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方榆摸了摸c-21的脖颈，冰凉滑腻。“教授——”c-21贴在他的耳边，模仿着发音。方榆看着雀跃的c-21，捏着生物束缚环，犹豫了。

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鲛人是不可控的。即使c-21在他面前宛如一个三岁小孩一般，他也不能放松警惕。

方榆低声说了句抱歉，捏着束缚带往c-21脖颈处扣，c-21的蹼爪包裹住他的手，协助他一起给自己戴上束缚带。

c-21的蹼爪搭在颈带上，捏了捏，似是十分惊奇。它的眼睛扑闪着，耳鳍不停偏转着，显示出主人此时愉悦的心情。方榆把它深金色的头发拢到脖颈后面，一点一点地细致地整理好。

z-6是大型深海类生物，样貌丑陋，生性凶残。它的束缚带带有超强电击，一旦佩戴者超出活动范围便会遭受电击，定位会时刻更新至研究员的手环上。若它超出范围也会第一时间将定位发至此课题研究内人员手环上，并且向清理队发送清理信号。该课题内研究人员可决议是否启用清理队。

每个课题组的研究样品出逃仅通知每个课题组组内成员，若研究样品越区逃离，则会通知专向的清理人员前去抓捕，必要时清理研究样品。是否清理样品的决议，该课题组内成员优先决议，其他课题组仅能提供建议。每个课题组仅为自己的课题负责，每个课题组的研究样品仅由该课题组内成员自行监管、处理，清理人员仅起协助作用。

方榆看着懵懂的全然信任着自己的c-21，不禁有些愧疚，可若不加强禁锢会对自己不利，他可不想自己的肚皮像睡衣那样被剖开。这样也好，他可以掌握它的动向，防止各种不可控因素造成事态的不可控。方榆不喜欢事情超出掌控，尤其是有关c-21的一切。

军方来得很快，这次不是庄羽的人，而是由一个叫赵什么的带队。忘了说了，庄羽是负责跟进方榆实验的军方负责人，他是方榆的保护伞。同时他们也是私交甚笃的朋友。这次军方没有再让庄羽的人来，怕是觉得庄羽得了好处，瞒着不报。军方势力庞杂，各个势力交错纵横，方榆不想干涉，所幸庄羽是其中的大头。即使庄羽不是，方榆也会想法设法地推动他是，以便自己能安心研究。方榆只想安心研究罢了，那些他不是不懂，只是觉得浪费时间，不想从科研里面抽精力出来。

而且这么些年来，和庄羽的合作还算愉快。他算得上是称心如意的保护伞与合作方。

一如往常的，庄羽提前给方榆打了电话，告知他这次军方是为什么而来的。方榆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长生计划〕的进展，那些达官显贵可就巴巴地盯着，生怕自己错过了，让别人得了好处。不过明面上还是要侧重于生化武器方面，这其中也有方怀远的一部分功劳。一批人想吞并世界，一批人想成为不死的神。这次，来的人又要唱红脸还是黑脸或者是什么新的角色呢？

这次来的赵小队长，据说是某位幕后人士跟前的人。至于幕后是哪位，方榆不关心。那些人的手伸不到这么长，研究所一直以来都是庄羽的掌中之物。

说是小队长，来的人却不少。一个小队长却领了一百五十人的队伍，看来他背后的来头不小。这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吗？方榆眯眼，把心中的不悦压下。

赵小队长边笑着走过来，向方榆伸手，边说：“方教授，久仰久仰。这次我代表军方来看实验进度。庄少将临时有事不能来，就委托我过来。”

方榆点点头，并不客套，也不与他握手，只说：“实验室有门禁，我们为各位准备了临时门禁手环，还请诸位佩戴。”

赵小队长自如地收回了手，反正搞科研的脾气都很怪，那前几天挑衅了军方的方怀远算是脾气最恶劣的科学怪人了。这么想着赵小队长也不生气，只是扭头对身后的人厉声说：“列队！戴手环！”

这是特质的手环，开门两次后失效，而且仅能刷通〔长生计划〕课题的门。方榆专门准备的，幸亏他准备了两百个，否则，事情就要超出他的控制了。庄羽的人每次也只派十个人。看来这赵队长架子够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来研究所驻扎呢！

方榆和助手领着赵小队长前往观察室。田青黛因为忙于课题暂时没空来接见，谁的课题谁负责。更何况，她的一个课题组正在关键节点，而且这种小角色不足挂齿，庄羽可比这赵小队长，势力大多了。不过阎王不好惹，小鬼也难缠。

c-21此时已经从水路里导入进观察室的玻璃缸。说是玻璃缸也不确切。是像水族馆那样的大型展柜，不过用的是军用防弹玻璃，耐撞。实验室都是用的这种玻璃，为了避免实验体撞碎玻璃，伤害到研究人员。

赵小队长几乎贴在了玻璃上，他近乎痴迷地喃喃道：“这就是鲛人吗……”

c-21正从水缸的边深处游过来，速度很快，像一只离弦的橙色箭簇。几乎是眨眼之间，它就停在了玻璃壁前，它泛着橘光色泽的眼睛注视着方榆，它的唇齿开合，发出类似于水波震动的声音。低低沉沉的音节撞入方榆的脑海，他恍惚间觉得，它是在叫他：“方…榆……方榆…方榆”

