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0章 责任

云霁瑶对着刘贵妃摇头，“不了，母妃。我这会入宫本就是为了见他的。”

云霁瑶的回答是刘贵妃早就想到的，明知道劝不了却还是想要试试，她叹了声气对云霁瑶说，“我送你过去吧。”

云霁瑶知道刘贵妃的心意，可是她不想带着“靠山”过去，“不用母妃，让嬷嬷送我过去就行了。”

刘贵妃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倔，“行，那就让嬷嬷送你过去。只是瑶儿，你现在怀着孩子，一切以身体为重。有些事，没有对错，谁都没错，都是老天爷的捉弄。”

云霁瑶明白刘贵妃的意思，她点头道，“我知道的母妃，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刘贵妃点头，随后就让嬷嬷送云霁瑶去沈贵妃的宫里。

沈薇听殿外的宫女说云霁瑶来了，立即出门去迎，刚走到正殿就看到走进来的云霁瑶，沈薇那你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不是让人瞒着你吗？怎么知道了？”

云霁瑶闻言道，“这么大的事，又能瞒多久呢？我总是要知道的，也总是要过来的。”

“我知道你知道肯定是要来的，只是现在外面还这么乱，很多事情还没解决，你又有了身子。这一趟能不跑还是不跑的好。”沈薇语带关心。

云霁瑶说，“没事，现在已经安全入宫了。一舟在那个殿里？带我去看看吧。”

沈薇看着云霁瑶，犹豫了会说，“瑶儿，今天太医刚说过，闻小公子怕是醒不过来了，你这会过去，怕是……”

“醒不过来了？”云霁瑶一脸震惊的无法接受，她看着沈薇，“沈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沈薇面带惋惜，“闻小公子受得伤太严重了，有一剑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若不是偏了那么一寸，这会人已经没了。整个太医院救了他三天三夜，命是保住了，可是人一直醒不来。”

“太医们说，闻小公子受这么重的伤，能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能不能醒来也只能看天意了。闻老夫人已经昏过去两次了，醒来了又坐在闻小公子的床前默默掉眼泪。”

“两位老人，这几天就没好好休息过。除了陛下谁也不敢劝，陛下是劝也劝不了。好话坏话说尽了，就是不吃不喝不肯休息。再这样下去人就要垮了，陛下这几天也着急的直上火呢。”

云霁瑶的心一抽一抽的疼，疼的脸色直发白。

一旁的沈薇看她这样，吓得忙道，“瑶儿，你别吓我，这不会怪你。所以人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云霁瑶红着眼睛对沈薇摇了摇头：“沈姐姐，道理我都明白。但是你也明白的，这事不是说不是我的错，我就能心安理得的毫无愧疚。”

沈薇当然明白，只是除了这句话以外，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瑶儿了。这几天看着闻老夫妇的状况，她一面心疼老两口一面又担心，瑶儿该怎么承受这份愧疚。

原本想着压着消息，再等等，或许太医会有办法，或许还能弥补一些。

但瑶儿还是在这个时候入宫了，在最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

云霁瑶对沈薇说，“沈姐姐，带我去吧。”

“瑶儿……”沈薇叫了一声，想劝她再考虑一下。

云霁瑶说，“沈姐姐，你就别劝我了。”

沈薇长叹了声气，“我带你过去吧。”

当云霁瑶随着沈薇刚走进偏殿时，就闻到从内殿里传来的浓浓药味。

云霁瑶面色沉重的随着沈薇走进了内殿，内殿里，闻老相爷坐在桌边，一脸愁容，闻老夫人在床边坐着，红肿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闻一舟。

走入内殿里的云霁瑶站在原地，不敢向前一步，看着两位悲痛的老人，云霁瑶突然感觉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她根本承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愧疚。

双脚像是灌了铅般，举步难行。

云霁瑶站了很久，终是没有勇处踏出一步，直到殿中的闻老相爷发现了她，看向她看了过来。

云霁瑶视线与闻老相爷对视上，下意识的轻唤了声：“闻爷……老相爷。”

