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番外1

何圆猛地惊醒，双腿下意识地抬起，膝盖重重撞到桌子上，疼得她猛地紧拧起眉，大口喘息着，脸上全是汗，湿透了一整张脸和衣服。

她缓过劲儿来的时候皱眉用手捂了一下胸口，抚摸着跳动得厉害的心脏，渐渐平稳。

刚刚的梦太真实了，怎么能梦到姜珉死了，她也死了呢？

明明昨天晚上姜珉安全地从手术室里出来。

何圆皱眉，内心谴责自己几句，怎么能做这种不吉利的梦？然后，她伸手揉了揉撞得很痛的膝盖。

李小兰叫她吃饭，吃完饭后带着一些东西去看姜珉。

何圆吞咽的动作顿了一下，想起昨晚栗其飞在病房门口朝她大吼的那些话，她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决定去看他。

不管怎么说，也要知道姜珉的想法。

——

李小兰和何圆拎着水果和奶到了医院，到病房时敲了敲门，轻轻推开门进去，只有栗其飞和白露在。

栗其飞看见她的时候紧张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她们面前，身体做出阻挡的姿势。

何圆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姜珉，他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头部缠着白色的绷带和纱布，被子外的手臂插着输液管。

她看得触目惊心。

李小兰朝面前高大的小伙子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打了几个手势。

何圆收回视线，紧张地看着他说：“我们……就是来看看……”

栗其飞看了一眼李小兰，还是将心里的火气憋住，只是语气仍不太好：“他暂时脱离危险了，看也看过了，你们就先回去吧。”

白露站在病床旁看着她们，最后收回视线。

李小兰皱眉，对栗其飞的话和举动很明显不高兴。

“东西是给他的……放在这里。”何圆说着从李小兰手里接过牛奶，和自己手里的果篮一起放在地上。

栗其飞没应声，淡淡地看了一眼。

何圆最后看了一眼姜珉，磨蹭着转身走出病房。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栗其飞的声音：“何圆，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她连忙转头看向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然后对李小兰说：“妈，你下去等我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李小兰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何圆几步走到他面前，表面淡定地问：“要说什么？”

“昨天晚上的话挺不可思议的，但确实是事实。”栗其飞转了个身，靠在雪白的墙上，半仰着脖子，后脑勺靠着墙，一边回忆一边说，“我跟姜珉从小就认识，他这个人哪哪儿都好，就是我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而且还特别幸运，不管做什么坏事都让人抓不到。”

“小时候，我们都爱玩，又调皮，每次做了坏事他都不会被抓到，被训的人里永远没有他，就特别气人，最后没有人愿意跟他玩，只有我还跟他玩。因为我觉得他虽然气人，但他也很好，我们认识的时候就是他帮了我外婆，我爸妈常年在外打拼，我外婆身体不好，带着我多少会有点不太方便，他有时间就会带我一起玩，吃东西。”

“后来他告诉我他有个‘幸运分’的东西，我才知道他天天带着我一起去帮别人，做好事是因为他需要这个来维持自己的分数，这样他就能很幸运，做坏事不会被抓到，想要什么基本上就会有什么；有些时候他懒得写作业找别人的抄也不会被发现；忘记写作业也不会被发现，太多太多了，是不是挺离谱的，但就是这样，幸运到让人有些嫉妒。”

“但自从跟你有了交集，他就没那么幸运了，以前上课开小差不会被发现，现在会了，被老师罚站了好几次，还有一次差点被人讹了，前几天又差点被传销组织给抓去当门面，要不是他机智，及时逃出来，估计现在不知道在哪儿被洗脑呢。还有很多，挺不起眼的小事，数不清。”

何圆吸了一下鼻子，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我见过他幸运分很低的时候会出现什么状况，他想试试，那天出门楼上掉下来一个花盆，差点砸他脑袋上，最后碎片划破他的小腿。”

“我知道了，对不起。”她哽咽着说。

姜成志从电梯里出来，看见两人站在病房门口，何圆又哭了的样子，连忙走过去问栗其飞：“你干什么了？怎么把人家弄哭了？”

“没干什么，真的，她……她……”栗其飞有种解释不清的感觉。

“叔叔，对不起。”何圆低着头道歉，满心愧疚不安，“对不起。”

“没想到会是你。”姜成志将手里的水壶递给栗其飞，顺便让他拿点纸出来。

栗其飞接过水壶开门，差点和白露撞在一起。

白露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我拿点纸。”栗其飞说着绕过她走进去，将水壶放下，抽了好几张纸出来。

“那个……你是来看姜珉的？”姜成志问。

“嗯。”她点点头，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姜珉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知道，医生说还得观察几天，醒来的时间也不太确定。”

