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怎么让老管家过来了，下头的人也太不会来事了。”裴有才搀扶着老管家，心下暗骂那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这么远的路，也好意思让老管家过来。

老管家走几步又得停下来歇歇，喘上几口气：“他们可比你好心着呢，是我要来的，过几日该去庄子养老了，想看看进门不久的世子妃。”

前段日子生了场大病，这几日才勉强下的来床。

人来了就像被损坏的物品，要废弃了。

裴有才嘟囔道，“嘿，这有啥好看的。”

老管家拿起拐杖敲了敲裴有才的腿，“世子妃可是个美人，比宫中大多娘娘都要好看。”

老管家感慨了几句，“这日子过得太快了，世子都娶妻了。我跟你说，你可对世子好一些吧，世子命不一般。”

老管家人老了，眼睛也花，可这心敞亮着，府中人什么心思，他是一清二楚。

裴有才嗯了一声，心下却不以为然。

裴有才是老管家自小看着长大的，对他多少有些情谊，多劝了几句：“你可不要不听我劝，世子的命格不在轮回道上，这种命格是千年难遇。”

裴有才敷衍点头：“好啦好啦，知道了，咱们赶紧走吧。”

他的命格还是万年难遇呢。

……

睡到半夜，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咚咚咚敲得人心里发慌，不免让人想起昨夜羽林军的搜查。

难免晦气。

谢绣惊醒过来，听着外头裴有才焦急的声音。

“世子、世子妃，永禄院走水了，目前火势很大，整片院子都要被烧掉了，可是要过去看看。”

永禄院是裴子章住的地方。

怎么走水了？现下也不是容易着火的季节。

“好。”身旁的裴晏之应了一声，当即起身穿衣：“我得过去看看，你先睡。”

谢绣嗯了一声，翻身又睡了过去。

她现下正处于摆烂状态，懒得去做这个表面功夫。

毕竟昨夜须臾院被搜查，不也没有见她们过来？

直到日出三竿，谢绣才从被窝中起来。

推开窗看院中的丫鬟有条不紊的忙碌。

青石地砖整洁，草被锄得干净，院墙脚下的花正微微探出个头。

忽略水面下的波涛汹涌，表面的日子倒是安逸。

让人沉迷。

谢绣伸了个懒腰。

未喜端着洗漱盆进来。

谢绣询问道，“世子还没有回来吗？”

这个时辰了，三昧真火也该灭了。

未喜拧好帕子递给谢绣，“世子目前在永安院，方才裴管家来了一趟，说和亲王妃吩咐，世子妃也需要过去一趟。”

谢绣擦拭着脸，思索和亲王妃怎么突然如此热情。

前段时间她三顾永安院不也没进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未喜猜测道：“和亲王妃应该是想要桐东院。”

昨夜永禄院走水，今日便让世子夫妇过去，和亲王妃十之八九是冲着桐东院而来。

或许昨夜那场走水也是有意为之。

谢绣眉头一挑，觉得未喜说的在理。

“可有查清楚，永禄院为何会走水？”

这个世子妃比她想象得反应要快。

未喜低垂眉头：“是永禄院一个丫鬟给母亲过忌日，偷摸着在院中烧纸钱，引起了院子走水。”

谢绣嗯了一声，反问未喜，“你觉得应该让二公子住进去吗？”

“不应该。”

“和亲王府的人都知桐东院是世子专用院落，如二公子住进去，底下人心中定又是另一番思量，世子处境会更加难。”

未喜说起正经事来，满脸严肃冷漠，还挺有反派气质。

“二公子能力出众，生母又是和亲王妃，掌着王府大权，府中下人早有偏颇，如果二公子一旦住进去桐东院，裴世子名头便名存实亡。”

连自己的东西都守不住，会更加让别人看不起。

谢绣点头。

果然是原女主的丫鬟，心思敏捷又细腻，早便看出她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向裴晏之。

但按照裴晏之的秉性，这院子八成会被他送出去。

谢绣擦擦手，无奈询问，“这次院落之争很重要？”

