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2章 一命换一命

关于郁百不见了这件事，刚开始除了小汤圆外，其他人没有真的在意。因为在大家的眼里，向来懂事又聪明的郁百或许只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回来的时间。

直到天色渐黑，出去找人的寒风以及府卫，回来禀报没有找到郁百。

云霁瑶与慕亦翎才真的意识到，郁百真的“不见了”。

慕亦翎立即招来了更多的府卫，准备派出去找人，正吩咐着，门房过来传，刑部尚书求见并说是关于郁公子的事。

慕亦翎与云霁瑶互视了一眼，先让人退下等着，让人将刑部尚书领了进来。

“下官见过厉王殿下，王妃。”刑部尚书进了前厅行礼道。

慕亦翎出声说，“起来吧。”接着直接问，“听下人说，吴大人来是为了我们府里郁百那孩子的事情？”

刑部尚书看了眼屋子里的其他下人。

慕亦翎对屋子里的其他人道，“都下去吧。”

“是。”下人听令离开。

慕亦翎看向刑部尚书，“吴大人，你可以说了。”

刑部尚书出声道，“殿下，中午刑部换岗时，有个少年拿着您的令牌去了刑部大牢，要求单独见六殿下。当时忙着换岗的狱卒并没有祥细闻问来人身份，看到您的令牌便将人带去了单独看管六殿下的牢间里。”

“那少年又用您的令牌下令让外面守着的人离开牢间外面，事后狱卒在外间等了一柱香的时间都没见到那少年没出来，就过去查看。进去才发现，那少年手里握着一匕滴着血的匕首，而六殿下已经身中数刀死在了里面。”

“狱卒吓的忙一层层的往上报，直到传到下官这里。下官去看了一眼，那个毫无畏惧，对外界一点都不在意的少年，正是我先前来殿下府里参加小殿下周岁生辰看到过的，带着面具的郁公子。”

刑部尚书这会脸上的害怕跟惧意也不再隐藏了，“厉王殿下，这是您府里的人，下官不敢乱动。可是……可这六殿下可是陛下亲自吩咐关押，下令看好的重犯。他，他可是皇子呀，这，这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别说这官职，下官的这条命怕是都要没了。”

慕亦翎跟云霁瑶的脸色随着刑部尚书的话越说越难看的。

直到他说完，云霁瑶看向慕亦翎，“夫君，他以前骗了我们。”

慕亦翎面色阴沉。

刑部尚书跪在慕亦翎的面前，“厉王陛下，这事是下官管掌下人不利，但那少年有您的令牌，他们就疏忽了。求陛下救下官一命。”

即便那是造反的罪犯，可也是皇子之身。

他的命只有陛下能决定，这会在他管辖的刑部大牢被一个少年杀了，他的命也要搭上了。

慕亦翎看向云霁瑶，云霁瑶说，“我想去看看他。”

虽然郁百跟他们夫妻两的关系不算亲密，但毕竟是养在府里三年的孩子，感情还是有的。

更何况，小汤圆还在找他的郁哥哥。

慕亦翎看向跪着的刑部尚书：“你也不必提醒我，我没看好自己令牌这件事。”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刑部尚书吓的忙磕头认错。

慕亦翎不在意道，“这件事是我厉王府里的人做的，我自然会管。起来吧，人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

刑部尚书听到前半句话，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听到后半句忙回答道，“那少年他不肯离开六殿下的那间牢房里，现在还……还跟六殿下的尸体一起被关在那里呢。”

云霁瑶闻言眉头皱起，“一个孩子，拖还拖不出来吗？”

刑部尚书有苦说不出，“回王妃，拖是拖的出的，可是那孩子他，他直接将厉王殿下的令牌扔在脚边。我们是想来硬的也不敢呀。”

云霁瑶直接说，“先带我们去看看吧。”

当慕亦翎与云霁瑶随着刑部尚书一同出来时，在外面的小汤圆走了进来的，“爹娘，你们要去找郁哥哥吗？我听下人说，这位大人来找你们是为了郁哥哥的事，是有郁哥哥的下落了吗？”

