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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楚绣绣最终还是跑了。

她捂着胳膊,掠进了一间门雅阁。楼厌正坐在灯下处理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的折子,楚绣绣一进门就坐在了地上,踢了踢双腿:“扮鬼一点都不好玩,我不扮了。”

楼厌瞥见她衣服上的血迹,过来检查她的伤口。

“为什么不能杀戴兰花簪的?”楚绣绣今天憋着没杀人,很不高兴。

“她对我来说很特殊。”

楚绣绣一脸闯祸的表情:“完了。”

“什么?”

“我打了她。”

楼厌动作僵住。

初夏回到了奉剑山庄。

她手腕受了伤,祝笑笑拿来药膏,为她上药。初夏四处张望,自始至终都没看到穆千玄的踪影,不由问道:“我师父呢?”

祝笑笑道:“去捉‘无头鬼’时失去了联系,但你不用担心,师弟是我们几个当中武功最高的,兴许是去做别的事了。”

穆千玄性情古怪,从小不与他们一起长大,出将军陵后常常独来独往,有时候突然间门悟出什么,会自己找个地方把自己关上几天几夜,他们都习惯了。

“哦。”初夏点点头。他是男主,不通情,不通欲,纯天然但不无害,作为整本书的武力值天花板潜力股,初夏确实不用为他担心。

楼厌是半夜回来的。

听楚绣绣说初夏摔伤,楼厌丢了手中正在处理的事务,火急火燎地赶回竹苑。已近凌晨,大半夜没睡的初夏,此刻抱着蚕丝夏被,睡得正香甜。楼厌坐在床畔,握起她的胳膊。

腕间门擦掉块薄皮,渗出了血丝。

“你回来了。”初夏睡得半梦半醒间门,察觉身侧坐了道人影,熟悉的轮廓一下子就叫她认出是楼厌。

“师父怎么才回来,这么晚了,快去睡吧。”初夏努力说完这么长一串话,迷迷糊糊闭上眼睛,又沉沉睡去。

楼厌将她的胳膊塞回薄被中。她怀中抱了个什么,楼厌拿出来,微弱天光照出个娃娃轮廓,小姑娘穿着齐胸襦裙,两眼弯弯,金黄色的小雏菊倔强在裙角上绽放。

楼厌为她白白担忧的那股子不悦,霎时都被这个布娃娃冲得一干二净。

楼厌和苏回都没叫初夏起床练剑。

初夏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伸着懒腰,走到竹影中,从井里打了水洗脸。竹苑里设有小厨房,平时用来开小灶的,萧毓婉早起蒸了包子,放在蒸笼里,这会儿还热着,拿来给初夏填肚子。

荠菜包子配着萝卜干和绿豆汤,初夏吃得津津有味,连路过的翠色小鸟都忍不住拍着翅膀,落在石桌上,探头探脑。

“给你。”初夏扯了点包子皮,放在小鸟的不远处。她想起楼厌送给她的那只小鸟,可惜丢了。小鸟伸出脑袋,啄走初夏的馈赠,拍着翅膀,扑哧一下飞走了。

竹林中,刚练完剑的苏回浑身是汗地走过来,拎起初夏放在井边的半桶水,哗啦往身上倒。

薄衫浸透了水,湿漉漉地裹在少年身上,勾勒出他纤长的身影。竹影间门落下的细碎日光,落在他浓密的睫羽上,将少年的明眸镀上一层浅金色。

初夏不赞同地说:“你伤还没好,现在就泡冷水,对身体不好。”

“小伤而已。”苏回在初夏对面坐下,撕着包子,往口中送。

初夏给他舀了碗绿豆汤。

无头鬼一案告破,庄内安静许多。初夏双手托腮,眼神发直。

“在想什么?”苏回问。

“我在想楚绣绣扮鬼的目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吓唬吓唬大家呗。”

“我觉得无头鬼和芙玉是两个人。”初夏强调,“直觉。”

“别管那么多了,现在谁也逮不住楚绣绣,谁知道芙玉是不是她扮的。”吃完包子,苏回起身,说,“走。”

“去哪里?”初夏不明所以。

“给你买礼物。”

“好端端的,给我买什么礼物?”初夏的手腕被他握住,被迫跟着他跑,光与影交错着,一幕幕在她的脸上掠过,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竹香,两人的身上都沾上这种清透的香气。

