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五章 两个结果

闵力启对阮中林的话并不全信，但也不想跟他质辩，因为此来并不是办案，便拿着茶叶告辞出来，开车回到公安局，命人拿来从李正坤车里搜出的那半包茶叶，就将自己关进办公室。

那半包茶叶放在装办案证据的塑料袋中，闵力启戴上手套，从塑料袋中取出茶叶，用放大镜在灯下仔细观察，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又抓出一撮茶叶，放在鼻子下面细嗅，同样一无所获。

一不做二不休，他又找来一个玻璃杯子，泡上一杯茶，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闵力启想破脑袋，做出无数种假设，也想不出这茶叶之中到底会隐藏着怎样的秘密。阮中林给他半包一模一样的茶叶，虽然没说什么，但意思表达得非常直白，就是让他用给他的半包茶叶换下从姜福宝家中拿出的半包茶叶。

如今两个半包茶叶都摆在闵力启面前，要调包替换，易如反掌，且绝无第二人知道，但闵力启却难下决心：如果茶叶真有重大问题，他这种行为可是毁灭证据，说得轻一点是干扰破案，说得重一点便是包庇犯罪！无论轻重，一旦事泄，后果都难以承受。

在办公室里转过不下百圈，闵力启最终选择相信阮中林。俗语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好意前去看望阮中林，给他通风报信，阮中林已是濒死之人，还忍心说假话骗他！而且，最严重的刑案无外乎杀人，自闵力启进入县公安局，就没听说过有杀人案子跟阮中林扯上关系。如果是毒品犯罪，这半包茶叶看起来并非毒品——闵力启缉毒近十年，对任何形式的毒品几乎可以一眼认出——最多在茶叶里混上毒品拉人下水，这当然也算严重罪行，但闵力启认为，这点“严重罪行”他可以替阮中林包庇之。嘿嘿。

闵力启将作为证据的半包茶叶倒入垃圾桶，将从阮中林家拿回来的半包茶叶倒入空出的茶叶袋中，然后装入保管证据的塑料袋，拉上封口。也就是说，从李正坤车上搜出、作为证据的半包茶叶，外包装虽然没换，但包装袋内的茶叶已经换掉了。

第二天，闵力启将已换掉茶叶的证据袋放回证据室，他是主办该案的负责人，又是支队长，证握室的民警也是他下级，岂敢疑他。

闵力启再次提审姜福宝，姜福宝仍然坚持前说，只是冬闲无事，去山里偷猎，因无他偷猎的证据，闵力启只得将他先放出去，也命他不得离开灯盏镇，随时等候传唤。

又提审李正坤。李正坤的态度也一点没有变化，要求放他出去，替警方查案。闵力启因调换了茶叶，难免心中忐忑，遂决定将错就错，假意将李正坤放掉，暗地里安排人盯着，一旦发现李正坤欲逃走，或者实施新的犯罪，立即将其抓捕归案。

这也是警方办案的一种惯用手法，为了不打草惊蛇，或者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有时候会以证据不足为由，解除对犯罪嫌疑人的强制或羁押措施，并派人暗中监视。

因此，闵力启放掉李正坤，没有引起任何一个办案民警的怀疑。

李正坤出了公安局，并未履行承诺，替警方去查案，而是开车往凤山市而来。警方放他时，交还了扣押的行李诸物，其中包括姜福宝家那半包茶叶。李正坤仔细观察了一下，茶叶似乎没有被动过。他对于自己被栽赃贩毒并不太关心，目前首要的是先弄清茶叶里的秘密，因此决定先上省城。

路上，他给冯佳琬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已被警方释放，现正赶往凤山市，嘱她仍然遵守前约，不要出门，等着他回来。冯佳琬惊喜交织，给他讲了自己及父母被警方传唤的事，话语之中充满惊恐，希望李正坤不要去省城，先回到她身边。李正坤说，对方势力强大，若不将对方消灭，就别想得到安生，让她不要害怕，呆在家中，有事报警，就挂掉电话，专心开车。

到了省城，李正坤找到省化工研究所，将茶叶作了鉴定。第三天结果出来：就是普通茶叶，别无其它。

这个结果验证了李正坤的猜测，自警方还给他茶叶，他虽然百般看不出破绽，但他隐隐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他是一个百年老鬼，江湖经验之丰富，远非闵力启、阮中林之流可以企及，又办过多起牵扯甚广的阴阳大案，对于一些衙门龃龌、奸吏手段，十分了解，从姜福宝家抢出茶叶，在闵力启手中数天，脱离自己掌控，茶叶恐早非原来的茶叶。

李正坤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他坚信茶叶有问题，从当时姜福宝给冯佳琬泡茶的眼神和动作之中，他已下了这样的定论，他坚持将茶叶送到省城化验的原因，并非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而是为了让冯佳琬相信。若非如此，凭李正坤的办案手法和习惯，只要有所怀疑，抓住姜福宝一顿拷打，不愁得不到实情。呵呵。

