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何圆自然感觉到了姜珉的视线，紧张又犹豫，要不要打招呼？

她的脑海里设想了千万种打招呼的场面，越想越觉得尴尬。最后，她在慌张中下意识地选择转身回去。

反正姜珉也不喜欢自己，打不打招呼都没什么关系吧。何圆自我安慰着。

姜珉看着她坐在一张双人桌上，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很拘谨地吃着便收回了视线。

何圆的脑子本来就乱乱的，他的出现无疑是给乱成线团的脑子又泼了一碗浆糊。

姜珉结完账后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离她的位置还挺远的。

何圆吃着麻辣烫，没再去看他，因为他而加速的心跳渐渐恢复了正常，人也不紧张了。

她的脑袋里突然出现今天中午的那一幕，何超递给她几百块钱，何超做那些螃蟹让她讨好方燕她们，何超觉得她被欺负是她自己的原因，何超作为一个父亲对她总是不冷不热……太多太多的细节突然无比清晰地一股脑往她的脑子里挤。

有些窒息的悲伤来得猝不及防，何圆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掉下来，掉进热乎乎的麻辣烫里。

姜珉坐在位置上等了几分钟被叫道号，起身去端自己的麻辣烫，目光无意间瞥到何圆，她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拿着勺子的手一动不动。他眯了眯眼睛，看着她的侧脸，感觉到她周围散发出悲伤又压抑的气息。

他端着麻辣烫回到座位上，却没有坐下，站了几秒钟后背起书包，拿起手机，端着盘子朝何圆走过去。

何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坐到自己对面，等她意识到对面来人了之后，抬头就看见他的脸，然后大脑一片空白，像电脑上的一键删除键，删除了所有内容。

她的眼泪还挂在眼睫上，欲滴不滴。

“介意吗？”姜珉很平静地看着她轻声问。

何圆摇摇头，反应过来后连忙低下头，用手指偷偷地快速抹掉眼泪。

“你最近……还好吗？”姜珉问，他不知道方燕那些人还有没有找过她，有没有欺负过她，但他知道她最近又遇上了不好的事情，“有些事情，你被误会了，解释过又没人信，其实不必耿耿于他们信不信，身正不怕影子斜。”

何圆点点头，吃了一口开花肠，不小心被呛到了，嗓子里有些辣。

她连忙闭紧嘴巴，抽出几张纸，将头转到一边低低地咳了几声，脸变得更红了。

“你没事吧。”姜珉看了一圈桌子，然后起身去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何圆摇摇头，眼睛被呛出泪花，小小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连忙擦掉泪，接过装了半杯水的一次性纸杯，喝了两口水后缓过劲儿继续低头吃东西，从始至终不敢看他一眼。

“方燕她们的事情，你要是解决不了……”姜珉说着皱了皱眉，想起她在学校里独来独往的身影，恐怕没有什么能帮她的朋友，听说她父母的态度也不怎么样，“我帮你。”

他觉得她实在是倒霉又可怜。

最后这一句“我帮你”彻底让何圆收不住了，眼泪大颗地再次滴落在麻辣烫里。她哑着声音问：“你怎么帮？”

姜珉看着她一言不发地落泪不止，有点无措。

他见过女孩子哭，哭起来天地难容，但没见过有人会哭得这么沉默，让人看了要喘不过气。

何圆突然抬头看着他，眼眶微红，眼泪将她的眼睛洗得发亮。她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害怕他会反悔，迫不及待地说：“那你帮我吧。”

这是她第一次鼓起这么大的勇气。

何圆不想再过这种被人欺负，忐忑不安的日子了，简直要被逼疯，而且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这个时候退缩只会越来越糟，她们会打她打得更狠。

没有退路了。

——

此时的姜珉正因为抄作业被老师发现而站在教室最后面罚站。这种事情在他前十七年的人生里可是前所未有的，他抄了那么多次作业更是一次都没被发现过。

他只是跟何圆一起吃了顿麻辣烫，幸运分就降到了八十，然后，自己抄作业的事情就被发现了。

姜珉轻轻叹了口气，这次只是一顿简单的麻辣烫，接下来还要帮她，不知道会有多倒霉。

可他已经答应了何圆，总不能再反悔，倒霉就倒霉吧，等事情帮完，两个人就没什么接触了，以后他还是幸运的。

下课铃声响起后，时东宁跑到他身边，紧接着白露也跑了过来。

“姜珉你怎么被发现了？”时东宁笑得幸灾乐祸，“你不是那什么幸运满分吗？怎么这次不管用了？”

白露点头附和：“你抄了多少次作业都没被发现，怎么这次被发现了？我都跟你说了，不能那么抄。”

“不管用了。”姜珉没和他们多说，随手扯过来凳子一屁股坐下去，站了一节课，他腿都要麻了，这辈子都没这么惨过，以后绝不会在栗其飞罚站时幸灾乐祸了。

“为什么不管用了？”白露追问。

“不知道。”