“我这人从不欠人情,昨日你救了我,我给你买礼物。”

“不用了吧,我又不是那种挟恩图报之人。”

“你我之间门还有三年赌约,要是欠你人情,我怕我到时候下不去手。”身侧的少年抿了抿唇,眉目冷锐,带着点不争气的恼怒。

初夏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他的语气,分明她不是他的救命恩人,而是她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

苏回说是带初夏去买礼物,其实,带她去的是一座私人的别庄,从门房到管家的态度,都看得出来,苏回是这个庄子的主人。

初夏拗不过他,被他生拉硬拽进一间门雅阁。

“主子。”婢女和嬷嬷们排排站好,等候着吩咐。

苏回负手而立,微微颔首。婢女捧着琉璃托盘,走到初夏身前:“姑娘,这是主子为您准备的礼物。”

托盘上整齐摆放着一套女子的衣裙,姑娘家的见了好看的衣裳,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初夏伸手,拿起衣裙,只觉一股淡雅的幽香扑面而来。

旁边绣娘模样的女子解释说:“这料子用的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香料染出来的,因此裁出来的衣裙颜色鲜艳,自带香气,经久不褪。姑娘您先上身试试,尺寸不合适的话,我再帮您改改。”

这样珍贵的料子,一听就价值不菲,初夏赶忙放下衣裙,摆摆手,恳切说道:“小师叔,昨日救你是举手之劳,犯不着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苏回扬眉:“你是说我的命不值这么贵重的礼物?”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回牙尖嘴利的,初夏自愧不如,总是轻易被他带进阴沟里。

苏回取过衣裙,胡乱披在她身上,凶巴巴地说:“送给你,你就收着。你是不是希望我以后都睡不着觉?”

昨日回到奉剑山庄,本已困极的苏回倒在床上,脑海里却一遍遍反复上演着初夏扑在他身上的一幕,越睡,越清醒,越躺,越恼怒,满脑子都是初夏的影子,甚至连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都在眼前无限放大。

从小到大倒头就睡,没心没肺的六皇子殿下,破天荒地失眠了。

送初夏衣裙,是苏回辗转反侧大半宿,想出来的好主意。

初夏哪里知道自己收不收礼物,和苏回睡觉之间门的关系。都到这个份上了,再推拒下去,反显得矫情。初夏大大方方拿了衣裙,去帘子后面试穿。过来了会儿,就见初夏穿着那件浅粉色的裙子,拂开垂帘,走了出来。

绣娘惊奇叹道:“主子的眼光真是毒辣,这颜色太衬姑娘的肤色了,就连尺寸都像是照着姑娘的身形量出来的。”

苏回展颜。他的眼光自来不会出错。

初夏走回去,想将衣裙换下来,却被苏回扯住胳膊。苏回说:“就穿这个,别换了。那件衣裳回头我叫人洗了,给你送回去。”

这匹布料是藩国进贡的,被皇帝赐给贵妃,做了套衣裙,剩下的都给了苏回,准备给他娶妻用。贵妃倾国倾城,穿上裁出来的香衣,自是锦上添花,此刻初夏竟也不输半分,苏回越看越满意。

这回他不欠初夏什么,晚上总可以睡着了吧。

裙子价值连城,初夏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划破或是踩脏,回到竹苑,已经到了傍晚。初夏来回折腾大半天,肚子饿得咕咕叫,径直去了小厨房,看有没有吃的。

楼厌罕见地穿了套浅紫色的袍子,发间门插着羊脂玉簪,挽起袖子,正在炖汤。初夏闻着味儿蹭过去,双眸晶亮:“师父在炖什么?有没有我的份?”

