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亲姐

洛云梦深吸一口气打开病房的门。

病床上白哲秋正在低头看书。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看书的少年自有一股清澈感，穿着病号服的白哲秋美得像是一幅油画。

洛云梦站在门口默默看着看书入神的瘦弱少年。

白哲秋今年十八，住院前读海市三中高三。三中是海市有名的学霸学校，白哲秋的学习一直很好，只可惜病了。

白哲秋见是她微微愣了下。他皱眉看着洛云梦的大口罩：“姐，你怎么了？”

洛云梦捂着嘴咳嗽了一声：“我咳嗽还没好呢。温医生建议我戴口罩省的传染给你。”

她说着把一大堆吃的用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她打量新病房，眼里很亮。

钱真是好东西，可以买来很多方便。她拿到秦慕南的卡后很快就联系了温子伦，让他帮忙给白哲秋换了个单人病房。

温子伦没问什么就立刻帮她换了。

今天交了钱整个人都轻松了一大半。

……

白哲秋紧紧盯着洛云梦的大口罩。他忽然伸手要摘。洛云梦险险躲过。

她警惕退后：“阿秋你做什么？”

白哲秋拧着眉心，十分不满：“姐，你是不是脸上有伤不想让我看见？”

洛云梦惊了惊。她低头掩饰：“瞎说，我只是咳嗽没好。我一直咳嗽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赶紧低头倒水，整理桌子上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白哲秋紧盯着她不放。他忽然冷冷问：“姐，你别骗我了。这单人病房是谁出的钱？还有这些东西，你哪来的钱？”

洛云梦手微微发抖起来。

这些问题她不想回答。

病床上的白哲秋声音更冷了。少年特有的嗓音加上冷酷感让人心里难受。

他冷笑：“姐，你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秦慕南给的钱？还是你向罗家要钱了？”

洛云梦不回答，她开始神经质掰着手指头。

大大的口罩遮挡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她垂着眼，不让白哲秋看见。

白哲秋越发生气，说出来的话越发伤人。

“姐，你还是不是我姐？都说了就算我死了都不要去求这两家人。你忘了他们是怎么对你的吗？秦家上下没有一个好东西，洛家的嘴脸你不也是看清楚了吗？”

“秦慕南这个狗男人忘恩负义。他是不是提出什么条件才给你钱？还是你去求了宋西颖那个老狐狸精？你忘了伯母是怎么死的吗？”

“……”

洛云梦站在桌子前任由白哲秋骂着。

不知过了多久，白哲秋骂得气喘吁吁累得停了下来。洛云梦这才讪讪笑着端给他一杯热水。

她哄着他：“好了，喝口水吧。你看看你急什么呢？这钱是我找从前一个朋友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哲秋终究是病重，掏心掏肺骂了洛云梦半天早就累得脸色发白，气喘吁吁。

他额头上都是气出来的冷汗。

洛云梦赶紧拿了餐巾纸为他小心擦汗。她一边解释钱的事，一边为他整理床铺。

白哲秋见她这样，只能问：“谁借你钱的？现在还有朋友愿意借你钱吗？”

他说着又生气了：“姐，你别忘了这么多年来你从前帮过的好姐妹一个个落井下石，特别是简清秋那个贱人。”

他又开始说起往事。

洛云梦更沉默了。白哲秋说了半天这才发现身边的女人什么反应都没，只是呆呆瞪着自己。

他不吭声了，背对她倒头躺在床上赌气。

洛云梦轻声哄：“好了，你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呢？温医生说你调养半个月要开始准备手术取出肿瘤。天大的事还能比命重要？我能借到钱你就安心治病。实在不高兴欠我的钱，你就好好地治好了病以后打工挣钱还我。”

白哲秋闷闷地说：“哪能还得起？”

洛云梦低声轻笑：“哪还不起呢？我们阿秋那么会念书。病好了就能上好大学，上了好大学就能找到好工作。海市的薪水很高的，两三年就还完了……”

白哲秋不做声。

他还年轻，心里还有梦想，还不想死。

虽然知道洛云梦说的都是安慰他的话，但是这些话他其实很爱听。

洛云梦揉着白哲秋因为点滴过分冰凉的手背。上面早就扎满了针孔，淤青了一大片。她轻轻揉着，试图这样让他好受些。

她不再细腻的手指捏着白哲秋僵冷的手背，耐心一点点揉着。

半天，她听见白哲秋声音软了下来：“姐，别揉了，我不疼。”

洛云梦低着头继续指尖用力。她低声说：“没事，快点揉散了就能换只手打点滴了。”

“阿秋你这几天得好好的养身体，让各项指标都达标才能做手术呢。别的别多想了。不然你想太多身体又不好，这不是白费功夫吗？”

她抬起头，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笑得很美。但是白哲秋看得眼眶红了。

他别过头：“姐，你别给我花钱了。我知道你身上一分钱都没了。你这钱哪儿来的，我不问了。”

他说着捂住了眼睛，泪水慢慢滚落下来。

……

一场大病能彻底把一个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沦为灭顶之灾。白哲秋他爸就是为了借钱给他治病在路上出车祸被撞死了。

正当他以为料理完爸爸后事后也要等死时，一个自称他“姐姐”的瘦弱女人出现了。她把他送进海市第一医院继续治疗，在他发疯拔针头想跳楼的时候苦苦跪着求他活下去。

在他绝食不想吃饭的时候，她端着碗围着他五个小时，求他吃一口。

在他化疗副作用吐得天昏地暗，是她一夜没睡给他洗脏了的被单。

在他因为治疗没什么效果，想方设法逃出医院后，是她几乎找遍了半个海市把他用救护车拉了回来。

她就是洛云梦。

她像是突然从天而降的仙女，耐心地陪在他身边。

曾经他对她防备心很重，甚至怀疑她是别有目的。

可是他看见为了照顾他，洛云梦什么零工都接。这半年多来，他治病的每一分钱都是她辛辛苦苦挣来的。

他亲眼看见她求后厨给点剩饭，被几个油腻大厨调戏；他看见她为了欠医药费被护士粗鲁要赶出去摔倒在地上；他看见她给他端来一碗鸡汤，自己却去喝医院免费开水充饥……

他迷惑了。

白哲秋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所谓的“姐姐”，只知道几年前生性善良的爸爸曾经每半个月就进城一次探望过一个坐牢的远房亲戚。

每次爸爸回来后都长吁短叹说那小小姑娘很可怜。当时他也没放在心上。

可没想到爸爸出意外死后，是这个见都没见过一次面的“亲戚”默默承担起给他治病的重担。

白哲秋不傻。

他用手机上网查过洛云梦。只是查了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后，他把浏览的网页删得干干净净。从此以后她说什么，他都听。甚至改口喊她“姐”。

洛云梦，就是他白哲秋的亲姐。比亲姐还亲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