听到声音的闻老夫人转头看了过来，云霁瑶也跟着轻声唤了句，“老夫人。”

闻老相爷跟闻老夫人看着她没有说话。

云霁瑶拖着一双灌了铅的脚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昏迷中的闻一舟。

云霁瑶无法将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跟床上一动不动的人联系上。

明明只过了几天而已，为什么变了这么多？

云霁瑶看向一旁默默落泪的闻老夫人，想要出声道歉，张了张嘴巴，疼的厉害的喉咙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霁瑶痛恨自己的没用，居然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闻老相爷看着痛苦纠结的云霁瑶，出声道，“同意他入宫前，我跟你说的话都算数，你不用觉得愧疚。”

闻老相爷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云霁瑶心里更如针扎般痛苦，她努力的控制着眼中的眼泪，不让它落下。这种时候，难不成她还要让二老来安慰她吗？

“他们说……”闻老夫人对云霁瑶出了声。

云霁瑶抬头与她四目相对。

“他们说，一舟受伤后，一而再，再而三的交待，一定要告诉我们，这件事不怪你，让我们不要怪你。”闻老夫人说完低头拭了拭眼泪。

一直在努力自控的云霁瑶，此时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她立即低下头，隐藏着落泪的自己。

只要一想到，一舟受伤后第一件事就是怕自己被责备而让人传话给的闻老相爷两人，她的心像被紧握在一双大手之上，手慢慢收紧，越来越紧，疼的她呼吸都痛。

“对不起。”明明知道这三个字是世上最没用的三个字，可在这一刻，除了这三个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霁瑶一直在殿里陪着闻老相爷两夫妇，三人各自坐在殿内不同的地方，没人说话，没有交流，殿内一片压抑的沉默。

直到中午时分，沈薇领着端着饭菜的宫女一同走了进来，打破了沉默：“闻老相爷，闻老夫人，该用午膳了。”

宫女们将饭菜放在桌上时，沈薇走到云霁瑶的面前，“你也该吃午膳了。”

云霁瑶看向走到桌边坐下了闻老相爷跟闻老夫人，也跟着走到了桌边坐下。

宫女们将餐具摆好，然后一个个退了下去。

沈薇本也想跟着一同离开，但看着坐在桌边的三人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忍不住出声说，“老相爷，老夫人，你们再这样熬下去，身子怕是要熬坏的，多少还是吃些吧。”她说着也看向云霁瑶，“瑶儿你也是，多吃些，你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呢。”

云霁瑶抬头看向闻老相爷跟闻老夫人，然后对沈薇道，“没事沈姐姐，你先去忙吧。”

沈薇闻言，对云霁瑶点了点头，“行，那我先回殿里了，你有事再叫我。”

沈薇离开后，云霁瑶抬头看着两人，出声说，“老相爷跟老夫人也知道，三年前我生小汤圆时九死一生，最后是拼了一口气才活过来的。”

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抬头看向云霁瑶，他们当然知道这件事，事后他们曾去厉王府看过她几次。

闻老相爷更是见伊老将军提起那事时，落了眼泪。

云霁瑶看着两人道，“当时我意识越来越不清楚，我知道自己大概危险了，但硬撑着不肯咽下那口气。虽然我知道如果我没了，外祖父，祖母，爹娘跟六殿下，还有很多很多爱我的人都会倾尽全力的爱他。可我还是不放心，即便都是我信任的人，我还是不放心。不是我亲自陪着，亲自养着，我都不放心。”

“我怕没我护着，他会受委屈。我怕没我陪着，他会孤单。总要亲自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一天天的长大，直到他娶了妻，成了家，心里也才能真的放心。”

“而在那时，我也才明白，不做父母不知父母恩的事情。”

“你们是一舟的祖父、祖母，却也操着父母该操的心。”云霁瑶看向床上躺着的闻一舟，“如果你们真的倒下了，真的就放心将他教给别人照顾吗？时间久了，照顾他的人厌了、烦了，欺负他怎么办？他不能说话，只能昏睡着，说不出，叫不了。”