“那……他醒了我再来看他？”何圆的语气里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询问。

栗其飞皱眉，他刚刚说的话她是完全没有听进去是吗？

姜成志沉吟着，何圆紧张得像是在听候发落的罪人。

半晌，他说：“等等吧，你先……去做你自己的事情，等他醒来了我再告诉你。”

何圆的心彻底沉下去，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希望他好好的。”

“嗯。”何圆点点头，嗓子涩得差点说不出话，“我……我先走了，叔叔再见……”

姜成志点头，看着她转身离开，瘦弱的身体像是随时都能被一阵清风吹走。

他叹了口气，转身走进病房。

——

高考志愿填报那天，何圆去附近的网吧填报，李小兰跟在她身边，让她挑一个南方的学校。

她看了一眼李小兰建议的那些学校，基本上都在她素未谋面的外公外婆那边。

“妈，我有想去的学校，不想去南方。”她低声说。

李小兰皱眉问，你想去哪儿？

“北二外，北京。”

李小兰拖了个椅子过来坐下，焦急地给她打着手势说，北京的物价太贵了，学费也肯定不便宜，如果你去了南方，那么我也可以去，我可以照顾你，去南方吧。

何圆看着她打完手势，沉默地移开视线，然后起身离开。

李小兰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却没追到，看着她跑远，只能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何圆没接，直到坐上公交车后才接起电话说：“妈，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她挂了电话。

公交车在医院的停车站点停下，她下车快步走进医院，到了姜珉的病房门口，却迟迟不敢进去。

直到姜成志从里面出来，看见她。

何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攥紧，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姜成志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我……”她咽了一下口水，声音很小，“我想看看他……醒了吗……”

“没有，你别再来了。”姜成志把话跟她说明白，转身回到病房。

何圆低头，眼睛酸涩发胀，最后看了一眼病房门，离开。

高考志愿填报的最后一天，在李小兰的催促躁怒下，她报了南方的学校。

——

录取通知出来后的没几天，何超和李小兰吵架，两个人打了一架，把家里大部分东西都摔了。

何圆和以前一样坐在床上抱着自己，双目涣散，神情木讷，直到深夜，这如同古代万军交战般让人害怕的声音才渐渐停歇。

她没发现李小兰什么时候准备好一切的，只知道突然有一天，李小兰告诉她，让她收拾好东西，现在就坐车去高铁站，离开这里。

李小兰一脸严肃的表情，脸上还带着那天打架留下的青紫。

何圆慌了，太过突然，都没给她时间和姜珉好好告别。

李小兰见她愣怔着一动不动，推了她一下后瞪了她一眼，忙不迭地帮她收拾东西。

东西都收拾好之后，两个人大包小包地拎着出门。

何圆有些急地问她：“妈，我想去趟医院。”

李小兰瞪她，眼神责怪，她没有手说话，表情是坚决的。

“妈，我就去看他最后一眼，我都要跟你走了。”何圆一边快步跟着她一边恳求，“我很快就去找你，好不好？”

李小兰不为所动，快步走到公交车站点，等了没几分钟车就来了，不理她的恳求，大步上车。

何圆只能拎着手里沉甸甸的东西跟着她上去，打算和她一起到车站再回来。

——

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终于熬到了高铁站，李小兰带着她检票进站，坐在候车厅，手里的东西落在地上的那一刻李小兰重重地吐了口气。

何圆将东西放在一边，对她说：“妈，我很快就回来，来得及的。”

李小兰瞪大了眼睛，伸手还没碰到她，她就转身快步跑出去了。

她又一次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气急败坏。

何圆跑出车站，打了一辆出租车过去，再三催促。

师傅听完地址后问她：“是家里人住院了才这么着急吗？”

何圆沉默一秒，摇摇头说：“我要走了，想去看他最后一眼。”

师傅一愣，点点头。

车子一路开到医院，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何圆下车结账后快步朝姜珉的病房跑去，站在他的病房门前，犹豫再三还是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苗美金看见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你不是那个……”

“对……”何圆点点头，呼吸还没彻底平稳下来，她心底庆幸，看向病床上躺着的人，一瞬间眼泪盈眶。

“你跟我外孙……认识啊……”苗美金有点意外。

何圆轻轻颔首，声音低哑：“嗯，他帮过我很多。”

苗美金叹了口气，眼睛也湿润了，缓缓地长叹一口气。

她犹豫一下，想走过去仔细看看他，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吓得她转头看见了姜成志。

姜成志下意识地皱起眉：“你怎么又来了？”

“我……我要走了，所以想过来看他最后一眼。”何圆局促紧张地站在原地，一脸渴望地看着他，眼神恳求。

“嗯。”他淡淡地应一声，绕过她走到床边。

何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最后说了一声“再见”，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也是这一天，在她登上高铁的同一时间，沉睡的人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