云霁瑶对小汤圆说，“暂时还没有他的下落，要继续多派些人出去找。我跟爹现下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出去一趟，你在府里乖乖的等着郁百的消息好吗？”

小汤圆不解问，“什么其他的事情？”

“大人的事情，不方便告诉你。”云霁瑶随意说着，“我们去去就回来的，很快。”

云霁瑶说完对一旁的乐平道，“照顾好小汤圆，我们很快就回来。”

“是。”流芷回说。

当云霁瑶跟慕亦翎来到牢间时，看到郁百倚靠墙坐着，一只手里紧握着一把匕首。

手里，身上，脸上，干了的血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阴郁又诡异。

而他身边不远处躺着的早已经死了的慕亦崇，全身是血。

云霁瑶下意识的干呕了一声。

郁百看了云霁瑶一眼，伸手将狱卒一早扔进来的白布拿起，扔向慕亦崇，盖上了他。

慕亦翎看着他问，“有什么要跟我们说的吗？”

郁百抬头看着两人，声音平静的开了口，“我一直都知道，他是我爹。刚开始他经常来看我们，可是娘不喜欢他过来。直到后来，我知道了原因。”

“不过他还是过来，每一次都给我们带很多很多吃的，穿的。娘没有原谅他，但也慢慢的接受了他过来。我很喜欢他过来，因为冷宫真的太无聊了，他来了，我就有陪着聊天，还有吃的，穿的。”

“他说，让我们再等等，总有一天会接我们出去。”

“可是……”郁百眸色一暗，握着匕首的手收紧，“我们等来的是他的灭口！他甚至没有费心的换一个我们不认识的人动手！他毁了娘的一生，最后还要她的命！”

“我要报仇。只要没死，这个仇我一定要报！”郁百抬头，“但是我不能让他知道我还活着，所以……”

他抬手摸向自己的面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是毁了半张脸而已，他果然就认不出我了。好几次，我故意出现在的他的面前，盯着他，瞪着他，他都一副莫名表情的绕开了我。”

“他认不出我。”郁百似开心一般，轻笑了声，“真是太好了。”

云霁瑶想起先前发生过的一件事，“一年前，他醉宿在厉王府，你怎么没动手。”

郁百抬头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见他不说话的，云霁瑶又道，“小汤圆还在等你，我们回去以后他找不到你，派了府里的府卫去找你，直到现在他一直坐在前厅等你。”

郁百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些动容，眼睛也真的有了些笑意，“其实，我也真的是他哥哥对吗？堂哥。”

云霁瑶点了点头：“是。”

回想着这三年跟小汤圆相处的情景，郁百的心里有了一丝不舍：“娘以前跟我说过，当一个孩子长大了，就不记得了三四岁时发生的事情了，是吗？”

云霁瑶看着郁百的眼睛，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天色已经很晚了，你该跟我们一起回家了。”

回家？

郁百看向旁边白布盖着的人，“弑父的恶魔哪来的家。”

云霁瑶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前世她没能救下他们母子，今生难道还是没办法改变吗？

甚至这一次他们的悲剧由她而起。

不，不行！

云霁瑶走向前，“郁百！”

郁百迅速抬起匕乎放在脖间，“别过来。”

相比于云霁瑶的激动，郁百显得很平静，平静的可怕。

云霁瑶站在原地，“郁百，你应该跟我们说的。”

“我想自己报仇。”郁百眼中闪过恨意：“他该死！”

说着他看了眼一旁已经死的人，心里略感欣慰，只有真的报了仇以后，他的心里才真的平静了下来。

“我一直等到现在，只是希望你们能为我做最后一件事。”郁百说。

云霁瑶说，“郁百，对不起，你想要的我做不到。我只能私下将这件事告诉陛下，至于昭告天下，那不可能。”

