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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没有立场

五日后。

凤栖宫内,周旖锦听完阙清宣旨,面色凝重地叫住他。

她声音微沉,“快中秋了,真要到元善寺去?”

“是,钦天监算好了日子,”阙清点了点头,脸上也带着复杂的神色,只得劝她道:“外边情况不大好,元善寺路途遥远,娘娘先好生歇息几日。”

皇宫内歌舞升平,而民间却战乱频起,甚至祸不单行,一场天灾秋旱自北边而起,无数稻谷颗粒不收,逃难的人群带着饥荒蔓延到京城,到处是民不聊生。

“本宫知道了。”周旖锦似乎明白了什么,抿着唇,讷讷挥手屏退阙清。

元善寺是齐国开国皇帝所建,冠以“天下第一寺”之称,气势雄伟,辉煌壮观,但其位置在京城郊外,数朝以来大多做个摆设,若非重大的天灾祸事,几乎没有兴师动众到元善寺去的。

周旖锦前些日子也听闻了民间旱灾一事,可她毕竟久居深宫,难以敏锐查探到外面的情况,因此并未过于留心。

魏景忽传旨意,甚至赶在中秋之节郑重去祈雨,便是意味着,民间的灾厄已经到了危在旦夕的地步。

连年不遂,大开国库抚恤流民还是小事,只是苦了百姓,这一场大旱,不知多少家庭又要饥寒交迫,流离失所。

周旖锦在凤栖宫门口迎风站了一会儿,思索着此事,脸色有些郁郁不乐。

柳绿扶她在院中花架边坐下,见周旖锦还是面色不佳,便主动说道:“娘娘,书院新送的书到了,奴婢命人取来?”

周旖锦愣了一下,轻轻“嗯”地应了一声。

一个沉重的箱子被两个小太监合力抬到了周旖锦跟前,她俯身一看,里头同往常一样,是扎成摞的书籍。

入宫以来,周旖锦隔月便会派人在京城中各大书院购买最新的书籍话本,整箱送进凤栖宫来。

她素来读书的速度快,大多都能看完,一方面供她在宫中消磨时光,一方面也更能了解民情,不至于固守自封。

因着祈雨一事,周旖锦今日心情格外凝重,也无心思看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目光在群书中扫了一番,缓缓落在一本崭新的书上。

这书是最新发行的一批,讲述的是乡野秀才寒窗苦读、进京赶考的事。

搬箱子的小太监见了,故意讨宠说道:“娘娘好眼光,那书院店主说了,这本是当下京城里最时兴、卖的最好的一本。”

周旖锦的身子往背后太师椅上一倒,捧起书散漫地扫了几眼,“退下吧。”

此书似乎是出自大家之手,才翻了数十页,那白纸黑字间却宛如有中魔力,令周旖锦不由得惊叹于它遣词造句间气势的磅礴和愁思的婉转,引着她读下去。

然而愈往下看,她心中却忽然盘旋起一种浓烈的警惕的情绪,那字里行间埋藏的线索仿佛细小的引线,一路顺着读下去,才发现底下蠢蠢欲动蛰伏的猛兽。

周旖锦皱着眉,一目十行地往下看,眼神骤然停在一页,脸色凝重地坐直了身子。

那书中写到秀才科举失利,却用一大段文字慷慨激昂地批判了科举舞弊、买/官进爵大行其道的黑暗时局,气氛烘托间,其文笔老练几乎催人泪下。

“啪”的一声,周旖锦重重将书合上,摔在桌面。

虽说皇权在上,但齐国素来是敬重文人的,批驳朝政也并非完全禁止,只是这本书中提到的科举舞弊一案,与年初发生的事如出一辙,写得是淋漓尽致,仿佛了解一切内情,甚至故意夸大其辞。

科举自乡县到京城,层层之间涉及人员众多,舞弊几乎难以根除,年初时魏景曾派人严格查办,抓出了五六个包庇行贿的小官员,当街处斩,大快人心。

但可怕的是,周家百年底蕴,朝中无数官员都是周家门生——而这书中所重点写的贪官,正是周旖锦表叔从前门下的一位弟子。

周家虽大多都是位高权重的鼎盛文官,把持着朝野上下各类命脉,但亦有几个特例,她表叔便是其中之一。

表叔自小随军出征,替先帝立下汗马功劳,所谓的“门生”,不过是有求之人挂靠周家的名号给自己贴金,好在朝中立足,可这书里却颠倒黑白,反咬一口,言语之间一条条无不暗指他背后存在黑暗的势力,甚至上升到周氏玩弄权术的内幕,就差没将“周丞相把控朝政,大加敛财”几个字明晃晃写在其中了。

周旖锦脸色铁青,压着怒火,吩咐道:“立刻去查这本书背后的来龙去脉!”