她怀念楼厌给她做的那顿烤鱼了,虽不是她最喜欢的香辣口味,却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

“你的在那里。”楼厌的目光落在初夏的身上,眸色深了深,没说什么,伸手指向初夏身后。

是玫瑰银耳莲子羹,楼厌提前舀出一碗,放凉了,此时刚好入口。初夏端起莲子羹,没一会儿,大半碗莲子羹都进了她的肚子。

不甜不淡,浸润心脾。

手艺真不赖。

不愧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主。

初夏毫不吝啬地给了五星好评。

楼厌把剩下的莲子羹都装进食盒里,提去了芙蓉居,初夏跟在他身后,一同前去问安。芙蓉居内,阮星恬在给虞思归看诊,见了楼厌,下意识地站起,白着脸,退到一边,那神情活似耗子见了猫。

初夏啧啧称奇,男女主开始走剧情了,可是女主这反应不对啊。没等她琢磨出来,楼厌取出莲子羹,倒在碗中:“师娘的病可好了些?阮姑娘说师娘不能食荤腥,弟子特意为师娘炖了莲子羹,给师娘换换胃口。”

虞思归虚弱地倚坐在床头,自上次挖坟后,愈发得气若游丝,连阮星恬都没办法去除她的心结。此时,楼厌笑盈盈地端着汤碗,在床畔坐下,握着勺子,垂下眼睑,舀起莲子羹,往虞思归唇边送去。

虞思归望着莲子羹里的两三片玫瑰花瓣,瞳孔骤然紧缩了下,上半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着,眼珠子瞪得像是要凸出来了。

初夏奇怪。这莲子羹她吃过了,没问题。虞思归的反应,比刚才阮星恬见了楼厌还大。这些个书中角色,今天吃错药了吧。

楼厌唇角隐约翘了一下,温柔地说:“师娘,请用。”

虞思归颤颤巍巍抬起手,指尖快要碰触到楼厌手中的碗时,手一扬,用尽浑身的力气,将那碗莲子羹尽数打翻在地,压抑不住的仇恨几乎从眼角流淌而出。

莲子羹刚好砸在初夏脚下,初夏往后跳了两步,裙角还是被溅上了汤汁,心疼得她的心都在滴血。

楼厌温柔敛尽,面无表情地抬眸,两只眼珠子黑得像是浸透了墨汁:“师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弟子哪里做的不好,惹了师娘的不悦?”

“玄儿,你师娘沉疴在床,心境不佳,辜负了你的心意。你且回去,等她病好些,再来探望。”祝长生掀帘而入,沉声说道。

楼厌起身,也不争辩自己的委屈,说:“是。”

初夏与楼厌一同离开芙蓉居。精心准备的莲子羹被打翻,换作是谁,心情都不会好,初夏上前,与他并肩行着,想宽慰两句,猝不及防撞见楼厌眼底一闪而逝的笑意。

“师父不气吗?”初夏不懂了。

原书里说,穆千玄将虞思归视若生母,尽管虞思归对他严苛,从未记恨过虞思归,后来,身入红尘,受万千情思浸染,白纸染上别的颜色,有了凡人的喜怒哀乐——他开始奢求不属于自己的,比如母爱。

“精心炖出来的莲子羹,都浪费了。”初夏想到被打翻的莲子羹,只觉可惜。多么好吃的莲子羹,炖的都是他的心意。

“夏夏吃过了,就不算浪费。夏夏喜欢,师父下次再炖给你吃。”楼厌心情愉悦地揉了揉初夏的发心。

芙蓉居内,祝长生屏退左右,坐在床前,扫了眼地上还没有收拾的残羹和碎瓷,叹口气:“孩子孝敬你,本是一片好意,你何必冷脸。”

“他是凶手的儿子。”虞思归提醒他。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放下吗?”

虞思归双手握拳,指甲掐着掌心,长期卧病在床的缘故,瘦得脱相的脸上满是阴郁:“他长得越来越像楚绣绣那个贱人,他每天顶着那张脸在我面前晃,看到他,我就控制不住想起我们惨死的笑笑,你叫我如何放下!他今日穿的那套紫衣,做的玫瑰银耳莲子羹,都是楚绣绣当年最喜欢的。母子同心,母亲喜欢什么,贱种就喜欢什么,就应该把他关回墓地里,那里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他也是陆承师弟的儿子。”祝长生打断虞思归的话,“贱种”二字,实在太过难听。陆承是他的师弟,穆千玄算得上他半个儿子。他因一己之私,把穆千玄关在将军陵十八年,已是愧对陆承。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些,祝长生伸手,将虞思归揽入怀中:“你的病迟迟不好,就是想得太多了,答应我,暂时放下这些,好好养病。”

“别碰我。”虞思归一掌推开祝长生,目光凌厉,急促地喘息着,“祝长生,笑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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