“如果世子妃想要成为下一代和亲王妃，享受荣华富贵，自然重要，如果世子妃只想要算计之中保住一条命，这院落便可有可无。”

生活不易，谢绣叹气：“尽全力吧，这次你跟我走一趟。”

未喜低头，“是。”

老远便看到邓姑姑等候在永安院门口，堆着笑脸，态度谦卑可亲。

见到谢绣过来，躬身行礼，“请世子妃安，请跟老奴来。”

有事求人的态度果然不一样。

谢绣微微一笑：“还劳邓姑姑带路。”

“王妃和世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谢绣微笑，哦。

高座之上的和亲王妃笑意如沐春风，凌厉的眉眼都弱化了几分，丝毫惆怅于不昨夜的大火。

谢绣躬身行礼，轻柔道：“请母亲安。”

“不用如此客气，坐吧。”

和亲王妃端起茶喝了几口，终于引入话题，“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因为那个不懂事的丫头，让府里损失巨大。”

裴晏之点点头。

他脸上带着几分倦容，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换，还是昨天夜里穿出去的蓝色长衫，上头沾了些烧焦的木屑和灰炭痕迹。

一夜没有回须臾院。

谢绣正常走流程:“幸好二弟没有什么大碍，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啊。”和亲王妃点头附和，“只是子章院子走水严重，横梁都被烧断了，现下没法住人，修复怕是要好一段时间。”

来了！

“二弟是翼州赈灾的大功臣，又备受皇帝宠爱，理应得到最好的，可不像我们世子，随便摆在哪个院落都可以，母亲定要给二弟找个好院子，万不可委屈了二弟。”

谢绣无视一旁的裴晏之，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姿态，“现下这府中大多数院子都住满了人，二弟身份又不适合住在偏僻地方。

儿媳觉得会不会让二弟去忠义侯府住一段时间比较好？既不会觉得不适应，也不会辱没了二弟身份。”

和亲王妃微勾嘴角，看着谢绣的目光含着冰渣。

她看向不吭声的裴晏之，“如此麻烦外祖家多有不好，我想着如今桐东院也空着，不如让子章住几个月，等永禄院修葺好之后再搬出来，阿晏意下如何？”

阿晏觉得很不好。

谢绣心下嗤笑，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还不死心。

要说裴子章也是怂的很，自己想要的东西还得要劳烦老母亲出马。

见裴晏之想要说话，谢绣率先抢了话头，“这……恐怕多有不妥。”

谢绣无视和亲王妃瞬间凌厉的目光，微垂头颅，摆着弱者姿态，“据儿媳所知，这桐东院是世子专门的院子，如果突然让二弟搬进去，怕是有引起一些争论。”

“算命的师傅已经说过，桐东院跟阿晏相冲，他每每住到院子里就会犯病，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放在那里也没有什么用，如今子章院子走水严重，只是让他进去住几个月，到时候搬出来便是，哪里会有什么争论？”

要是以前，谢绣还对和亲王妃这番话保持百分之八十的信任，现下她只觉得在鬼扯。

要说这鬼扯话中没有和亲王妃的手笔，谢绣名字都能倒着写。

她一脸为难，“此言差矣，前日儿媳的婢女出去鹤安楼点些菜，这才发现有好多一些人在嚼母亲的舌根，都说世子不是母亲所出，让母亲给养废了，还说和亲王府日后一定是二弟的。”

“那些人传得是有鼻子有眼，如不是儿媳知晓内情，定然会相信他们，觉得母亲是个恶毒的。”

恶毒的，恶毒的。

“现下这个时候二弟入住桐东院，怕是会让母亲名声不保不说，对二弟也不好，万一外头传出他窥视兄长的东西，多少会影响仕途。”

谢绣声音越来越小。

这当然是谢绣编的，和亲王妃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好，在外头名声颇好。

“再者母亲可能不知道，算命的说儿媳命硬，专克那些邪祟，有儿媳在身边，邪祟轻易近不了世子的身。”