方榆甩甩头，将这种诡异感甩走。他站在离玻璃不远不近的距离。

赵小队长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沿着玻璃展柜缓慢地挪动，直至完全和c-21面对面才停下。

c-21的视线被这碍事的赵小队长拦住。“嘭——”一声巨响，c-21的尾巴用力地拍打玻璃，就像是要把玻璃击碎，将这碍事的人拍成肉泥。方榆从中感受到了它的委屈，以及它想离自己更近一点的心情。

赵小队长吓了一跳，骂了句脏话，就走到一旁去了。

方榆靠近玻璃，c-21立在水里，尾鳍往右小幅度摇摆，耳鳍向下偏转几许。方榆把手放上玻璃，c-21也举起蹼爪，摁在同一处。

赵小队长此时凑过来说：“真是奇了，我遮着它那么大反应，方教授这样却一点事都没有。”

方榆笑了笑，说：“我是它的饲养员，自然同我亲近些。”

c-21似是不满饲养员这个说法，又发出水波震动的嗡鸣声。

赵小队长啧啧了几声，走到一边跟属下低声交谈着什么。

c-21隔着玻璃，专注地盯着方榆，它唇齿开合，不断地发出水波震动声，渐渐地这震动声交汇重合，变成了两个音节：“方……方，方榆，方榆……”

方榆瞳孔骤缩，对c-21能够模拟他名字感到吃惊。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人仍在继续自己的事情。

方榆问助手说：“你知道c-21在说什么吗？”

助手茫然地摇头，回答：“教授，我只听见c-21在发出类似水波震动的声音。难道它说了什么吗？”

方榆看着正在慢吞吞用蹼爪拍击着的c-21。细微的繁多的白色的起泡在它的蹼爪四周游弋，随着它敲击的节奏浮动。深金色的发丝漂浮在它的脸侧，就像海藻一般缠绕着它。它的尾鳍轻巧地弯折，橘金的色泽透过后玻璃一丝一毫的折射进方榆的眼睛里。无论看多少次，方榆都会赞叹造物的神奇，赞叹它的美丽。

c-21的耳鳍向下偏转十五度，它静静地注视着方榆，唇齿开合水波震动声汇集。方榆听见它说：“我……只……听见，，c-2，1。”

c-21笨拙地模仿着，不间断地执着地发出声音。方榆情不自禁地再次靠近了厚玻璃，他伸出手指，一点点地勾画它的轮廓。

“诶，教授，这鲛人在说什么？”赵队长手肘戳了一下方榆，兴味盎然地说。

方榆瞬间回神。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嘭！”巨大的撞击声传来，厚玻璃震动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停止震动。方榆还没缓过来，接着又是一声“嘭！”连续地强力撞击，厚玻璃跟着共振起来。“嘭！”“咔嚓”厚玻璃震裂出细小的纹路。纹路如蛛网般扩散，瞬息之间爬满了正面厚玻璃。大片蓝色液体涂抹在撞击开始扩散的地方。应该是c-21的血液，它的血液是蓝色的。

c-21不断地用尾鳍击打刚刚赵队长在厚玻璃上的影子。它的尾鳍在力道过大的反馈压力下，泛出了血迹。即使感知到了疼痛，它也没有停下。c-21直勾勾地盯着赵队长，想要杀了这碍事的人。它的方榆不能被其他的东西碰，是专属它的，它要扫除这阻碍。

赵队长吓了一跳，退进了小队的包围圈，他扶了额上的虚汗，心有余悸地说：“方教授，你这鲛人威力真不小啊。”

方榆没回答，他看着沾有c-21血迹的厚玻璃，有些心疼，他不想c-21受伤。他拍了几下厚玻璃，有些着急地说：“停下，c-21。”

c-21在听见声音之后，停顿了下来。赵队长笑着正准备靠近方榆，c-21在赵队长靠近之前，又开始击打厚玻璃。

厚玻璃上面的裂纹开始变细，透明的玻璃开始变白。方榆在巨大拍击声下，冲助手喊：“带赵队长和他的人去休息室，我来控制c-21！快！玻璃要碎了！”

助手大声问：“教授！您怎么办！”

方榆回答：“别管我！先带他们去休息室！”

助手立马到赵队长跟前，带领他们去方榆一早为他们准备的休息室。助手离开前担忧的看了一眼方榆，想要留下来协助他。

“呲——”一束束水开始从厚玻璃上面的细微裂痕处喷出，厚玻璃眼看快支撑不住了。方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快去！我不会有事！”

方榆其实并无能够控制c-21的把握，但是，即使是死，他也想和他的造物相拥。可能是因为他是一个绝不会放弃自己科研成果的执着到偏执的疯狂科学家吧，方榆略有些嘲讽地想。他可不想他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咔哒——”门合上了。门合上的瞬间，c-21停止了动作。厚玻璃裂变成不透明的浅白色，大片大片的水从各个空隙中漏出。很快，水就淹没了观察室的地面。由于是有关深海的课题研究处，所以所有房间在关上门之后都会成为一个密闭的空间，这样可以防止水外溢，污染其他隔间的课题组。

“嘀嘀——”排水管道自然打开，整个观察室闪烁起黄色的灯光。机械女声响起：“警告，警告，水淹没半英尺，排水管道已打开。检查室内仍有研究人员，估算氧气浓度中……不足，不足。开始向室内填充氧气。12……100充入完毕。持续排水中，请研究员尽快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