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妖刀

秦楚楚站在百里晋身旁，低头俯视着因为疼痛瑟瑟发抖的少年，脑内想的却是齐焕第一次将佩刀拿到她面前的场景。

她对刀并没有研究，第一次看到佩刀晋唯一的想法就是——这是多么精巧的一把刀啊！

刀长约二尺有余，刀谭为圆盘状，纯金质地，周围镶嵌着各色宝石，刀柄和刀鞘都被金丝银丝缠绕着，还装饰了一块和田玉。

小心地抽出刀身，和她见过的任何刀都不同，这把刀的刀刃是漆黑色的，一侧还刻着铭文“晋”，她好奇地伸手想要触碰。

“小心，这刀很锋利。”齐焕连忙拉住秦楚楚，生怕她受伤。

“你不是说这把刀都500多岁了，应该是个和蔼的老爷爷吧，不会伤害到我的。”秦楚楚抬头看着齐焕，调皮地笑了。

“这就是它的神奇之处，历经几百年依旧锋利如初。”齐焕看着黑色刀刃上映出自己的身影，“楚楚，你知道陛下赏赐我佩刀时是怎么说的吗？”

“说什么？”

“他说百里氏将佩刀晋献给陈氏开国皇帝，这把刀跟随武帝开疆扩土，南征北战，一起打下了陈氏江山，之后又跟着陈氏历代皇帝守护五百年的王朝。”齐焕无比珍惜地摸着刀刃，“他希望我成为他的刀，一起统一天下，开创一个盛世！”

秦楚楚崇拜地看着齐焕，为自己的未婚夫感到自豪，“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等我这次出征回来，我们就成亲。”齐焕收好佩刀，从怀里拿出一枚精致的发簪，帮秦楚楚别在发髻上。

“好，我等你回来。”秦楚楚笑了，她将昨晚熬夜编好的穗子系在刀柄上，就好像她也可以跟着齐焕一起，同生共死。

齐焕是刘氏朝廷的战神，十三岁入战场，至今未有败绩。

秦楚楚从未有过别的女子为夫君上战场的担忧，齐焕总能战胜强敌回到她的身边。

然而昔日拯救苍生的战神，如今却与天下为敌，就算是强如齐焕也会陷入苦战吧。

百里晋出于求生的本能，拉紧了秦楚楚的裙角，无意识地呓语着。

秦楚楚拉回飘远的思绪，蹲下身拉开百里晋的衣襟查看伤势，本来这里就一片黑雾，再加上百里晋身上全是血，根本看不出来伤口在哪。

秦楚楚脱下自己的罩衫，拭去百里晋脸上身上的血迹，往日猖狂的嘴脸现在一片苍白。

器物本身受损器灵也会感到痛苦受伤，如果器灵受伤或者死亡，器物本身会怎样？会不会也跟着损伤甚至损坏？

秦楚楚盯着百里晋苍白的脸，因高烧打颤的嘴唇，心生邪念。

就这样直接将百里晋杀死，佩刀会不会因此断裂，齐焕没了防身的武器或许就会死在战场上。

邪念一旦萌生，秦楚楚还什么都未做，就感到做贼心虚，手止不住发抖，浑身直冒冷汗。

她的手沿着百里晋的胸膛往上移，轻轻放在对方的脖子上。

秦楚楚知道，这个计谋成功的概率依旧很小，毕竟都是基于一连串的猜测。

“虽然我是器灵，但我并没办法直接对现世做出影响，只能靠被人使用或是被灵附身，我都只能被动参与进去，所以有太多事情的发展并不是我希望的。”

不知为何，秦楚楚脑中忽然浮现出婳大人说过的这句话，还有那时她哀伤的脸庞。

实际百里晋并没杀她的打算，一切都是遵从齐焕的意愿吧。

这次不管复仇是否成功，百里晋一定会消失吧？

秦楚楚试着稍微用了下力，百里晋剧烈地咳嗽起来，血不停地从嘴里喷涌而出。

他只是一把刀而已，只能听从齐焕的指令，他是无辜的。如果这样做，和齐焕又有什么区别？

秦楚楚抽回手，身体也往后撤直接摔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在发颤。

经过秦楚楚这么一折腾，百里晋终于清醒了一些，勉强睁开眼，借着灯笼的光芒看到眼前的人，“秦楚楚？”

