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拉图尔

这一晚，人人都心思各异：塞西莉亚进了房门便如同入定一般再无声息；韦斯莱夫人自身尚且还在恍惚之中；卢平和西里斯反复思考着塞西莉亚可能做出的预言；孩子们则对博格特古怪的化身产生了兴趣。

“她最害怕的是西里斯再次离开她。”金妮说，“她真的好爱他。”

“可……那个塔楼，还有她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又是什么意思？”赫敏若有所思，“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两个女孩子在夜色下絮絮不止，最后困倦地睡去。

“她是个预言家啊！我总觉得博格特不是随便变成那样的。”哈利看着罗恩，满脸严肃，“也许这就是他看见的未来？”就像我经常在梦里看到一条蛇一样。哈利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伙计，我觉得你就是想太多了。”罗恩安慰到，“其实她的博格特和妈妈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她们都害怕爱的人离自己而去。战争嘛，总是这样。”

“说的也是，”哈利翻了个身，“明天还要去国王十字车站呢，睡吧。”

“我可以进去吗？”西里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们谈一谈好吗？我带了红酒，拉图尔的。”

拉图尔的红酒……屋里的塞西莉亚笑了：那年，他们易容假扮一对新婚夫妻去一家食死徒常光顾的旅馆探听消息，两人一路挥金如土花钱如流水，满桌子的拉图尔灌醉了敌人，骗出了情报。末了，其中一位食死徒还称兄道弟地祝两人白头偕老。

他们在一群黑巫师的起哄声里交杯而饮，拥抱接吻，许愿今生——像是真正的婚礼一样……

“还不休息吗？明天霍格沃茨开学，有的忙呢。”话虽这么说，但塞西莉亚还是拿了两个杯子，一副要夜话到天明的架势。

“我就直说，你到底卜算到了什么？”西里斯盯着塞西莉亚的眼睛，“你不能说的我不问，我只问关于我……关于我们的那部分。”

塞西莉亚避开了西里斯的眼神，她似乎又要落泪一样，“我不应该做那个占卜的……如果不知道就……”

“我要死了？”西里斯突然问道。

塞西莉亚手里的杯子猛然摇晃了一下，殷红的酒泼在地毯上，像血一样刺目。

“所以是真的。”西里斯轻笑的一声，“你也不怎么会撒谎。尤其是面对我。”

塞西莉亚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拼命不让眼泪留下来。她感觉到西里斯的手抚过她的头发。

“别这么说，人人都会死的。”她自欺欺人道，声音里的颤抖根本隐藏不住，“我也会死的。没人能够摆脱死亡。”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西里斯皱了皱眉，“啊，死于战争。那也算是个英雄？亲爱的，你知道我并不惧怕死亡。”

“我知道，我也不怕……”塞西莉亚依旧低着头，但她摸索着捉住了西里斯刚刚摸过她头发的手，“可我……”

“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主宰死亡和选择自己的结局，不是吗？”西里斯轻快地说，“也许不久以后就能和詹姆他们团聚了呢！”

塞西莉亚突然想起不久前她对哈利说的那句“这很酷，不是吗？”可现在……“那我呢？你高高兴兴和詹姆他们去团聚了，那我呢？你要再抛弃我一次吗？”

“你明知道我命不久矣……”西里斯苦笑了一下，“我能做什么？带着你一起去死？这不可能。”

“如果我也是呢？”塞西莉亚猛然抬起头，她的眼睛里满是决绝，“我不是那种只知道情情爱爱的女人，我也不会傻傻地选择无用的殉情……只是如果，我也一定会死于战争……我们为什么不能……”

她说不下去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提前被告知的结局折磨着她——爱与死，生与灭，执著和放弃，过去和未来……她做梦都想要的，不就是死亡之前能够继续一场痛快的，疯狂的，酣畅淋漓的爱吗？曾经破碎的旧梦，曾经失去的恋人，不管多久，哪怕只能拥有一天、一刻、一秒也是好的！

塞西莉亚跪在西里斯面前，伏在他的膝盖上，抓着他的手，眼泪浸湿了他的睡袍。他身上还带着一点拉图尔的酒香……她想起那年那间旅馆的客房……

他们都有些醉了，满屋都是葡萄酒的味道，他对她说“新婚快乐”，他们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一样，做了真正的夫妻应该做的事……