柳绿极少见她如此愤怒,忙应了声“是”,匆匆退下了,两边宫人见状,无不战战兢兢退在一边,生怕触了贵妃娘娘的逆鳞。

周旖锦抚着胸口闷咳了两声,独身一人坐在太师椅上,仰头望着天,思索着此事。

头顶凌霄花顺着精致的木制花架攀缘而上,葱郁缠绕的藤蔓绿叶间,鲜红的凌霄花高扬起头颅,花瓣外缘却半枯未枯,呈现出一种盛放和衰败夹杂的破碎之美。

“京城里最时兴……卖的最好的一本。”她口中重复着小太监来时的话,喃喃自语,心绪也随之沉重下去。

此等夸大其词,煽动民意的书还能在民间大行其道,只有一种可能,便是魏景故意使然,命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舆情难抑,周家无论是损毁还是禁止,都能被解释成心虚的举措。

周旖锦闭上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沉郁了一瞬,她还是站起身来,吩咐道:“来人,给本宫拿纸笔。”

她的家书写的不长,寥寥几笔诉情之句却暗藏深意,信件的末尾还着重提点,需肃正家风,管教族中兄弟,不能有任何逾矩之举,府上务必日日整理家中大小物件,以防他人栽赃陷害,不得有丝毫差错。

落笔的最后一滴墨在纸上缓缓晕了个圆点,周旖锦抬起头,清澈的眼神中闪动着坚韧的光芒。

若此劫不可避免,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竭力在这乱局之中,为周家谋一条清白、平安之路。

才把信纸折齐,忽而听见门口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天色已深,隔着憧憧树影远望过去,魏璇一身玄色长衫,正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轻薄的衣料搭配领口精密大气的滚边金色刺绣,透露出一股浑然天成的矜傲之气。

他将缰绳递到纪桑手中,唇瓣微动,不知嘱咐了些什么,随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举步向内走。

“质子殿下,”周旖锦在身后唤他,“这几日怎么都回来这么晚?”

天色已几乎全暗下去了,只余微红的暮霭漂浮在天上。

她的神色平静如水,可仔细一看,却能感觉到其下隐隐流动的压抑,仿佛海中暗礁。

走到跟前,隐约听见魏璇略有些粗重的喘息声,男子身上的热气透过单薄的外衫扑面而来。

这几日他连连出宫,虽有职务之便,但仍是太过频繁了些,而每次回来都暮色已沉,想来他入宫的时辰也不会早,多半是赶着太极门落锁时策马疾驰回来。

魏璇似乎没料到她的到来,神色惊慌了一瞬,转眼便低下头:“微臣在宫外有些事务,让娘娘担心了。”

他出征又受伤,折腾数月耽误了许多事,玥国内政斗得厉害,如今他愈发忙起来,时常私自出宫接见些重要的人物,假借公务隐藏行迹并不难,只是同住在凤栖宫,时日一长,他自知也瞒不过周旖锦的眼睛。

“是吗?”周旖锦眼神在他脸上轻扫而过,不经意似的问道。

魏璇吞了下口水,神情十分郑重,沉声道:“是,娘娘。”

周旖锦面色如常,殷红的朱唇却轻抿起来。

魏璇倒是口风严谨,丝毫不肯与自己透露半分,不过这么多时日过去,她早已摸清他一贯的作风,并未因此而诧异。

周旖锦未再纠缠,想起正事,走上前一步,将手中薄薄的信件举起些,在他眼前晃了晃:“劳烦殿下帮本宫送趟信。”

这些日子她送去周府的信大多是魏璇代为相传的,既可频繁往来,又能避开魏景的眼线,便利了不少。

魏璇点了点头,正伸手要接,周旖锦的手腕却一翻,那薄薄的纸张径直顺着他的衣襟滑进去,安稳地装在其中。

周旖锦故意直视着他闪动的眸子,唇角轻轻勾起,纤长的手指又妥帖地在那信件处轻轻压了压。

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她指尖沁凉的触感便骤然印在他起伏的温热胸膛上。

魏璇的目光下滑,落在周旖锦那柔软又白皙的手指上,冰冷得厉害,忽然令他产生一种难言的冲动,想要将她的手抓牢,放在掌心一点点捂热。

他直视着她含笑的面容,这念头立刻顺着那一点突兀的冰凉攀缘而上,钻入身体,连心脏都隐隐作痛。

指尖发麻,但他没有动,因为他没有立场。

“微臣遵命。”魏璇的喉结滑动,声音带了几分含糊不清的沙哑。

他的神情依旧平静,但耳根那一片红晕像是隐隐要爆发的火山,暴露了些许掩不住的心绪。

“本宫还要忙,殿下回去休息吧。”最后的那点落日的韵脚倒映在周旖锦的脸颊上,那妩媚和冷艳糅杂的美丽面容被闪烁的光芒照得晶亮。

她冲他轻轻笑了笑,便错身走开,身影带过的风抚在他脖颈上。

“是。”魏璇在原地愣了半晌,抬头时,夕阳的余晖冲破天际,如向深蓝海面洒下的一大片璀璨金光,接着慢悠悠荡下云间。

“微臣恭送娘娘。”

两侧宫灯一盏盏亮起,灯影氤氲的光晕背后,是徐徐到来的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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