“老相爷，老夫人。”云霁瑶声音颤抖着，有心疼却又是最残酷的现实：“一舟没有父母，如果再没有了你们，便真的是孤儿了。”

闻老夫人听了，眼泪如泉涌般流出。

云霁瑶一边落泪一边给两位老人盛着汤，递到两人的旁边，“有你们在，一舟醒来后才能有个家。”

谁也不知道闻一舟会不会醒来，但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便期待一天。

闻老相爷看着推到面前的汤碗，终是伸手拿了起来。

云霁瑶见状忙递去一个汤匙，闻老相爷抬头看了眼云霁瑶，自嘲的笑了下，“我们两个老的，是死也不能死的。”

云霁瑶的心里一阵阵疼意，拿着汤匙的手微微放下。

闻老相爷从她手里拿过汤匙，云霁瑶抬头看他。

闻老相爷说，“你也吃吧，一舟醒来之前，我们老两口还指望着你照顾呢。虽说这件事不怪你，但若不让我们怪个谁，我们心里的这份伤心没处去，也是难受。你还年轻，就担着这份责任吧。”

云霁瑶听到这话，心连连点头，“一定一定，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

云霁瑶话说完就忍不住的红了眼圈，她哪里不知道闻老相爷是为了她心里好受些故意这样说的。因为不想她一直愧疚下去，所以给了她，她想要担负的责任。

云霁瑶咽了咽，缓解了下喉处传来的疼痛，哽咽着说，“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吃饭吧。”闻老相爷说了声低头吃起饭来。

闻老夫人也端起了面前的碗筷，一口一口慢慢的吃饭。

三个没有胃口的人，一点点的强迫着自己吃着饭。

殿里还是没人说话，但气氛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压抑。

慕亦翎那边得知云霁瑶入了宫，也只能让人传话给沈薇，拜托她好好的照顾云霁瑶，而他自己则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云霁瑶领着小汤圆在沈薇的宫里一连住了五天，每天一早起来去陪闻老相爷跟闻老夫人吃早膳，然后陪着闻一舟聊聊天。小汤圆也跟着一起陪着两位老人，有了小汤圆陪着以后，两位老人的心情也能好一些。

直到晚上，用完晚膳后再回另一间偏殿里休息。

五天以来，太医也说闻一舟的情况越来越好，身上的伤口慢慢痊愈着，气色也慢慢的养了起来，不再像刚开始那般惨白的看着让人心惊。

但唯一不变的是闻一舟还是没有醒来，太医也都说，这件事没法确定。他的一切正常，也许明天就会醒来，也或许永远都不会醒来。

还好，经过几天以后，众人的心情越来越平静下来。

闻老相爷与闻老夫人也一直心抱希望，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态。

直到第六天，慕亦翎终于过来找到了云霁瑶，来时已经是晚上，云霁瑶跟小汤圆正陪着闻老相爷老两口用着晚膳。

慕亦翎跟老两口的打了招呼，也坐下陪着一起用了膳。

闻老爷相见慕亦翎一脸倦色，用完晚膳后便直接让他们一家三口先回去休息了。

看着一家三口离开的背影，闻老夫人忍不住道，“若是我们家也能有这样的场景多好。”

闻老相爷闻言眸色暗了暗，回身对闻老夫人说：“天色不早了，我们进去休息吧。”

闻老夫人轻点了点头同闻老相爷一同回内殿，子孙满堂，承欢膝下，是她奢望的太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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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亦翎搂着云霁瑶闭着双眼，鼻间闻着属于她的味道，这几天一直奔波劳累的心在这一刻也终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云霁瑶看了眼小床上的翻了个身的小汤圆，然后回头靠在慕亦翎怀中：“夫君，一切都处理好了吗？”

“恩，处理好了。”慕亦翎闭眼回答，“等明天过后，我们就都能出宫了。”

云霁瑶见慕亦翎累的没睁开眼睛，没有再问。

慕亦翎搂着云霁瑶的手紧了紧，“瑶儿，我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