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婚礼（十二）

他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秦慕南的声音有了波动。从商这十二年来大风大浪他都见过，从第一个几千万的项目到上百亿的合作，能让他有点控制不住的情况屈指可数。

可现在这个情况明显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洛云梦低声说：“我说我同意了。”

秦慕南眯了眯眼，声音严肃起来：“真的？你要知道我不会让你糊弄过去的。没有人可以糊弄我秦慕南。”

洛云梦似乎笑了笑。不过因为她低着头，秦慕南一直没看清楚她的脸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表情。

正当他想看清楚的时候，洛云梦低声说：“反正我答应了。二少你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她说完上了楼。

秦慕南回过味来，眸色猛地一沉。这并不是答应，而是变相的拒绝。

洛云梦的意思很明白了——她拗不过他，于是放弃挣扎，随便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她也无法违背他的意思。或者说她根本不想和他争执了。

眼底深沉的怒气涌上，秦慕南猛地起身打算上楼。不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缓缓坐下来。

他眸色沉沉，犹如暗夜。

目前他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了，不管洛云梦到底是情愿还是不情愿，他反正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这就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个地方非常非常的不舒服，就像是缺了一块，努力想填满可总是填不满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让他有种狠狠要将这女人强塞进去那块空洞，似乎只有这样做才可以平息这无穷无尽的空虚感……

想着，他突然上了楼。

……

浴室的门打开，水汽弥漫。洛云梦擦着头舒了一口气。

她洗了个很烫的热水澡，像是把这些日子的疲惫和悲伤都洗掉了。

明后天她还得参加父亲的葬礼。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形容枯槁。

她对着雾蒙蒙的镜子，仔细打量自己。

太瘦了，锁骨凌厉，身上还有大大小小陈旧的伤疤。

不过没事，这些都可以用衣服掩盖掉。

突然，房间传来低沉沉郁的声音：“洗完澡就赶紧把衣服穿上，要是着凉了就不好办了。”

洛云梦吓了一个激灵。她手里的浴巾掉在了地上。

她猛地回头，见鬼了似的看见秦慕南。

她尖叫一声，然后赶紧把地上的浴巾捡起来挡在胸前。

秦慕南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遮什么？该看的都看过了。”

洛云梦听了这句话，脸一下子腾地涨得通红通红。

她结结巴巴：“二少，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刚才不是答应了吗？”

秦慕南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人本来就很高，这一站起来无形的压迫感迎面扑来。洛云梦几乎有点招架不住。

她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几步。

秦慕南漫不经心地躺在床上，洛云梦呆了呆。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秦慕南冷冷看了她一眼：“洗完澡你不睡觉吗？”

洛云梦无语地看着横在床上那么“长条”的一个人男人。

这让她怎么睡？而且现在这个样子她连转身整理自己擦干自己都不好意思做。

秦慕南撩眼看了她一眼，眼底阴郁的神色令洛云梦心头颤了颤。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命令：“过来。”

洛云梦慢吞吞地朝他走去。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她给人的感觉能走上一辈子。

秦慕南不耐烦了。他一把将她拉到床上。洛云梦摔在床上，差点全部走光。

她第一反应是赶紧扯住胸口的浴巾。她脸红得和虾子一样。

这么多年第一次，她对秦慕南发火了：“二少你放尊重点！你……你想干什么？”

秦慕南眯着眼深深地看着她。他突然伸手了，洛云梦下意识闭紧了眼睛。可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她脸上擦着。

洛云梦缓缓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秦慕南那张冷魅到极致的脸。

他很认真地为她擦干湿发。那认真的样子像是在做什么正事。

洛云梦脸上有受宠若惊的表情。

她没想到在自己朝着秦慕南发火之后，他竟然不发脾气。

秦慕南擦干了她的湿漉漉的短发后，手中的毛巾擦到了她的肩头。毛巾很软，柔软得她原本麻木的心也跟着柔软了。

她沉默着让秦慕南继续手中的擦拭动作。秦慕南擦完了肩头，往她的手臂擦去。可过了一会儿，他手里的动作停住了。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忽然愣住。洛云梦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在看到纵横交错的疤痕时，她也沉默了。

像这种伤疤她身上很多，特别是四肢和腿上。几乎可以用体无完肤来形容。有的伤疤淡了，化成浅白的一条锋利细线，有的伤疤皮肉纠结狰狞，结成一起，像是丑陋的蜈蚣。

她除了这张脸外，几乎身上没有几寸是不带伤疤的。

秦慕南修长冰凉的手指轻抚过她细瘦手臂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洛云梦缩了缩。

他突然说：“很疼吧？”

洛云梦愣了下，摇头：“不疼。”

秦慕南的手指慢慢顺着她手臂滑下，最后碰触到她的手腕两条粗粗的红痕。

她手臂上所有的伤疤只有这两条最狰狞最醒目。

他呼吸渐渐粗重，明眼人都知道这两条伤疤意味着什么。

他拿起她另一只手腕看，上面果然没有。

他厉目如刀盯着她，终于沙哑地问：“这是怎么弄的？”

洛云梦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说：“割腕……自杀……”

答案果然在意料之中。

难怪她总是穿着一身长衣长裤，长袖的末端一直紧紧遮在手腕上。做事的时候她的动作也尽量避开别人的视线。

洛云梦避开他过分犀利的目光，低声说：“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想死了。”

秦慕南缓缓放开她的手腕，然后继续擦拭的动作，只是他的动作更轻柔了。

终于，他擦干了她露在外面的皮肤。他停下手。

两人就躺着，谁也不说话。

忽然，秦慕南说：“没事，这些东西都能去掉。”

洛云梦苍白的脸上浮起浅浅讥讽的笑容：“是吗？是这些伤很丑吗？”

秦慕南忽然扳住她的下颌，认认真真看着她的眼睛：“这些伤疤不是丑，是我想纠正错过的六年。”

洛云梦眼底渐渐浮起水光。

她声音沙哑。她嘲弄地反问：“有用吗？”

秦慕南很坚定地回答：“有用。”

洛云梦看了他好一会儿，倦然：“随便吧。反正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是订婚宴还是结婚宴上，我希望包住这些疤。”

她顿了顿：“我不想让小少爷看见，也不想让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