白露见他有些郁闷，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关系，我可以把我抄作业的经验都传授给你。”

姜珉摇摇头，有点心不在焉地说：“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栗其飞跑到他们班门口，兴致冲冲地朝他们招手喊道：“姜珉，出来玩！”

“栗其飞，姜珉出不去了，上节课被罚站了一节课，腿都软了，直不起来了！”时东宁说着大笑起来。

姜珉：“你才直不起来！”

“卧槽，真的假的？”栗其飞激动地跑进他们教室，箭步冲到姜珉面前，“你居然被罚站了？为什么？”

“他抄作业被老师看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卧槽卧槽！”栗其飞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倒霉的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姜珉啊姜珉，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让你天天笑话我！直不起来了吧！”

白露听着两个人一人一句“直不起来”忍不住捂嘴偷笑，连忙转过头，不想让姜珉发现。

姜珉一脸无语，耳边全是两个人吵闹的声音。

——

转眼间一周就过去了大半，何圆不知道姜珉有没有把答应她的事情放在心上，还是说只是一时冲动？

回想那天的情景，她都有点佩服自己的大胆，然后便是祈祷他不是一时冲动。

一直等到周五放学，何圆拿到手机，看见了姜珉在几天前发来的消息，内心一阵喜悦冲上来。

【周三12:45】

姜珉：在吗？

姜珉：你有什么想法吗？

姜珉：我想了一个办法，但不太好。

【周四12:50】

姜珉：你没有手机吗？

何圆的心跳得有些快，连忙给他回消息：我的手机上交了

何圆：我没想到什么办法

何圆：你的办法是什么？

十分钟后，姜珉回复她的消息：国庆节的时候碰到你在城市书房，你家住在那附近吗？

何圆一边下楼梯一边给他回复：嗯，我住在香街小区

姜珉：我外婆住在那附近，在翠竹园

何圆捏紧了手机，不知道该回什么。

正在她犹豫着打下字的时候冷不丁地被身后下楼梯的人撞了一下，她吓得握紧了手机，脚没站稳，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吓了所有人一跳。

何圆倒在地上，腿被摔得生疼，尤其是膝盖，手机却毫发无损地被她紧紧抓在手里。

这手机不过几百块钱，现在已经卡得不行，但这是她的第一个智能手机，一直用了三年，珍惜极了。

何圆慢吞吞地站起来，表情有些痛苦。她朝着自己摔下来的地方看过去，就看见站在上面的靳文菲。

靳文菲很明显地慌了，见所有人都跟着她一起看向自己，她连忙大声解释：“我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下楼梯还要玩手机才摔了的！我只是急着出去而已！”

大家一言不发，匆匆又看了几眼后就接着下楼梯。

何圆将手机放进口袋里，身子靠着墙，弯腰揉着摔得很痛的膝盖。

靳文菲跑下来看她几眼，像是在观察她有没有太大的事，见她还能站立，就是摔疼了，便哼了哼随着人流继续下楼。

姜珉本来是要从另一边的楼梯下去的，但栗其飞今天迟迟没来找他们，他们便过来找他。

栗其飞的课堂小测做得有些差，放学后被老师留下来教训得狗血淋头。

等老师训完，他们就顺便从这边的楼梯下去。

“你怎么突然要去你外婆家住？”栗其飞问着，余光瞥到站在墙角，弯着腰的何圆。

姜珉和白露、时东宁也都看见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哎，你的绯闻女友。”时东宁笑着用胳膊肘怼了怼他，换来白露的一记飞刀眼。

何圆不喜欢这种情景，自己尴尬不已，所有人都盯着她看，所以她格外敏感地感受到了每一个人的每个视线。

她察觉到姜珉的视线，抬头与他视线相撞，她更尴尬得不知所措，红透了脸。

姜珉见她这副样子，下意识地皱眉，以为她又被方燕她们欺负了，几步跨下了楼梯，走到她面前。

“姜珉！”白露连忙追过去，对他的行为很不满。

“怎么回事？是方燕她们吗？”他问。

何圆摇摇头说：“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姜珉展眉，见她的手一直放在膝盖上，便问：“你还能走吗？”

她点点头，脸又红了几分。

白露站在旁边很不高兴地看着两个人，尤其是何圆那柔弱又脸红的样子，她看着更气。

“何圆，我扶你下去。”她主动提出来，上前一步将姜珉往身后怼，伸手挽住何圆的胳膊。

何圆被她突如其来的好意弄得下意识地警惕起来，有点排斥，摇摇头试探性地轻轻推着她的胳膊说：“没事，我自己可以的。”

“你别逞强了，我帮你。”白露很坚决地扶着她下楼梯。

何圆腿上的疼痛已经减少了许多，但见她这么坚持，只好顺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