郁百面露愤怒，“为什么不可能！明明是他毁了娘，为什么不能还娘一个清白？！为什么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为什么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那你知不知道这对你娘来说是第二次伤害？”云霁瑶解释说，“这件事已经过去快十年了，早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了。你这会想要昭告天下，岂非又让你娘被人再非议一次？”

郁百听了云霁瑶的愤怒又不甘，“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他的错，可没一个人知道！我娘被他毁了一生呀！”

云霁瑶看着愤怒的郁百，尝试着安慰，“郁百，你……”

云霁瑶的话还没说完，郁百眼里已经有了绝望之意，“算了，反正他也死了。”

话落，他手里架在脖子上的匕首就要割起，云霁瑶一步上前，一直握住已经划伤他脖子的刀刃。

云霁瑶紧紧的握着刀刃，她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至少，至少让郁百活着。

郁百低头看着云霁瑶被匕首伤到有血溢出的手，惊愕抬头看她。

一旁的慕亦翎立即走过来，“瑶儿！松手！”

云霁瑶对郁百说，“你松手。”

郁百看着云霁瑶满是血的手，下意识的松了手。

云霁瑶握着刀刃将匕首扔到一旁，慕亦翎立即撕下自己的衣角将她的手包扎了起来。

云霁瑶任慕亦翎给自己包扎着伤处，“郁百，长命百岁。你娘给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你能长命百岁的不是吗？”

郁百错愕的看着云霁瑶，“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跟她曾是朋友。”云霁瑶说，“她跟我说的，她也曾拜托我，好好的照顾你。”

郁百仍是不敢相信云霁瑶所说的，“可是，可是我没见过你。我，我没在冷宫里见过你。”

“那不重要。”云霁瑶说，“重要的是，你娘希望你能活着。”

郁百看向一旁慕亦崇的尸体，“一个弑父的恶魔怎么配在世上活着呢。”

云霁瑶说，“为了你娘活着吧。”

娘……

郁百低头沉默不语，想着幼时，娘抱着他在冷宫里赏月，“娘只希望我们的百儿，能长命百岁，一生平安健康。”

慕亦翎面色很难看：“你的伤还在流血，先回去包扎吧。”

云霁瑶看向郁百：“郁百，小汤圆还在府里等你呢。”

郁百抬头看云霁瑶，“好，我回去。”

云霁瑶心里松了口气，心里庆幸着还好这三年里，小汤圆一直缠着他，所以才让他因为小汤圆还有些不舍。云霁瑶随着慕亦翎起了身，“走吧，我们先回去。其他的事情，我们后面会处理。”

郁百点头。

云霁瑶侧头对慕亦翎说，“我们走吧。”

两人转身向外面走去，刚走了两步，便看到一直在牢间外面守着的刑部尚书面露惊色的大喊着：“殿下，王妃！”

云霁瑶立马转身，却看到郁百手里的匕首已经狠狠的插入了他的心口处。

血水从他的嘴中溢出。

云霁瑶迅速回身，抱起郁百倒下的身子，“郁百！郁百！”

郁百靠在云霁瑶的怀中，口中又吐出一口血来，然后笑着对云霁瑶说，“娘以前，也，也这么抱过我。”

“郁百，你不要说话了，我带你回去看大夫。”

郁百伸手覆在云霁瑶包扎着的手上，第一次对云霁瑶关心的说，“疼吗？”

“疼，当然疼！所以你更不能让我白疼了，你要好好的活下来！”

郁百说，“我，我也想活。可是，可是我是一个恶魔，我是一个杀人凶手。坏人……坏人是不配活着的。”说着，他的眼角落下的一滴眼水，“我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的坏人，怎么……怎么能活下来呢。”

“如果……咳咳……”随着郁百的一声咳嗽又一口血从他的嘴口喷了出来，“如果还有，下辈子……我，我要做一个好人。跟我娘，好好活下去……还有，还有继续做小……小汤圆的哥哥。”

说完，郁百的手从云霁瑶的手上滑落，云霁瑶难过的叫着，“郁百！郁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