下绝不会找到第二个如末将这般赤诚之人。”

“本王信你。”楚贤似是怕季禅渊反悔一般冲口而出。

季禅渊亦没想到楚贤会如此作答,诧异半日才反应过来。

映着微光的双眸半弯,唇角浅扬,温和悦然。

楚贤被积怨笼罩许久的心门,仿佛澄明了不少。

他曾千百次告诫自己,季禅渊是个薄情之人,不想现在,他竟产生了要同季禅渊回到从前,互相依存,彼此挂念的荒诞念头。

哪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他也希望能回去。

错别之情似解之际,楚贤牵着的马竟毫无征兆的呜叫了起来。

二人一同看向刷存在感的这位,“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的马吧?”

“正是末将的。”季禅渊顺了顺‘暴脾气’的毛,“瞧我这‘暴脾气’在殿下面前竟如此老实。”

“暴脾气?”楚贤失笑,“上回繁芝差点掉马后,就一直念叨着要将‘暴脾气’炖了。”

“还请殿下在公主面前替末将这‘暴脾气’求求情。”季禅渊话锋一转,“末将记得长公主乃是殿下的孪生妹妹。”

楚贤笑着点头,“如何?”

“那想必定是同殿下一般有气度。”季禅渊道。

“她的脾气像母后。”

“端妃娘娘通情达理”

“此等恭维之词在我面前就不用说了,母后待人严苛我是知晓的。”

虽说二人关系有所缓和,但有些东西真是再难回去。

所有的朝夕相伴,无话不谈都已是从前。

季禅渊一次次下意识的奉承俯首,都将自己同楚贤之间无法逾越之墙突显的愈加明晰。

他们或许真的无法做到平齐相待了。

短暂的无言过后。

楚贤轻拍了两下‘暴脾气’“让本王试试你的坐骑如何?”

“殿下请便。”季禅渊说着抚了抚暴脾气的头,“‘暴脾气’,在殿下面前要好好表现知道吗?”

楚贤一跃上马,暴脾气似是真听懂了季禅渊的嘱咐一般,相当争气的带着楚贤奔腾了几圈。

季禅渊目光紧随御马的楚贤。

黑发高束,衣袖飘摇,眉目如画,御马之姿挺拔有力,神色更是不掩快意,仿佛真的相当逍遥超脱。

此刻的季禅渊,犹然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之感。

他所经历的一切,所有的折磨、肮脏和恶鄙,在见到意气风发的楚贤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即刻想处理掉所有可能勾陷楚贤的人,楚淳、端妃、楚繁芝、楚裴璋任何威胁到楚贤的人,都不应该存在。

“将军今日怎的临近饭点才归啊?”季禅渊回府便看到权公公挽着袖子在浇花。

季禅渊收了收笑意,“没什么,不过同殿下们多聊了两句,”

“看来殿下们同将军相处的很来啊,老奴真为殿下高兴。”权公公收拾完浇花的器具,而后敲了敲双臂。

季禅渊浅笑了一下,没再多言,转身准备回房时脚步一定,“权公公。”

“将军,老奴在。”

“今日同殿下们闲聊之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何时?”

“随军出行前,我同太子殿下关系要好,权公公是知道的吧?”

权公公立马意识到了季禅渊所指,“哎呦,将军说到这里,老奴才觉对不住啊,将军才随军出征的那段时日,端妃娘娘看太子殿下看的紧,老奴根本没有交付书信的机会”

“我知道权公公。”季禅渊淡道,“那些信件,公公可还留着?”

权公公点头,“将军若是怕惹是非,老奴这就将那些信件解决了。”

“不必了。”季禅渊温和一笑,“公公直接将那七封还于我便好。”

这再次见到权公公,季禅渊才想起今日楚贤问自己为何连封书信都没留便离开。

其实他留了,正是请权公公转交的,并且在外一年,季禅渊都有给楚贤寄信,只是从来没有回复,后来季禅渊猜想是楚贤生气才置之不理的,便没再费周折。

平时有什么想要倾诉之事,便随身写于方便的纸张上,藏于衣袖被褥之中。

‘今日漠北甚寒,夜里值岗望见将军玉账暖光绒绒,心中颇为羡慕,暗暗发誓定要早日有所成,楚贤也记得多加些衣裳。’

‘漠北近日沙尘飞扬,每回杀敌都要进好些沙粒到口鼻双目之中,甚是呛人,楚贤在宫中也别忘了多饮水,切仿火气攻肺。’

‘今日除夕,军中得空,我跟着伙夫学剪了窗花,军中没有红纸,只得用毛头纸代之,不想还挺有模样,日后回朝,一定用红纸为楚贤剪几张。’

‘听闻皇上今日封太子,殿下乃是众望所归,末将在营中也算是挑起大梁了,殿下放心,末将很快便会凯旋归来。’

当然,现在,季禅渊是断不会让楚贤再看到这些潦草的字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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