秦楚楚吓得连滚带爬，直接从百里晋的灵域逃了出去。

等回到自己的宅邸，身体还在发抖，她掀开被子将自己包裹进去。

怎么办怎么办，如果百里晋发现她要谋害他，是不是会直接砍了她？她不想再感受一遍死亡的瞬间。

不过，还好最后她及时收手了，没有酿成大错，没有变成齐焕那样的人。

之后秦楚楚不再离开宅邸，每日沉浸在被发现的恐惧和未做错事的庆幸中。

不知做了多久的缩头乌龟，只觉得时间缓慢冗长，终于鼓起勇气，面对现实。

她没急着去见百里晋，先去狐仙的庭院求了药草。

小狐狸们看出秦楚楚的状态并不好，纷纷自告奋勇要陪她一起去见百里晋。

秦楚楚看着上下跳跃的小狐狸们，她不想让它们知道她差点成了比百里晋还要凶残的刽子手，坚持一个人前往。

百里晋的灵域已经变回了茂密的树林，秦楚楚这才意识到，她好像已经躲了好几天，说不定百里晋已经痊愈了。

果然那个黑袍锦衣少年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端坐在一块枯木桩上，似乎在等待她。

秦楚楚做贼心虚，不敢看百里晋的脸，只盯着少年锦袍下的里衣上一块没有洗净的血迹。

百里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看秦楚楚，转过头看向别处，嘴上嘟囔着：“上次谢谢你救了我。”

“……你说什么？”秦楚楚愣了。

“上次不是你帮我止血吗？”百里晋从怀里掏出秦楚楚的罩衫，“我已经把上面的血迹洗干净了。不过，你的衣服太不结实了，有点被我搓破了，你将就下吧。”

秦楚楚呆呆地接过罩衫，对着天空展开衣服，哪里只是有点，明明都脱线了，这件衣服算是废了。

不过这并不重要，百里晋居然以为是她救了他，还真和婳大人说的一样，他真是有够蠢的。

百里晋看秦楚楚没说话，以为是气他弄破了她的衣服，于是从身后拿出一串烤鱼，伸长手臂递给秦楚楚，“衣服我不会补，这个算作赔礼，灵界少有的美食。”

身为灵，不再需要饮食和睡眠，烤鱼应该也是靠灵力变的，不过秦楚楚还是接了过来。

她不客气地坐在百里晋对面的木桩上，“谢谢。”

“你消失去哪里了？我都等你好几天了。”百里晋也拿出一串烤鱼，学着秦楚楚的样子品尝烤鱼的味道，嘴上不停地抱怨着：“湖里的鱼都要被我抓完了，你才出现。”

秦楚楚已经太久没吃过食物，没有饥饿感，不过烤鱼依然美味。

“你经常受伤吗？”秦楚楚感觉自己太好收买了，一条鱼让她放下了戒心，忍不住好奇器灵的生活。

“这算什么，武帝说过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他扬起手臂，撸起袖子向秦楚楚展示上面大大小小的伤疤。

秦楚楚看着那些伤痕脑内不禁浮现出佩刀上的划痕，明明是那么一把精巧的刀，却摊上这么个随意的性格，真是糟蹋了，于是随口说道：“下次受伤的时候，我来帮你包扎吧。”

百里晋愣住了，咬了一口的烤鱼直接掉在地上。明明第一次见面秦楚楚还想和他同归于尽，上次被她救了就已经让他觉得吃惊，以后她还想继续帮他包扎伤口。

秦楚楚解释道：“及时救治应该就不会留下痕迹了，伤疤好丑。”

百里晋这才回过神，转过头不敢看秦楚楚，不自然地说：“就算你想要讨好我，我也不会给你附身的。”

原来不会呀，秦楚楚郁闷地大口咬了口烤鱼。真是冥顽不灵。

作为报复，最后秦楚楚没有将药草交给百里晋，而是直接丢在了木桩下。

不过之后，秦楚楚还是信守了诺言，和狐仙学了医术，但凡百里晋受伤，她总会带着草药去帮少年医治。作为回报，百里晋则会邀请秦楚楚一同品尝自己树林中的野味。

两人渐渐熟络起来，秦楚楚每日都缠着百里晋让她附身。

“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附身一次！一次我不一定就能杀了齐焕，这样不算你背叛主人的！”秦楚楚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不行，你要是没能成功，肯定还会想办法附身我的。”百里晋太了解她了。

“你就不需要睡觉吗？”要是能趁百里晋睡着直接附身就好了。

“你别想了，我时时刻刻都很清醒，不会让你逮到机会的。”

“你真的不愿意帮我吗？”

“你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唯独这个我绝不妥协！”百里晋异常坚定。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秦楚楚威胁道。

“哼，来就来，我还怕你一个弱女子不行”百里晋轻蔑地扫了秦楚楚一眼，谅她也不能拿他怎样，可是下一秒就被秦楚楚扑过来紧紧抱住。

“你！你干吗？！”百里晋吓了一跳，拼命挣扎，可是秦楚楚死死抱住他不松手。

秦楚楚感到一阵电流穿过全身，她成功附身在了佩刀上。

百里晋哪里肯轻易将佩刀的掌控权让给她，死死控制住刀柄避免秦楚楚拔刀。

两人在灵界已经扭打做一团，直接摔在地上，滚来滚去。

现世，此刻正是万籁寂静的夜晚，佩刀被恭敬地供奉在齐焕卧房外的佛龛前。

明明没有任何人触碰，刀刃却撞击刀鞘，发出“铛铛”声，如泣如诉。

侍奉在外的守夜丫鬟被吓坏了，不敢吵醒齐焕，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第二天府上到处都传言佩刀晋是一把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