第二天他们走出房门，住在隔壁的食死徒揶揄道“二位是真的恩爱呢”，她想起晨起时看到雪白床单上葡萄酒渍一样的殷红……

塞西莉亚睁开眼睛，这里没有旅馆客房雪白到刺眼的天花板，眼前晃动着的是格里莫广场12号书房的屋顶吊灯。她喘着气，听见一声脆响，应该是玻璃杯掉在地上碎掉了，可是没人管它。她伸出手，抓着西里斯的长发，像是她之前喜欢做的一样。空气里的酒香越来越浓，大概是她落在地上的睡袍浸透了拉图尔的缘故……

一声满足的轻叹之后，西里斯伏在她的胸口，轻轻地说了一句：“新婚快乐。”

塞西莉亚闭上眼，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吻了他的眼睛，“我爱你。”

第二天一早，准备开学的孩子们一阵鸡飞狗跳——甚至根本没人注意到西里斯是从塞西莉亚的房间里出来的。而塞西莉亚则是在大家临出门的最后几分钟才姗姗来迟。

“不用担心，你还没能接受她踩着deadline出现的习惯吗？”金妮淡定地对一脸焦躁的韦斯莱夫人说到，“塞西莉亚不会缺席的。”

“不好意思，我有些迟了。”塞西莉亚一边说着，一边带上手套，“哈利的行李直接留下，我和疯眼汉会处理好它们的。”

“你确定你还可以？”西里斯一脸玩味地对着塞西莉亚笑道。

“哦亲爱的，我好极了！简直不能再好了！”塞西莉亚咬牙切齿地说到，然后露出一个明媚而阳光的微笑。

“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吗？”乔治撞了撞弗雷德的肩膀，两人窃窃私语。

“可能是的，而且我觉得我再也不用做他们俩的赫尔墨斯了！”弗雷德松了一口气。

“西里斯你不能！魔法部的通缉还没有取消！”韦斯莱夫人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声音一度盖过了布莱克夫人的尖叫，“你不可以出现在外面！哪怕是变成狗也不行！”

“好啦莫丽，让他去吧，这没什么。”塞西莉亚对韦斯莱夫人说到，然后转头吻了西里斯的脸，“祝你好运，亲爱的。”

“好吧老兄，你确实不用再继续做他们俩的赫尔墨斯了！”乔治说到，“他们俩这就和好了？”

“他被发现了怎么办？”韦斯莱夫人依旧不依不饶，“这太危险了！他会被认出来的！”

“那又能怎样呢？”塞西莉亚依旧是一脸明媚的笑容，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她可真是太酷了。”弗雷德自言自语道。

“谢谢，”西里斯向塞西莉亚行了一个吻手礼，“你总是站在我这边。”

哈利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金妮在和韦斯莱夫人争执着一些琐事；赫敏正在最后清点行李；双胞胎在说着悄悄话；塞西莉亚正因为什么事开心地大笑着；西里斯变成的大黑狗跑前跑后地将乱七八糟的旅行箱叼起来递给韦斯莱夫人，并偶尔蹭一蹭塞西莉亚的风衣下摆。

在一阵忙乱之后，大家准时抵达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似乎，大家再一次这么整齐地聚在一起又要好久以后了。

那只黑狗格外活泼，它有时扑打着飞过的鸽子，有时和路边的野猫逗趣，有时在众人身边又蹦又跳。“他在屋子里憋了太久了。”哈利听见塞西莉亚忧郁地低声叹到。

“哈利，”塞西莉亚最后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万事首先注意安全。还有，记得你有后台，处理不了的事可以找我们告状！”

送走上学的孩子们以后，格里莫广场重归一片安静。韦斯莱夫人也回了陋居。这栋老房子里便只剩下西里斯和塞西莉亚。当然，如果不算克利切的话。塞西莉亚继续着她日常测算的工作，等待着邓布利多的下一步指示。她开始亲自下厨，给西里斯做那些她已经太久没有尝试过的复杂的中国菜，并顺理成章地承担了格里莫广场十二号女主人的工作：例如招待来往的凤凰社成员，打扫卫生等等。时间久了，所有人都对这件事习以为常——十五年前的那个塞西莉亚·德维尔终于回来了。

十五年的时间似乎被隐去了，他们默契地都没有提起那段错过的岁月，没有提起前方随时而至的死亡——他们只是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恋人，过着他们本该拥有的日子。直到一封信打破了他们苦心维持的，来之不易的平静。