“世子住在须臾院多有不便，我们还打算过个一段日子便让世子搬进去。”

和亲王妃没有说话，胸腔微微起伏。

她低头勾起嘴角，轻拂着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这个外室女嘴皮子倒是利索的很，只是这点小伎俩也敢在她面前使。

真是好久没有遇到敢正面跟她杠的人了。

她轻笑一声，“世子妃说的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不能厚此薄彼，那让子章住在鹿秦院就好。”

和亲王妃话音刚落，裴晏之便开口，“二弟住鹿秦院会不会不好？”

鹿秦院是和亲王府最北面的一进式小院落，位置偏僻不说，还冬冷夏热，并不适合人居住，一直以来都是空着状态。

和亲王妃不以为然道，“如今院中也没有旁的空院落，再者他一个二八男子，要是连这些苦也吃不得，便着实让人失望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加苦肉计。

不要脸!

裴子章在忠义侯府住了十几年不觉得麻烦，现下因为特殊原因过去住个几个月便麻烦了？

裴晏之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用操心老大哥的人设做下决定，“鹿秦院实在不适合二弟居住，二弟还是搬进桐东院住一段时间吧，左右不过一个院子，总不能因着这个伤了兄弟情分。”

谢绣：“……”

不得不感叹。

和亲王妃的洗脑教育确实成功。

谢绣血槽被清空。

“这次要委屈你了，”和亲王妃看着院子的目光幽远，声音低沉：“子章跟你和景焕不同，他自小便不在我身边长大，看到你外祖父说他小时候受的苦，母亲心底就泛酸，觉得愧对于他，如今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母亲也想尽下为人母的责任，对他好一些。”

裴晏之低头称是，“母亲说的是，关于二弟暂时入住桐东院的事，儿子会去跟父亲说。”

裴晏之是完全掉进和亲王妃的慈母人设中了。

谢绣默默翻白眼。

和亲王妃点点头，“如此便麻烦阿晏了。”

几人又闲聊上几句，和亲王妃唤一旁的邓姑姑，“去厨房拿些世子爱吃的核桃酥送到须臾院中。”

裴晏之眼神都闪着星点，“多谢母亲，也有一段时日没吃了。”

谢绣：“……”

打发乞丐哟。

刚出永安院，谢绣就重重叹上一口气。

如此与和亲王妃扛，算是闹掰了，完全堵死原女主那条路。

然而结果并不如她所愿。

谢绣瞟了裴晏之一眼，阴阳怪气道，“世子真是委屈，前两日世子卷进太子谋反一案，也没有见王妃询问一句，现下二弟院子走水，便知道来找世子了，可真是让人寒心。”

快对和亲王妃寒心吧！

谢绣是越发看不起和亲王妃，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清高模样，一有用到裴晏之的地方，就摆出慈母迷惑人。

真的是够恶心人，裴晏之也确实是个软柿子。

心软，耳根子也软。

如果想要改变裴晏之还真是前路漫漫。

“二弟不同于我，他是个有能力的人，不能在吃住方面委屈了他。”

自小二弟能力便在他之上，他似乎什么都比不上二弟。

二弟被派去翼州赈灾，连升三级，备受皇帝恩宠，而他进入宣政院，都是外祖父托了关系。

两人一比，孰重孰轻，立见高下。

谢绣一愣。

下一瞬裴晏之拉起她的手，语气轻柔：“如果你想住在桐东院，等二弟搬出来，我们便搬进去。”

裴晏之其实还是在意的吧。

在裴子章的对比下，他显得如此一事无成。

谢绣勾勾他的小拇指，“那敢情好，我可没骗世子，我八字硬得很，算命的说任何邪祟妖魔都不能近身，所以世子放心，住进桐东院后，定保世子无忧。”

被车撞死，又重生在这具身体中，可不是命硬？

裴晏之摸摸谢绣额头的头发，笑容柔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