可如今的情况已不再仅是姜福宝的问题，而是茶叶被人调包的问题。李正坤认为最大的怀疑对象便是办案人员，在办案人员中，跟李正坤接触最多的又是闵力启，不管闵力启对此事是否知情，李正坤觉得都应该先找他了解情况。闵力启是警察，李正坤不便对他使用强制手段逼供，但李正坤有办法让闵力启漏馅儿。如果此事真是闵力启所为，或者是他所指使的话。

李正坤找到省化工研究所负责鉴定茶叶的工程师，一通威逼利诱，工程师不得不就范，按李正坤要求重新出具了鉴定结果。李正坤通阴走阳，能探听出任何人的隐秘之事，自然还是老办法，抓住工程师不为人知的软肋，将工程师拿下，逼他就范。具体细节说话人就不在此饶舌，以免耽搁大家时间。呵呵。

拿着伪造的鉴定结果，李正坤回到县城，来到闵力启办公室。

李正坤的行踪，早由派去秘密跟踪他的侦察员，报告给了闵力启，闵力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地盯着李正坤：“你出去这么多天，调查出什么了？你不会是骗我吧？”

李正坤说去了趟省城化工研究所，将警方还给他的半包茶叶拿去做了鉴定。

闵力启故作惊讶：“你不是出去查栽赃之事么，怎跑去化验什么茶叶？跟此案有关吗？我们还认为那半包茶叶是你的私人物品，做过登记之后，就跟其它物品一起还给你了。难道那茶叶不是你的？”

李正坤观察闵力启的话语神态，觉得他表情做作，恐怕所说不实。他拿出鉴定结果，交给闵力启，让他自己看。

闵力启看后大吃一惊：“鉴定结果是茶叶中含有一种神经毒素，是一种剧毒，微量即可致人死亡！”

这么说阮中林当真骗了自己！闵力启脑海里不由出现阮中林病秧秧的样子，难道这样一个将死之人，还要杀人？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样的想法，阮中林手下精干弟兄很多，就算真想杀人，绝不会让姜福宝这样的人去干，因为姜福宝算不得一个精干利索之人。

对于这个疑问，闵力启当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想得清楚明白，何况还在李正坤咄咄目光之下，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他抓住破绽，闵力启可不想犯那样的错误。

他迅速扭转思路，不再想阮中林的事，问李正坤：“你的茶叶是谁的？为什么要拿去化验？你在怀疑什么？”

李正坤道：“你别管茶叶是谁的，也别管我为什么要拿去化验，你们扣了我的茶叶，还给我后，茶叶便成了毒药，请问你怎么解释？”

闵力启一时语塞。

李正坤突然问道：“你知道这茶叶是谁的吗？”

闵力启反应也快：“我哪知道，我们一直认为茶叶是你的。”

但闵力启眼光中闪过一丝惊慌，被李正坤捕捉到。他又拿出一张鉴定结果，上面写着茶叶没有什么别的成分，就是普通茶叶。

什么套路？闵力启的眼光顿时复杂起来，李正坤从中感受到浓烈的威胁之意。

李正坤道：“难道姜福宝没告诉你们茶叶是我从他家抢来的？”

闵力启道：“没有。”

李正坤笑道：“你这个官儿是拿钱买的吧？”

闵力启脸色一变，差点没跳起来扇他两耳光:“老子堂堂省警校毕业，从警十几年，从普通民警一步步干到今天这个位置，是拿血汗和性命换来的，你说我是花钱买的，简直是放屁！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人要化钱买官，也要买太平官儿，谁愿花钱买这刀口上添血、压力山大、费力不讨好的禁毒支队长这个官儿！你小子年纪不大，还是在校大学生，怎么看待问题和说话口气，活象个人生老油条！难道我们的大学就培养出你这样的‘人才‘？我真得为当今的教育一大哭！“

李正坤冷笑道：“既是靠真本领当上这个队长，怎么办起案来这么糊涂，我你不好审，象姜福宝那样的脓包也审不清爽，这么容易就被他蒙混过去？“

闵力启也冷笑道：“怎么审姜福宝你不用操心，审你也不存在任何问题，我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你这样的硬茬儿。“

李正坤道：“既有手段为何不用，还要放我出去呢？“

闵力启咬着牙：“挑衅我？我现在就收网，再次抓捕你，看你嘴硬，还是我的手段硬！“

李正坤道：“不管多硬的手段，我都见过，对我也都不好使，我劝你不要枉费力气。如果你真想破掉此案，就对我说实话，否则，我不会帮你。“

闵力启道：“到底是谁在帮谁，你搞没搞清楚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